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名编壮士籍

　　战场瞬息万变，王摩对未来的掌控也出现了很大的偏差。面对着煌汉一南一北摧古拉朽的攻势，各方势力终于反应过来。

　　最先有动静的是杜若飞，听闻杜武阳投敌的那一刻，他展露枭雄本色，连斩十三位怯战畏敌的将领，并其军，势力不减反增。而且，他当机立断，立即派人向三方妥协。

　　向东他重申与刘汉的臣属权利，控述煌汉破坏盟约，试图吞并天府之国，向刘汉求援。

　　向内，他向控制成都城的丁宝桢派出了使节，要与他罢手言和。而另一方面，他重金请求李占魁、南方彝人、苗人、西方藏人、羌人出兵助他。

　　并且，他大举在成都平原坚壁清野，控制了绝大部分的粮仓。如果别人不答应他的条件的话，他会烧掉所有粮仓，毁掉所有农田。

　　这一招，真真的打在了王摩的七寸上。而且，还有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也传到了王摩耳中，那就是杜若飞约见了洋人。

　　具体商谈的细节已经无迹可寻，但由杜家人保护的洋人朝着云南方向离开，是星河卫花费了数条性命再三确认的消息。

　　“这也就是说，杜若飞这个狠人非但向清廷妥协，甚至向洋人求援。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怎么能如此不择手段！”黄校尉一拳擂在手中，须发皆张。

　　王摩沉吟着没有说话，这次军事会议，就是对当前一段时间军事行动的总结。煌汉可不仅仅是在杜若飞这边遇到了困难。

　　在北方，吴六安进军是非常顺利，但问题是，他找不到足够的粮食。

　　汉中历来为产量低，但经过回乱，人口处于修生养息阶段，加上水土流失以及供应左宗棠西征大军，存粮根本就不多。再加上清廷一则是坚壁清野，主动收拢甚至是烧毁粮仓，二则，主动的将陕北甚至是山西贫民、乞丐等往陕南驱逐，进入吴六安掌控的地界，人为的造成了人口暴涨。所以，粮食非常吃紧，某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吃树皮草根，甚至还有吃人的传闻。

　　吴六安已经获得了王摩和王闿运的授权，节制北方军政大权，面对着这种种窘境，他干出了几件非常出格的事儿。

　　“第一件就是扩军。”采薇摊开了星河卫的密报，在军事会议上用不徐不疾的声音念道。

　　吴六安大肆扩军，只要是青壮，没有一技之长，都被他笼入军队。幼童多组织起来，大多赶往保宁府就食。青壮就地组织，编组成军，充当厢军。他将先军政治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可以说，如今的汉中，不是军人或者军属，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

　　所以，吴六安如今的部队，已经膨胀到了十万，而且，日渐增多。

　　但他没有训练，更没有停留，而是不停的裹挟大军，分路向河套平原进发。一路上顺者昌，逆者亡，屠村灭寨，犹如修罗在世。特别是对非汉人，更是严苛到了极致，动辄灭人满门。

　　他在汉中执行的也是煌汉的三民制，只是，被化为罪民的人太多，待遇太严苛。陕甘震动，纷纷称他为修罗吴。

　　当年太平天国曾称曾国藩为曾剃头，左宗棠也被某些人称为左屠夫，就是因为他们纵容部下，杀戮太甚。特别是在陕甘，左宗棠的闻名尚可止小儿夜啼。

　　但现在，修罗吴的名号比他们两人还响，几乎被某些人认为是白起重生，张巡再世。

　　“吴将军进军河套？”肖扬眼神一亮。

　　王摩也有些吃惊。

　　因为，整个陕甘甚至整个大西北，真正的产粮地不多。加上游牧民比较多，所以，真正的食物是放牧的牛羊和极少的面食。所以，河套平原和新疆的某些绿洲尤为重要。

　　黄河九曲，唯富一套，这个套，指的就是河套。

　　当年秦直道，蒙恬大将军进军草原，夺下的就是河套平原，设立云中、九原郡。这片土地，从古至今都是征战不休，汉家占据河套，则胡虏臣服。胡虏占据河套，则汉家不安。

　　吴六安进军河套，是必然之举，但在汉中不稳的情况下尽起大军进攻，却有些冒失。

　　只是，大家都理解他的苦衷。他是宁肯这些人战死，也不让他们饿死。他是想让那些人死的更有价值。

　　“是的，进军河套，掠夺民间。甚至，种羊都没有留下多少。”采薇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忍。

　　陕甘民众，以面食和肉食为主，羊就是最重要的财富之一，就好像农田对于农夫一样。可现在，吴六安为了养活人，杀鸡取卵，连种羊都没有给他们留下多少，这是彻头彻尾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陕甘但凡被吴六安裹挟的民众，都没有后路，只能跟着他。或是死在冲锋的路上，或是踩着别人的尸体继续活下去。

