第一章 真穷人、假孙子。
明媚的阳光暖了料峭微风，随着更多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在天空欢快追逐，那些虬状树枝也偷偷冒出了嫩芽。几场春风过后，桃花开始盛开，伴着蝶舞花开鸟叫蝉鸣，正是一年好春光。
作为八大古都之一，大梁市在历史课本中被描绘成了富丽天下无双的存在，只是这座世界上唯一一座城市中轴线从未变动的都城早已今非昔比。特别是近些年，旧城区不断拆迁改造，以前这座被称为帝王州的城市早就没了古意韵味，相较于那些沿海一线城市而言，恐怕也就剩下文化名城之类的虚名得以自夸了。
“你小子在这里等我会儿，叔这两天肩膀不舒服，那边正好有个按摩店，我进去放松下。”毗邻相国寺的一个胡同，一个中年大叔对楚欢说道，中年人身穿一身粗制布衣，布衣洗的发白，还有一些污泥，不过却能看清他衣服上写着的万发古建四字。
“叔，这可是大白天，而且还在寺院旁边，您老悠着点，小心肾。”
“你个小兔崽子敢取笑老子，等我回来再收拾你。”中年人笑骂了一句，转身消失在了胡同深处。
看着张富贵的背影消失，楚欢的目光在足疗按摩的广告牌上停留了一下，而后就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包烟，同时拿出了破手机——距离楚欢离开朱仙镇时间已经过了两年。他在东北呆了一年，然后又偷偷的回到了大梁市，但是却没有回朱仙镇。在大梁，他送过报纸，卖过早餐，吃过苦，挨过骂，现在在一家工地做一个小包工头。
“玲珑，晚上暗香见，有事。”楚欢一边吸烟，一边编辑短信。
片刻后短信音响起，楚欢忙打开手机，短信里只有寥寥一个字：好。
看着短信里的内容，楚欢无声的笑了一下，就在他琢磨着怎么给潘小相一个惊喜的时候，一只脚狠狠的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嘴里骂了一句哎呦我操的楚欢踉跄着转身，见踢自己的是张富贵，他把嘴里剩下的脏话打住，脸上堆满笑容就迎了上去，同时扬起了大拇指：“叔，够持久！”
一根烟的时间，从进去到出来，除去脱衣服穿衣服的时间，真心不长。不过张富贵听了楚欢的话倒是很合胃口，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塔山的他抽出一根烟放到了嘴里，看到这里，楚欢忙上去给他点烟。
“哪有那么多屁话，你小子还想不想跟我混了？”
“叔，瞧您这话说的，我能有今天还不是多亏了您老的照顾，再说了，没有您我吃什么喝什么？”
“不用拍我马屁，难道我还不知道你肚子里打得什么算盘？你小子今天请我吃饭不就是想要工钱么？钱我一定给你，不过……”张富贵说着眼睛一瞪：“等活干完雇主验收了再说，还有刚才的事回去不要乱说，不然我打断你的狗腿。”
“这您放心，打死我也不说。”楚欢说着一顿：“叔，我知道你管着工地上百口子人的吃喝也不容易，你先把雇主的定金给我，验收之后我请你去碧海波涛按摩怎么样？”
张富贵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是你也要体谅一下叔，就像你说的，工地上那么多人，都是上有老母下有妻儿的，都找我要钱，我去抢银行啊！”他说着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五百块钱，准备递给楚欢的时候，收回手，抽出了三张拽在了手里：“这二百块钱你先拿着，等大老板从省城回来，我就找他先预支点钱，帮你渡过难关。”
看着张富贵手里的二百块钱，楚欢眉头挑了一下，忍不住握了一下拳头。
“要不要？不要我可装起来了啊。”张富贵说着就要把钱装进口袋，楚欢拉住了张富贵的胳膊：“叔，这钱我先拿着……”楚欢接过钱，心里暗骂了一句大爷的。
楚羽收了钱，张富贵上下打量了楚欢一眼：“欢子，包公祠的工程下来，你至少能赚两万吧？”
见张富贵盯上工程款，楚欢忙道：“叔，我给你算算，整个工程下来，预算是七万多，我们四个人干了一个半月，除了吃喝，平均下来工资不到五千，这还不算上……”
“你不偷工减料当然赚的少了，我不管你那么多，等钱下来，我抽百分之五。”
楚欢沉默。
“事情就这么定了，碧海波涛就算了。”张富贵呵呵一笑，拍了拍楚欢的肩膀：“包公祠的活你干利索了，后面还有几个工程等着呢，放心吧，钱有你赚的。”
