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背水一战

　　“姑娘可是遭遇了什么打击？”心思沉沉的陆瑶荔猛然一惊，一个略带笑意的轻松嗓音从身侧传来。

　　她厌恶地扭头，一位公子优雅地摇着未著扇面的纸扇，长身玉立，织锦袍在亮堂的灯光下光泽润滑。他注视着前方，嘴角溢着一丝笑容。

　　她只看了他几眼，便失了兴趣，转身欲离开。那公子却是一把抓住了她左手腕，绯色轻纱下的腕部肌肤泛起一片红。

　　“干什么！让我走！”陆瑶荔挣扎片刻，感到对方力量愈发加大。她当即出刀，抵上紫袍公子的肩胛，快如闪电。那公子无所谓地笑笑，抬起另一只手按下她锋利的尖刀，笑道：“我只是想告诉姑娘一个事实，不知姑娘是否同意我继续讲下去？”

　　陆瑶荔凤眼冷冽，犹豫一会，还是收回短刀。纸扇悠闲地摇着，公子缓缓开口：“姑娘切不可对天下男子死心。负心薄幸的终归是少数，姑娘这样才貌俱佳，偏生有人不懂珍惜，姑娘又何必因那些人而动怒。”

　　他淡淡看着她，陆瑶荔不再僵持着离开，转过来面对他：“听你所言，似乎对情爱深有感触？”

　　“不。”他猛然收扇，敲在手心，“我方才见姑娘生的果敢干练，却因区区小情落泪，有感而发。胡诌一通，”他微微欠身行礼，“若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陆瑶荔盯着面前的翩翩公子，轻声叹道：“可惜天下的男子不都似你这样想。两小无猜又如何？终究要输给另一张天真纯情的脸，”她看着他含笑双眸：“嫁给你的姑娘，日后一定会很幸福。”

　　他竟赞同地点点头：“嫁给我的姑娘，我会尽我所有给她幸福。”他右腕一翻，折扇展开，“不过还是要提醒姑娘一句，情不知所起，也最难强求。得不到的，与其苦苦追寻，倒不如潇洒放手。”一阵微风，陆瑶荔银珰摇动，再转身，只见得他颀长的背影，消失在人群。

　　“与其苦苦追寻，倒不如潇洒放手。”

　　她在嘈杂人声中仰头闭目，却突然想起，刚刚的翩翩公子，她还不知道名字。

　　晋城一间普通的小客栈。盆景装点的院内环境别样优雅，经年的木梯吱嘎摇摆，积尘散落。一位华服公子打马而来，缰绳递给接应的小二。他抖抖身上扬尘，纸扇倏然展开，踩着摇晃的木梯上了楼。

　　“苏公子，少帅等你很久了。”郑炎见苏绎宸的身影出现在拐角，连忙迎了上去。心下不满：大战在即，这位苏公子依旧是本性不改，竟提出“楚国风月一日游”这样荒唐的提议，更让人不解的是，少帅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这段时间夜以继日地筹划，苏公子已经很辛苦了。你们当中有谁想去落雪阁换换心情的，都随苏公子一道去吧。”面对苏绎宸讨好的笑容，慕容轩面色平淡如水，右脸半块薄银面具遮住了狰狞的伤疤。他目光未曾离开手头的案文，顺口应着。

　　此言一出，他身边的焰城旧部们都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应对。郑炎跟随慕容轩多年，最是了解他的习性，躬身施礼道：“属下唯愿跟随少帅！”

　　其余旧部也纷纷应和，苏绎宸执扇而立，淡淡的笑容消退了。

　　“哎哎哎，什么意思啊你们？”他收起折扇，扇柄对着他们指点：“我好心好意给你们争取一个放松的机会，怎么没人领情呢！”

　　屋内众人早已习惯他的脾气，一致不去理他。果然，他自言自语道：“算了，我自己去。唉，我这样风流倜傥潇洒自如的绝世仙人怎么就同你们这群凡夫俗子混在一起了……”

　　“少帅……”见苏绎宸走远，郑炎低头询问端坐桌前的慕容轩，后者淡然地合上文案：“随他去吧。我了解他，不会有事的。”

　　于是，翌日，慕容轩再次与焰城众人一起回顾已经考量多次的行动计划，苏绎宸跨一匹骏马，朝落雪阁的方向奔驰而去。

　　好歹这个一向不正经的苏公子算是没有被抬回来，郑炎觉得自己真的是小看了他。苏绎宸优雅地推门而入，坐在主座上的慕容轩睫毛微扬瞥了他一下，便垂下目光继续和身边的下属讨论。

