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赤胆临危呈世人

　　天公作美，没有下雨。夜色迷茫，但脚下走的是大理石铺就的官道，远远看去，就好像一条灰白色长虫躺在地上，任人宰割。

　　全军已经用过饭，面对旗帜誓过师，石敢当领着先锋，走在最前面。

　　因为火炮和攻击展开面的问题，队伍不能集中，所以，从古至今，攻城部队都是分波次交替进攻的。

　　时间紧迫，华夏军只能用乡里人用的竹木楼梯和新做的简易云梯登城。这种拼接起来的简易云梯，最长的有五丈。城墙最高不到三丈，够用了。石敢当准备了五组云梯，以排为单位，一派负责一组云梯。登城则负责占据空间，让其他兄弟能有落脚之处。

　　他带了两个正营，每人带了三筒石油，一个火折子，两把新制的百辟刀。他们只穿了裋褐，没有甲，连最简单的竹甲也没有。

　　甚至，连壮行酒也没有。因为，酒壮胆，也乱性，若不冷静，死的最快的就是他们。

　　投石车和抛射器射程比火炮近，不集中又没有效果。只能用小量集中的方式，在离城墙大约两百丈的地方，五个一组，十五丈长，十丈宽放置十二组投石车。至于小型抛射器，更是只能在离城墙八十丈的地方放置。

　　每辆投石车需要二十人操作，一个工匠负责指挥测算距离。五人负责操作，其他十二人负责运石头，还有两人则负责打造维修部件。每辆抛射器只需要三人操作，一人负责搬运，一人负责放置，一人负责抛射。所以，义勇营的一半兵力就用来干这个。

　　王摩则带着其他三个正营和其余义勇营养精蓄锐。王云飞则带了三个义勇营守卫文成镇外的大本营。

　　因为是摸黑的缘故，城里一开始并未察觉。但当石敢当他们摸近三十丈距离时，他们发现了。

　　阆中有护城河，嘉陵江就是阆中城的天然护城河。为了防止夜袭，一到晚上，城头就灯火通明，城外的护城河处，更是高挂了灯笼，靠近就会被看到。

　　“当当当！”敲锣打鼓的声音顿时惊醒了所有在酣睡的清兵，不少人还有些迷糊，但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

　　不出所料，清兵果然拆掉了护城河上的木桥。但石敢当早有准备，几个长梯子立马架了过去，将士们沿着梯子，抬着云梯，喊着号子，发起了冲锋。

　　“开炮，开炮！”城头上，清兵军官大吼道。

　　很快，射程很近的小炮就开始发威。他们是老祖宗虎蹲炮那一系的后代，用的是铅子之类的霰弹。

　　“分！”石敢当一声令下，队伍一分为伍，顶着炮弹冲进了城墙，然后，将云梯靠了上去。

　　“上！”没有犹豫，各排排长带头，嘴里咬着一把刀就朝城头爬去。

　　而在他们下方，其他次第跑到士兵也打开了火折子，点燃手中的竹筒，奋力的向城头扔了上去。不到三丈的距离，谁的臂力都可以，无非是准不准的问题。

　　“轰！”各种型号的铜炮铁炮开始发威，而华夏军这边，投石机和抛射器也到位，开始发力。

　　“推，给我将这些云梯给我撞下去！弓营呢，把弓兵给我调过来，马上去禀告知府大人，防备四门。援兵，我要援兵！”看守东门的守备大叫道。

　　全城人都被这等待许久，又突入起来的攻城给惊醒，到处都是哭喊声。

　　原本安排好的守城部队，急匆匆的被赶上了城头，城墙内则站着补充部队。杜若飞和其他后援则集中拱卫在知府衙门。

　　只是，清兵平日疏于演练，急切之间，不免有些混乱。而且，城里的地痞**也趁机作乱。事急从权，李天霞当场命人清缴街道，一切违法，从严处置。

　　他心中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日执行宵禁。但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精锐，他又放下心来。这些反贼，不过是跳梁小丑！

　　“啊！”惨叫声不绝于耳，不时有战兵被弓箭射中。或是云梯整个被城上的人用撞针之类的给推开倒了下来，或是城上的滚石檑木，顺着云梯砸了下来。

　　不仅如此，城头上还燃起了大火。一部分是竹筒上的石油燃起来了，更多的是上面人自己在点火烧煮金汁——也就是大粪。

　　煮沸的粪便尿液，美名“金汁”，古代守城多用，不仅可烫杀敌人，且粪便肮脏，伤口多腐，难以医治。

　　到现在为止，石敢当已经组织了三个波次的进攻，十五个排轮番上阵，但是，连一个攻上城头的都没有。将士们死伤惨重，城下尸横遍野。

　　“取我大刀来！”石敢当虎吼道。

　　他准备亲自冲阵了。

　　虽说攻城战就是这样，用人命去填，但这样看着自己的手足兄弟惨死自己面前，谁能忍得住。他石敢当从来不是个合格的将领，他只知道冲锋陷阵，攻坚拔锐，这种指挥的事情，交给旁人吧！