楚欢依旧沉默。
“那就这样说了？有事给我打电话。”说完，张富贵不再理楚欢，哼着小曲向工地的方向走去。
“你他娘的找小姐都不止这个数吧？”张富贵走远，楚欢忍不住心中的怒气骂道。这半个月他找了张富贵不下五次，都是好烟好酒的供着，可是张富贵就是不给钱。
看着手里的二百块钱，楚欢最后阴沉着脸说了一句孙子等着。而后他就向马道街的方向走去。
马道街上有数不完的娱乐场所，因为旁边还有两个本科院校，所以街上的娱乐场所里很多服务生都是货真价实的大学生，平时一些富家公子都喜欢在马道街上找乐子——泡妞，是所有男人的乐此不疲的事情。
楚欢要去的地方，是马道街上比较有名的一家酒吧，暗香酒吧。
暗香里的服务生都是师院的学生，上班统一教师黑色短裙套装，必须穿丝袜高跟鞋，除此之外，还有硬性条件，那就是必须胸大。
在暗香上班，不用担心客人动手动脚，除非自愿，不会有人强迫她们出去坐台，关于这点，楚欢听薛岳说过，薛岳说很多师院的学生愿意来暗香上班，最重要的原因除了挣钱和安全之外，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因素，那就是暗香的幕后老板是一个女人。
“一个很牛逼的女人。”当时薛岳笑着给楚欢说。
薛岳在暗香当领班，他在暗香厮混的这一年不止一次给楚欢讲这个牛逼的女人。而让楚欢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这个女人不禁有胸而且很有胸怀，吃素菜信佛，做事不拘小节，用人不疑，甚至得罪的人也是威风八面的人物，比如在大梁道上混的风生水起的孙果树，外号孙八指，薛岳说三年前孙果树如日中天的时候，女老板曾指着孙果树的鼻子骂王八蛋，对于这些，楚欢不知道真假，不过看暗香的红火程度，楚欢知道幕后多半有高人坐镇。
等到楚欢来到暗香的时候，时间刚过十二点，这个点暗香还没有开门，站在暗香门前，楚欢给薛岳打了个电话，薛岳正在睡觉，接到楚欢的电话后，说十五分钟内赶到，楚羽就在暗香的门口等着。
点了根烟，楚欢给潘小相打了个电话，却提示暂时无法接通，无奈之下楚欢给潘小相发了个短信：“来暗香，商量一下晚上的事情。”短信刚发出去，楚欢的身后传来一句声音：“喂，给我一根烟。”
听到声音，楚欢扭头，看到一个皮肤白皙大眼睛双眼皮的女孩。女孩一头长发披肩，身上穿着一件V领长袖连体雪纺衫，脖子里挂着一串转运珠锁骨项链。
“看什么看？再看给钱。”女人见楚欢一直盯着自己就催促道：“烟呢？”
楚欢笑了笑，拿出一根红旗渠递了过去，女人并未因为楚欢递过来的是劣质烟而露出丝毫的不喜，伸手接过烟后随意的放在了嘴角，楚欢这时上前一步抬手给女孩点烟，同时瞥了一眼女孩胸前春色。见女人看向暗香紧闭的大门，楚欢解释道：“还没到点，这里五点开门。”
“我知道。”女子回答，扭头上下看了楚欢两眼。
“你知道还来这里做什么？”楚欢不解。
女孩斜眼一看孟然，媚意横生：“我在泡你啊。”
刚吸了一口烟的楚欢听到这话，被呛的咳嗽起来。
看着楚欢的窘态，女孩放肆的大笑起来，笑完扬起手里的烟对楚欢笑道：“谢了哥们，有缘再见啊。”说完女孩把手里的烟扔掉，向马路对面走去，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
望着女孩的背影，想起女孩临走时说的话，楚欢苦笑着摇了摇头——有缘再见？自己一个月也不见得能来这里一次，再见估计猴年马月了。
萍水相逢而后擦肩而过，楚欢很快把这个女人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就在他准备买瓶水喝的时候，薛岳带着一个女孩赶了过来，看了一眼楚欢，薛岳扔了一根烟给他：“欢哥，我给你介绍下，这个是我女朋友，王然。”薛岳说着搂住王然的腰：“王然，这个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发小，楚欢。”
“欢哥好。”王然对着楚欢甜甜的喊了一声，笑容很甜。
楚欢对着王然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一会一起吃饭后就拉着薛岳向一旁走去，确定两人的谈话不会被王然听到后，楚欢给了薛岳一拳道：“你这个家伙怎么又换女朋友了？上次见的那个妞呢？”