　　“咳咳……”苏绎宸清清嗓子，慕容轩终于直起身来正眼瞧着他：“不知落雪阁的姑娘是否还配得上苏公子的品味？”

　　“唉，别提了。”苏绎宸颇是痛心疾首地垂头，“你说这样豪华的一个场子，那些姑娘怎么就……”他忽然感到不对，向前看去，那群人早就埋头在自己的事情里了。

　　“咳咳……”他再次捂嘴轻咳，慕容轩极不情愿地望着他，“阿宸，我们有正事儿。”

　　“看来小轩儿是不需要师兄来帮忙了。”苏绎宸挑挑眉，甩着折扇转身，“是哦，小轩儿长大了，到了晋城自以为无所顾忌了……”

　　“师兄，”慕容轩豁然站了起来，“我需要你的帮忙，”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仿佛接下来的话很难启齿：“很需要。”

　　苏绎宸浅笑，在长桌边选了一个位置坐下：“讲给我听听。”

　　慕容轩示意身边部将们坐下，自己站了起来，绕着桌面中央的图纸缓缓踱步：“时间选在明日亥时。皇宫守卫森严，因此我们的行动一定要迅速，绝不能拖泥带水。”他横眸扫视一圈，确认包括苏绎宸在内，所有人都聚精会神，方才接着讲下去。

　　“这一份是皇宫地形图，这是我选中的路线，”他比划着，“重点标注的区域便是淑麒贵妃的兰馨殿。离兰馨殿不远处有座废弃的寝宫，宫中传说有位不得宠的妃子曾经自尽于此，魂魄不散，因此少有人敢接近。我们便从这里开始行动。”

　　“明日午时左右会有守宫小卒护送一批丝绸出宫。我要你们在他们回程时以最快的伸手替了他们，从宫门正大光明地走进去。未时到亥时是最困难的时期，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举动引起怀疑，同时，你们要与各个要塞的守卫互换身份，至于方法么……在苏公子手中。”

　　“兰馨殿有三道关：殿门，内庭和寝宫。殿门这里的守卫利用苏公子特制的石虞香解决。郑炎随我进入内庭，其余人在各自岗位等候信号。需要重申的是，一见明黄烟火必须全员撤回。如有不遵者，事后按军法处置。最后，我要提出一个要求，”他顿了顿，观察着在座旧部的表情，“我需要你们所有全身而退，不要丢下任何一个人，能做到吗？”

　　“属下一定全力以赴！”整齐划一的答复，苏绎宸浑身一震。

　　慕容轩拿起桌上茶盏，一口饮尽：“大致就是这样，现在谁有疑问？”

　　苏绎宸无辜地盯着他，举起右手，大声道：“我到底要做什么？”

　　慕容轩悠闲地放下茶盏，右手敲击着桌面，余光眄着他：“你只管去皇宫好好玩就行了。”

　　苏绎宸先是一愣，随即明了，会心点点头。

　　旧部们交换着迷茫的眼色，郑炎深吸一口气，问道：“少帅……苏公子……”

　　“你们反应怎么这么慢！”苏绎宸一脸不屑，“我们不过需要惹出一些麻烦，让禁军和护卫们有事情做……”

　　“还要确保戌时到亥时没有人经过兰馨殿。”

　　苏绎宸嘴角的笑意霎然消失，优雅自如的表情瞬间变得瞠目结舌，眼珠仿佛要掉出眼眶：“喂，阿轩，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是你拦得住的吗？”

　　“师兄难道对那批丝绸没有兴趣吗？”慕容轩恍若未闻，偏过头好奇地盯着他。

　　“难道是，神曦部落……”

　　“前几日我研读神曦部落的资料，师兄当真以为我要游历天下了？”慕容轩移开视线，手指扣住坑洼的木桌：“楚帝还真是少年心性，轻易就把神曦公主揽到怀里，有这样的国君，也未见得是何福祉。”

　　“还好楚帝懂得如何封堵悠悠众人之口，不像风国……”

　　“够了！”一直平和的慕容轩突然发作，俊俏面庞颤抖着，桌案上苍白的手指猛然攥住。苏绎宸一怔，与他相处这些时日，他本以为已经熟谙这个师弟的性子，不曾想他心中还是有不可跨越的底线。

　　他知趣地不再言语。屋内气氛凝滞，焰城旧部们都屏气凝神。

　　“若没有疑问，大家回房歇息吧。”慕容轩轻轻叹气：“这样的生死之战，我们已经输了一次。可明日一战，失败，即是死亡！”他撂下最后一句，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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