　　这些人很多连最基本的军事训练都没有，他们被称为壮士，由厢军的人负责指挥，只有其中的优秀人才才能进入厢军乃至战营系统。

　　这便是当初李闯乃至太平天国的裹挟战法。

　　而有了这么多的人手，吴六安的攻击非常粗野，甚至可以说是一路碾压，用人命生生堆灭所有的反抗势力。整个陕甘宁晋，全都惊动，甚至连草原上的蒙古人，也开始大批的组织起来。

　　“不管他怎样做，放手让他做。”王摩一锤定音，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他死死的盯着地图，脑海中全是血红。

　　青海蒙古和藏人的马队前哨已经接近了龙安府，东面刘汉的大军也调动频繁，甚至三峡附近已经出现清廷军队的哨探。杜若飞用了如此狠绝的手段与煌汉对峙。

　　现在的煌汉，四面皆敌，举世无友，如何才能破局？最关键的是，粮食危机如何解决？这数百万人的口粮，该怎么办？

　　这方面，红军的经历可以给他借鉴，但也不可以借鉴。

　　红军长征中完全没有后方，随走随打，后勤物资供应的主要形式是战斗缴获、没收反动势力的财产、购买、有偿征用征借及人民群众的无私援助。

　　所以，红军才会如此坚决的处置反动派，如此坚决的实行配给制，这不是没有原因，而是物资紧缺前提下的必须措施。

　　并且，有一个组织活跃在外替他们宣传，获取民心，筹措物资。甚至，还能得到有限外援。

　　但就算是这样，到达陕北的红军还是遭遇了非常大的困难。

　　可现在，煌汉面临的物资缺口，与红军压根不是一个数量层级的。解决不了，今年都熬不过去。

　　“杜若飞威胁要烧粮仓，此事到底是真是假？成都府数百万人，他这一烧，事情可真的大条了。那可不是赤地千里能够描述的。”肖扬面容非常严峻，他是吃过苦挨过饿的人，自然知道那是怎样的情形。

　　“王爷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族长了。”杜武阳非常痛惜，“将主，杜若飞此人，我与他相交莫逆，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威胁说要烧粮仓，那绝对是要烧。他本身就是一个宁肯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人。我在军中还有些相好，可如今，他们也被控制起来。职下惭愧啊！”

　　杜武阳献城有功，加上素无大恶，所以，被任命为巴西营营长一职，整合绵州守军，整训出一只三千人左右的军队归在平城军建制之下。为此事，摇黄军不少人还颇有微词。

　　可王摩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攻下绵州第二天，竟然就带着大军拔营向南，将绵州城防务和政务交给了巴西营和两营厢军。这让杜武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为钦佩，所以，如今竟有了几分死心塌地的意味。关于杜明政权的情报，他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全盘托出。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大军停在此地干等不成？”唐四挠了挠头，有些不快。

　　自从接到了杜若飞派来的使节，王摩就命大军就地扎营，驻防此地。连近在咫尺的关卡都懒得攻占了。

　　“粮，必须争。”王摩终于开口，他甚至还轻笑了笑，“用治下的民众要挟我们。这是杜若飞黔驴技穷。他就是一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战术上我们当然要重视他，不能阴沟里翻船。可是战略上，他值得我们重视么？”

　　“你们来看，成都平原一望无际，四塞之地，只要突破了这几个点，根本就无险可守。看看我们，仅仅攻下了一个绵州，就缴获了多少物资？有多少人踊跃参军？便是一个土财主邱家，便轻而易举的拉起了数千人和我们捣乱。”

　　“成都平原自古是中国的粮仓，物华天宝，兵家必争之地。刘邦和刘备等人都凭借四川建立自己的国家，建立属于他们的伟业。我们要想解放全华夏，就得有我们自己的立足之地。川北太险，守成有余，攻取不足，难道我们就一辈子窝在山窝里当山大王不成？”

　　“还记不记得破解蚁附攻城的最后一道秘诀？”

　　杀无赦！

　　众人眼皮一跳，响起王摩当日所言。

　　“他杜若飞想要要挟我们，可是，他的手下也是这样想的么？他治下的民众也是这样想的么？那我们就以毒攻毒，明枪暗剑，化解了他一招。”

　　“传令下去，命星河卫、丐帮、圣教等渠道，散步谣言，通传消息。跟随杜若飞反抗王师，罪在不赦。有杀敌立功，通风报信，举旗起义等多种立功之人，十功抵一过，功过相抵，既往不咎。杜若飞想要烧粮仓，那就让他众叛亲离，什么都烧不了。那就在他烧之前，把所有粮仓给我抢下来。”

　　“但现在，我们需要虚晃一枪，暂时答应他。攻下前面的关口后，分兵，一路进击潼川府，一路进击茂州。先把这些首尾两端的跳梁小丑收拾了再说。”

　　王摩自信的话激励了众人，看他胜券在握的样子，大家不由得的都多了几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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