“上次那个早就分了，欢子，我对王然是真心的。”说着薛岳看了一眼王然，很是猥琐的说道：“你不知道，她还是处女哦。”
“不管人家是不是处女，都应该对她好点，别三天两头换女朋友。”楚欢说着话锋一转：“今天是小相女朋友的生日，小相那傻逼你又不是不知道，闷葫芦一个，我已经给白玲珑说过了，你看晚上在暗香怎么给她和小相一个惊喜？”
“这还不简单，我准备点春药，然后给他们开个房间不就好了么。”
“小相会弄死你的。”
“开个玩笑而已。”薛岳笑了起来：“这事交给我了，绝对搞好。”
“我没钱。”楚羽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工地上的钱没结，今天去要账就要了二百块。”
“得了吧。”薛岳见楚欢掏钱，给了楚欢一脚：“小相咱们三个还计较那么多干什么，最近卖药我没少挣，一会取点钱，你给小相，让他准备个像样点的礼物，暗香场面上的事交给我，到时候绝对不丢咱哥们的人。”
“行。”楚欢点了点头：“走吧，带上你的女朋友，一块吃个饭。”
薛岳说了句好，扭头招呼了王然一声，三人一起去吃过饭。吃过饭，薛岳取了一些钱给楚欢，三人在暗香前分开。楚欢先是给潘小相打了个一个电话，潘小相的电话还是无法接通，楚欢无奈之下拦了辆车向包公祠的方向赶去，当他来到包公祠门口，看到一个肥胖的人埋头蹲在那里——正是潘小相。
听到脚步声，潘小相没有抬头。
“小相，你怎么了？”
“欢哥……”潘小相说着抬起头，鼻青脸肿，楚欢这才发现潘小相的脖子处添了一道伤口，有血渗出。
楚欢快步来到潘小相的跟前，一把把潘小相拉了起来：“你他妈的到底怎么会事？说！”
“玲珑……”潘小相说这话的时候，楚欢看到潘小相眼里有泪花闪现——流泪，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用了最不男人的方式表达了自己最真实的感情。
“你是不是个男人？”楚欢说着一脚踹在了潘小相的胸口：“我问你是谁干的！”
潘小相从地上爬了起来，紧咬着嘴唇没有吭声。
楚欢看着潘小相垂头丧气的样子，正想继续教训他，他口袋里的电话却响了起来，见是薛岳的号码，楚欢直接摁了接听键说道：“妈的！小相被人打了!”
“我找你正是为了这事，小相相中的那个女的我没记错的话叫白玲珑？”
“嗯，怎么了？”
“刚才彪哥给我说晚上有个活动，是个女的过生日，让我准备下，我问了名字，彪哥说叫白玲珑，一个高富帅泡妞，让整的浪漫些，我一听女的叫白玲珑，觉得名字有些耳熟，就给你打电话了。”薛岳说着一顿：“刚才你说什么？小相被人打了？现在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听彪哥话里的意思，对方来头不小，要我说，咱们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没必要为了一个女的跟对方干上，再说了，天下美女千千万，不行咱就换呗。”
楚欢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对着电话骂了起来：“薛岳，你给我说这个？你要是怕了就有多远滚多远，我告诉你，小相脖子上被人划了一刀，还有！你别忘了两年前小相肚子上的那一刀是替你挡的！”
“老子什么时候怕过！你大爷的，还不是你说的不能动武，是谁说的要给周爷长脸，是谁说的能忍则忍？这两年咱们兄弟三个是怎么过的！现在你给我说这个？操！老子懒得给你瞎逼逼，你把电话给小相！”
听着薛岳满嘴脏话，楚欢并没有生气，相反，他竟然无声的笑了起来，然后他把电话递给了潘小相。
“岳哥，是我。”潘小相对着电话说道，说完看了一眼楚欢摁了免提键。
薛岳在电话那边喊道：“小相，被人堵了不找我？楚欢那傻逼能干啥？楚欢那个王八蛋竟然看不起我。你告诉他，老子今天豁出去了，看谁是孬种！”
说完薛岳直接挂了电话，听着电话那边的嘟嘟声，潘小相把手机递给了楚欢：“欢哥……”
楚欢打断了潘小相的话：“什么都不要说了。”说完楚欢长呼了一口气，接着大声骂道：“装了两年孙子了，再装下去真的成孙子了，今晚上就干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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