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计议谋图南

　　第一个进来的是王宁，他的志愿，是提三千虎贲，纵横天下。他的勇武王摩自然嘉许，但这样的人，当个战将锋将可以，若是统领大军，实在是危险之极。故此，王摩决定任命王宁为武威校尉，为中垒校尉的副手，专门负责中军的作战任务。第二位进来的是柳刚。“府主，我听闻有法必依，违法必究，执法必严，是不是这样？”见礼过后，柳刚没说自己的方略，反而提到了另外一件事。“这是当然。”王摩点了点头，有些奇怪，“柳刚，你为何问这个？”“那府主就错了。”柳刚沉声道，“先前秘书监的秘书郎犯错，其实有法可依。此类玩忽职守，受贿误事的行为，应当依法而究，依法而惩。但府主三言两语间下了断词，虽然宽仁，却是乱法之举。”“试问，若府主言行与法相违背，到底是遵从府主，还是遵从法呢？若府主有错，又该如何？”王摩诧异的看着柳刚，迎面对上的是他那倔强的眼神。他依稀记得，柳刚是世家子弟，武秀才出身，乃是马营千总。能做到这个位置这个程度，足以说明他是个文武双全，且有手段的人。吴文举也是武举出身，但疏于文事，更不会像柳刚这样当面质问王摩。王摩有些生气，这段日子，别人对他言听计从，各项事业也进行的如此顺利，难免让他有些飘飘然。别说是他，整个煌汉恐怕都弥漫着这样一种心态。盲目乐观的心态，是好事，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军中以服从为先，一干部属就算有意见也未必会提，没想到这第一个吃螃蟹的，竟然是柳刚这个降将。而且，他说的问题，很在点子上。“这个问题，我需要思考一下才能回答你。还是先说说你的方略吧。”王摩赞许的点了点头，“敢于直言，这是好事，继续保持下去。”柳刚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嘉许。想起以前在清军中自己遭受的种种，他真的有些百味杂陈。理了理思绪，他说出了自己的方略。柳刚认为，无论攻守，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而这三者，七分在己，三分在敌。而所有的方略，都应该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知己知彼。“臣以前是蛮清马营千总，也曾驻防川中川南，对彼处山川、地理、人文，都有过了解。川南物产丰富，但南蛮遍布，瘴气丛生。汉蛮之间，有信任，也有敌对。”“等等等等。”王摩打断了他的话，“你说川南？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攻略川南的？”柳刚自信的笑笑：“并非府主说过，而是臣推论而来。依臣所见，如今，最适合煌汉攻略的，其实是川南乃至云贵整个片区。”“说说你的想法。”王摩不予置评，但心中对此人的评价再度提升几分。柳刚也不拒绝，对着地图就说开了。南方地广人稀，物产丰富，开发不易，这是弱点。但反过来一想，有了南方在煌汉手中，便意味着有足够的战略纵身，足够的物资产出，最最重要的是，足够的田地来执行三民法和土地改革。“田亩数量其实有定数，便是提高产量，也不是一两年可以解决的。臣也是农家子弟，知道这一点。而按照三民制配给耕地，那该是多大的数量。特别是军功日益增多，勋爵会越来越多，十倍百倍的增长，而分配给他们的土地也会这样。”“那么，对煌汉而言，最有利的地方是地广人稀可耕土地多的地方。人少，可以去人多的地方裹挟迁徙。可地少，这问题就麻烦。”“纵观四邻，西边是雪山草原，耕地不耕地的其实压根不用多想。北边人多，但地少，而且良田更少，进去了就是个入不敷出的局面。而东边倒是地多，可相应的是人也多。”“问题是，煌汉突起，根基扎实到足以掌控多少人口呢？治理地方的官僚可否够用，防御地方的军队战力如何？军器是否齐整？治下的产出是否足以供养这么多人？而这么多人，到底是否忠诚于煌汉？”“所以，微臣想来想去，唯有南方，才是用兵的好地方。”“一则，黑旗军起事，打通了南方，则两家可以联合起来，共同对敌。”“二则，打通南方，可以获得物资、强兵。南方蛮人，无论大小凉山的彝人还是滇地的白人哀牢人等，都是彪悍敢战之士。而南方粮、铜铁、硫磺、盐、布匹等等物资都是煌汉急需之物。”