　　“石营长，你干什么！”仅剩半臂的唐平冲了上来，死死拦住石敢当，“你是前军指挥，这么多兄弟看着，怎么能凭自己意气乱来。这攻城才刚刚开始！”

　　“你让开，我现在任命你为前军指挥。我石敢当要冲锋在第一线，我要和我的兄弟们，同生共死！”石敢当抓起五十多斤的大关刀，重重的往地上一插，“让开！”

　　唐平突然猛地将他往地上一扑，一颗炮弹从石敢当的头顶划过，落在了不远处。爆炸卷起的尘土将唐平和石敢当弄的灰头土脸。

　　“唐兄弟，唐兄弟！”石敢当连忙翻身，抓住唐平一阵猛摇。

　　“我没事！”唐平用独臂强撑着站了起来，一脸铁青，“石大哥，说起来，我是府主的表亲，你是他师傅。我们又是军中袍泽。我厚着脸让你把这冲锋陷阵的机会让给我，你肯是不肯？”

　　“唐兄弟！”石敢当怒了，“你把我石敢当当什么人！我们都是写了遗书的。”

　　“对，那就让我先死！”唐平怒目圆睁，举起自己的独臂，“让我为我唐家过去的过错赎罪！我也是炎黄子孙，华夏贵胄。我为赎罪而死，死的值！有什么好争的，我先去，你再来！”

　　石敢当哽咽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乙营乙连唐家排，出列，随我城头迎敌，以杀止杀，赎罪报恩！”他用独臂提着单刀，慷慨高举，与同宗一起，扛着云梯，朝着城墙发起了冲锋。

　　江口唐家，盘剥百姓，欺压良善，作恶多端。军政府成立之后，没收唐家大部分家产，公布唐家罪行，将唐家数口贬为奴民。只有唐平和一些不到五岁的孩子是平民。而唐家排，就是他说动唐家青年组成的一支救赎队。他任新兵作训官的时候，就征兆这些人入伍，日夜操练，为的就是洗涮唐家的污名。

　　他要让世人看看，他唐家，也是华夏苗裔，炎黄子孙！

　　“杀！”唐家子弟众志成城，抬梯执刀，勇猛无比的冲上前去。

　　他们抬着两个云梯，分两路向上攀爬。

　　唐平更是嘴里衔着刀，单手双足并用，攀爬的比正常人还要快。看到上面檑木滚下来，他冲下面大吼一声：“抓住我脚！”

　　然后，他摊开单手，任凭檑木碾压手掌，然后猛的发力，将数百斤的檑木一下子给卸力扔了开去。

　　“好一员猛将，奈何从贼！来人，给我射死他！”城头守将赞了一句，调集了弓兵，瞄准唐平。

　　“猴跳凳！”唐平理也不理，只朝着自己兄弟大喊了一句。

　　猴跳凳，是猴戏里的一个把戏。猴子尾巴勾住，上脚撑住，然后倒立，抓住下一个猴子的脚，用力向上扔，然后下面那个猴子就会借力跳到叠起来很高的凳子上。

　　唐平说的猴跳凳，却是他们平日里玩的一个把戏，就是两人扔一人，属于杂技的一种。

　　其他唐家子弟立马就明白了意思，两个云梯上的人合力，一人跳向云梯的空隙，而两个云梯上的两个人，一手抓住云梯，一手抓住下面一人的手臂，猛地将他向城墙上扔去。

　　借助这种力量，自己再懂一些提纵之术的话，便能直接跳上城墙，出乎敌人的意料之外。

　　至少有十几杆箭朝着唐平射来，唐平单手拿着口中的刀，左右挥舞，上下格挡，将箭全部隔开。

　　“好！”石敢当在那边看得心神一震。

　　“冲啊！”唐平怒吼着向上冲了过去，其余的唐家人更是依葫芦画瓢，再度扔了三个人到城墙上。眼看，他们马上就可以占据一小块地盘，接应其他人，突然，数声枪响。

　　他们全部中弹，倒在了血泊之中。

　　“箭射不死你，这火枪可射得死你！”守将狰狞的一笑，扣动了手中枪的扳机。

　　唐平胸口直接冒出了一股血花，巨大的冲击力带的他摔下了云梯。

　　“大哥！”

　　“平弟！”

　　“我……不……！”唐平没能说出最后一句话，不甘的掉落在城下，陷入了永恒的安眠。

　　“唐兄弟！”石敢当大叫一声，“痛煞我也！清狗！”

　　愤怒的华夏军士兵，蜂拥着冲击，但血勇抵不过武器上的巨大差距。城坚炮利，城防一直牢牢控制在清兵的手里。

　　一直到了天大亮，石敢当带的两个正营死伤惨重，四次登上城头，全部被打退。东门城区也化为火海，建筑物被投石机等砸成了废墟。

　　但天一亮，清兵的大炮有了视野，便可以瞄准投石机等机械，命中率大大提升。所以，华夏军的伤亡突然激增。

　　;


　　(https://www.baishuzhai.cc/ibook/43/43233/2365440.html)


1秒记住百书斋：www.baishuzhai.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aishuzha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