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道旁逢奇事

　　保川北，尽量不让战争惊扰这片正在蓬勃发展的土地，这一点自然不用多说，但保川中，许多人都不支持。

　　因为，川中现在主要控制在杜若飞手里。这小子鹰视狼顾，当日准备下黑手就不说了，后面占据了天府之国，煌汉与他约为兄弟，他还是大加提防，处处设限制。

　　这事儿，其实辅佐李凤雷他们的刘光第看的最清楚明白。

　　“川北之地，煌汉能占据，并且乱法得以施行，是因为川北穷困。穷困，地主豪强少，阻力就少。但川东川中，富甲天下之人比比皆是。当初满人屠戮四川，移民湖广之人来四川后，为了笼络人心，将川东川中的田亩山林，官配了许多给迁徙进来的人。所以，这些人很快发家，并且，对满人多有好感。但川北穷山恶水，移民少，逃入山林的遗民多，刁民遍地。所以，昨日反，今日反，明日还是得反。要想他们不反，非得杀光了他们不可。”

　　这是刘光第给李占魁李凤雷他们分析各路义军时亲口说的。

　　与川北类似，川南大小凉山地区情况差不多，而且，还有彝人和汉人的争端，所以，川南是以彝人土司治汉人，以偏袒汉人挑逗汉彝争端。不管他们怎么反，都能找到人收拾他们。所以川南成不了气候，连石达开过去都栽在了那里。

　　川中虽然是物华天宝之地，四川三分之一以上的出产都汇聚在这里。但这里是平原地区，无险可守，所以，杜若飞的人一去，就好像秋风扫落叶一般，除了坚城南下，周围的乡里大多被他给控制。甚至，许多地主豪强，都自行组织民团，加入了杜若飞的队伍。

　　“刘汉看似兵强马壮，但就是一堆流寇，后继无力，不懂治理。满人他们得罪了，洋人他们也得罪了，到处抢掠，也就是川东富裕，才能经得住他们的挥霍，但最多一两年，我料定刘汉不败自败。”刘光第胸有成竹，“因为，他们连当初的太平天国都不如。”

　　所以四川三支最强的义军，其实最终也就是杜若飞和王摩的争夺，刘靖仇直接就被排除了。杜若飞这人，素有远见，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只有煌汉，既然如此，怎么会不提早提防，处处设限。

　　难道他还能资敌？嫌自己命长么？

　　“那煌汉为什么一个劲的资敌呢？”李占魁瓮声瓮气的问道。

　　刘光第没有说话，李天霞倒是帮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煌汉反贼，志在天下，资敌养名。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煌汉如今声势小，势力弱，对外面的地盘是有心无力，强行吞并杜若飞和李占魁他们，那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所以，他们会放弃自己的短期利益，去赌长期利益。

　　“这就像老夫当年笃信自己会中举，所以苦读三载，每日只吃一餐，睡三个时辰，闻鸡起舞，挑灯夜读。煌汉贼子，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李天霞长叹一口气，“可惜，老夫有心杀贼，无力回天。这四川乱贼，根本就不是一两年能平定得了的。若是煌汉贼左右逢源，经营川北，夺取汉中，说不得，这天下……”

　　“不可能！”刘光第闻言打断了李天霞的胡思乱想，“朝廷不会放任他们不管，我更不可能。今次我已请动川中怪杰徐矮子和他的弟子杜心武，还有青城、峨眉诸派高人，他们此刻想必已经到了阆中。我倒要看看，那王摩到底有没有本事，从他们的手中逃得性命。”

　　“是啊，那王摩倒行逆施，灭佛毁道，妄称什么圣教，四川佛道震怒，豪侠慷慨。更有将乡绅田地强行收官，以人为奴的行径。有辱斯文也就算了，他们自己还发什么《汉魂报》，通传天下，自己找死，怪得谁来！你我且好好保境安民，等到朝廷大军前来的那一刻。”李天霞捋须长笑。

　　事实上，王摩欲办天下第一武道大会的消息，早就刊登在了《汉魂报》上，甚至特许武人入境。军政府会给来人报销路费，奉送礼金，最终夺魁的人，不仅有天下第一的称号，更有十万两纹银奉送。

　　别的地方不敢说，至少四川境内，有名有姓的高手都是闻风而动，甚至刘汉和杜明军中大将都有人前来参加。十万两银子，就算拿不到第一，见识一下也是好的。

　　尹福他们一路南下，走村过寨，很快到了阆中地界。而且，在一处驿站，他们遇到了从龙安府和甘肃那边过来的高手。这些人，主要是西北刀客。

　　古老的丝绸之路上，护卫商队的就是刀客，在西北，刀客这个职业，绵延了数千年。同长安洛阳的游侠儿一样，曾是华夏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不过现在嘛，西北刀客更多的是回回。他们一方面是来参加比武大会的，另一方面，是为了煌汉亵渎某些东西，过来要个说法的。

　　他们的刀法和武功，虽然叫做**武术，教门武功，其实，是根据古老的刀客和胡人功夫，融合了多种武术精华而成的一种杀伐技击术。实战性非常强，加上他们排外，所以，看着就让人有点生人勿近的感觉。