“三则，扩大影响，振作我方与友方的军民士气，而恫吓敌军。我想，那些有心人听到义军如此雄壮，肯定整戈待旦准备起事，而那些无胆之辈，要么逃，要么也得开始考虑后路。”柳刚一番长篇大论，让王摩不禁有茅塞顿开之感。“如此见识，竟然只是一名千总？”王摩大笑着抓着柳刚的手，“看来，继我们的平北都督之后，又要多一个平南都督了。你此番言论，委实深得我心。”“你说，若你平南，需要军士几何，军器多少？”“三百圣教人员，五千敢战之士，三万百辟刀，破虏枪五千杆。关键是火炮、火枪、炸药包，军中型号太多，末将要最精良的，最好就是今次运来的那批。量不必多，足够装备两个满编营就好。”“南方诸族，汉化颇深，示之以威，晓之以德，再扫荡不逆。末将敢立军令状，半年之内，末将铁定将整个整个云贵纳入煌汉版图。”柳刚掷地有声。王摩听着他这让人热血沸腾的誓言，却没有做声。“兵，我只能给你三千，不足的部分，你自己去招募训练，其他人员和军器可以满足，不过，先期只能配给一半。”良久，王摩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不是我不信任或者不支持你。而是眼下军器产量有限，必须优先供应影响生死存亡的川东战场。川南，更多的是要靠你自己。”王摩看着柳刚有些失望的眼神，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内心深处，他何尝不想要人给人，要物给物，别说拿下云贵，便是拿下整个中南半岛又怎样？但是，他做不到，现在的煌汉不可能做到。现在整个煌汉都是百废待兴，生产能力还没有恢复。而在起事之前，整个川蜀就已经被狠狠搜刮了一次，就为了支撑在越南和法国人的战争。而起事后，因为战争、改革，对生产也造成了相当的破坏，没有一定时间去整合去恢复，煌汉的生产能力不可能得到显著提高。其他不说，现在全体官兵的换装率还没有达到五成，火器覆盖率连三成都没有。很多人还拿着冷兵器甚至竹木粗制滥造的兵器再作战。这些，都不是短时间能够解决的问题，他只能咬牙挤出这么多东西来支持柳刚。听到他将这些原委娓娓道来，柳刚心头一热，这些情况，他何尝不知道呢。他眼下，可也是个没有换装的白丁啊。要说他没有建功立业的理想，那绝对是吹牛，否则，为什么要去考武举，为什么要去做千总。但煌汉起事之初，他没有赶上第一波追随府主。现在，石忆达王大虎郭破虏霍骠骑等人，都已经崭露头角，要么独领一军，要么治理一地。而他呢？还是一名白丁。要不然，刚才他怎么会勇敢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实在是心头这股火烧得慌。他文武双全，更能看出煌汉的未来远胜于蛮清。而在这样的地方，却没有他柳刚的位置，这如何不让他心急如焚。更何况，受了军校和羽林军的那大义教育，让他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和责任感。看到别人都在忙活，都在为了解放并复兴华夏而奋斗，他却在那一直干看着，这让他怎么能接受。他时刻准备着的，是为了担大任，负重担，而不是日日夜夜的时刻准备着，或者当个小兵，做点小买卖。“末将愿往！”想到这里，柳刚咬牙半跪在地，“但请府主授予末将临机决断的权利。”王摩眼神一凝，这话可大有玄机，临机决断，决断些什么呢？“军事行动上你可以临机决断，不过，关于政务、军法，一切依法而行，依令而行。”王摩最终拍板决定。于是，柳刚这权平南都督便即刻走马上任。自然，守御汉州的重任只剩下跳脱的王动。这实在是让王摩有些不放心，他干脆把罗大牛派了出去，和王宁一起守御汉州。他们二人互补，应该没什么问题。与此同时，蓉城城内的纷争，也到了白热化的地步。蓉城什么最多？地主乡绅富商官吏。从杜若飞开始，到现在，城中涌进了乡野许多避难的人。但是，只许进不许出。商旅断绝，受损失最严重的就是商人。而地主们惦记着田间地里的收成，惦记着自己的田地，其实也是心急如焚。特别是在听说煌汉的各种政策之后，城中士民多有串联。而宋育仁李长庚到来之后，更加剧了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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