　　可这边，尹福他们来的也没有一个弱手，更不怕他们半分，直接大马金刀的进了驿站喝茶休息。

　　“诸位，我这地方小，大家将就些，小四，还不去斟茶。”驿站的老板看的是冷汗直冒，这个个舞刀弄枪，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他就是再长袖善舞也不敢招惹这些强人啊。

　　还好，军中有些将士在此地歇息，有了紧急情况，一声锣响，也能召集附近的厢军前来助战，倒也不怕这些人。

　　此时，那些回回刀客照旧开始了祈祷，而小二则端着一壶茶和一叠点心走了过来。

　　“客官，这是我们这有名的油炸麻圆……”小二话没说完，旁边一个刀客噌的一声就拔刀出鞘，朝小二脖子上砍去。

　　“好胆！”一声虎吼，一道黑光朝着小二身上撞去。

　　就差那么一丁点，这小二就要人头落地。他手也拿不稳东西，盘子直接滚了下去，被一个人的手紧紧抓住。

　　两边人剑拔弩张，刀剑出鞘，驿站老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吓得脸都白了。

　　“马素服，你干什么！”旁边一名白袍小白帽怒喝道，一巴掌就朝着开始抽刀的那名刀客打了过去。

　　“长老，他们竟然给我不洁的食物。”那刀客生生受了这一巴掌，脸上被打出一个巴掌印，但他依然满眼血红的盯着小二，仿佛恨不得生撕了他似的。

　　知道习惯的某些人恍然，原来是猪油的缘故。

　　伊教徒不吃猪、驴、骡马和一切凶猛**的肉，忌吃一切动物的血和自死之物。有些人不仅不吃这些，而且连盛过这些禁食物的炊具、碗筷、器皿也都不用，不接触。

　　“真是岂有此理。就因为这个边想伤人？”一个矮瘦的人站了出来，“小子，还我鞋，今天我李书文就在这里，我倒要看看，谁敢乱来。”

　　“让让！”两个军官推开众人，走了过来，弄清楚了情况，直接大步走到刀客这边。“你们这么大人了，难道不懂入乡随俗的道理么？给这小二赔个礼，道个歉，当这事没发生过算了。否则……”

　　“否则怎样！”他还没说完，马素服眼中凶光一闪，直接打断了。

　　“否则我教你怎么做人。”旁边那个面无表情的军官一手按在腰间绣春刀上。

　　一路走来，大家都知道，这种装备的军官，起码是营级军官，或许一声令下，就能召集几百人。

　　“大人，对不起。我这兄弟有点楞，不怎么懂事。您担待则个。”一旁的那长老站起来，点头哈腰的说。

　　“不懂事？那我就教懂你，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到了我煌汉的地界，就得从我煌汉的规矩。让你们带刀剑甚至是剃发易服进来，是给你们面子，否则，就你们这些数典忘祖的人，我认得，我手中的刀认不得！”

　　“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呢。大家别听他胡说。”一旁那军官连忙把他拉开了，“和为贵，和为贵。记住啊，赔礼道歉，否则，跟我们的厢军过过手，我相信你们不会被脱了衣服打屁股的。”

　　说完，他就把另一个士官给生生拖走了。

　　“高怀德！你他娘的，又在和稀泥！我非得给王头说说，把你小子给赶出我们营。”那个士官十分恼怒，偏生没办法，只能嘴上抱怨几句。

　　“杨再兴，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某人上次识字课说的什么来着，拜我为师还是拜我为兄……四海一家，四海一家！大家五百年前是一家，喊打喊杀的多不好，快点，还得点卯！”

　　被这么一闹，大家都没有了什么兴致。如今，在煌汉的地盘上，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的主要任务，难道是在这欺负一个店小二么？

　　大家本来以为，店家会息事宁人，谁知道，这老板看着脸色苍白，但竟然真的犟着头，非要马素服道歉不可。不然，他就叫厢军来抓人。

　　“大家都看着我呢，今天你们这么欺负了小四，我不站出来，就是见义不为，无勇无德。要是被官家知道了，就得扣我功勋点。扣了我功勋点不说，让乡亲们知道了我是这么一人，我还怎么做人？我这丢的不是我一个人的脸！告诉你，谁也不许欺负我们华夏人，谁欺负了，就要给我们个说法，否则，会有人给他们一个说法！”驿站老板一脸硬气，仿佛不怕没人给他撑腰。

　　“好汉子！”一旁的霍元甲拍案而起，“那边的兄弟，你们说那东西不洁，如果你们没有接触过，怎么会一闻就知道？就算你们不能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小二哥好好说就是，动什么刀。今天我就做主了，不道歉，我霍元甲先找你们讨教讨教。”

　　“我……”马素服脸上恼羞成怒，抓住刀就想继续之前的动作，但他身边的长老死死的按住他的手。

　　“小兄弟说的是，是我们的不是。马素服，道歉。”长老含笑看着霍元甲他们，语气更重了几分，“道歉，我不想说第三次。”

　　“是。”马素服认命似的站了出来，朝着小四，重重的跪了下去，“汉人，对不起。”

　　小四手足无措，但还是反应过来，连忙去搀扶起他：“大哥，没事，这天下无人不通汉，平常心就好。你们不吃这个，我给你们换个点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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