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试手难补苍天裂

　　“很多人都知道，是我杀了叔父，还放火烧死他们全家老小几十口。非但如此，与我作对的几位长老也死的死，逃的逃。”刘一手苍老的声音响起。

　　“但你们不知道的是，老龙头是自愿赴死，诸位长老是自愿忍辱负重，至于死的那几位，才真的是哥老会的叛徒。”王岩沉声说道，“而且，老龙头的家小，并不是真的死了。这些年，背叛龙头的长老，刺杀龙头的把戏，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现在，时机终于到了。”

　　他们说的内容，让各堂主事发懵。但看着外面的刘靖仇，还有什么不明白？

　　所有人都被骗了。他们联手做得一场好戏，精彩，精彩极了。

　　“把这几个给我抓起来。欺压良善，勾结官府，投靠洋人，数罪并罚。就借你们的脑袋一用，为了哥老会伐清祭旗！”刘靖仇虎吼道。

　　“叔父，我来晚了！你老人家受苦了。”他大礼参拜刘一手，喉咙甚至有些哽咽。

　　“靖仇儿，起来。”刘一手喝道，“其他事都准备好了么？”

　　“自叔父来信开始，我就在着手准备，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着叔父一声令下。”刘靖仇语气十分自信。“我这次拿到了成都将军的公文，去重庆府催压粮草军饷，招募壮丁。这十万两银子花的值。川江附近，我们的力量最强，只要一声令下，重庆，泸州，叙永厅等地都会一股而下。再联合苗人，彝人等，取川蜀，复大明，大事可期！”

　　王岩愣了，有些吃惊：“龙头，这是何意，你可没和我说这些。”

　　“王长老，你可是我哥老会的人，怎么，难道还心向外人？”刘靖仇虎眼瞪着王岩，“难道，就巴州乡下那土老帽还能比我哥老会十万人马更能成事？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那人愿意投靠我们，我倒是不会吝啬封赏。他要是敢负隅顽抗的话，我会教他做人的。你以为，我们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替他人做嫁衣么？”

　　“靖仇言之有理。”刘一手慢悠悠的抬起了头，“虽说都是反清，但人各有志，我们是为了反清复明，我们力量更大。你说的那王摩和那什么军政府，勇气可嘉，力量嘛，他们没有和我们理论的资格。闲话少说，传令下去，十日之后，反清复明，光复天下。跟着我们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敢和我们作对的，杀无赦！”

　　哥老会的变故，王摩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他现在有些焦头烂额。

　　军政府的户口册上，在册人员是三万五千多人，包括奴民。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最新成立的几个里，户口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整理。如果整理出来，约莫还能多出一万人。

　　这四万多人，已经供养了两千余人的军队，其他三个营还没有算在里面。而军政府的战争动员令发布之后，更纠合起了将近九千人的人马，剩下的全是老弱病残，官员，工匠。可以说是榨干了军政府所有的潜力。

　　粮食始终是捉襟见肘，随着训练和劳作，粮食消耗越来越大。若不是有三个营的劫掠反哺，军政府不会有现在这样滋润。

　　存粮还能支持很久。以平均一人一天消耗一斤粮，不算菜，肉，军政府每天就要消耗四万多斤粮，合四百石左右。

　　军队的配给要高，消耗的是平均一人一天两斤的粮，而且，骡马，军粮也要消耗米粮。事实上，军政府每天消耗的存粮在五百五十石左右浮动。不仅如此，光是发军功奖励的粮食，就消耗了差不多一千石。

　　王家本身的库存粮食就有将近八万石，又从江口和其他地方劫掠了超过十五万石的粮食。这才是军政府目前如此红火的最主要原因。

　　手中有粮，心中也慌。

　　四万多人就要消耗这么多物资，地盘一大，人口一多，战争一起，哪里来的粮？

　　目前的春耕任务保障的不错，每个户口二十亩中田的基本任务是完成了的，而且，不少地方，还开垦了很多荒地。军政府的春耕面积，总计是一百一十多万亩，大约是750平方公里。就算是按照每亩最低收成两百斤，也有百万石以上的收成。

　　前提是，军政府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去。

　　战争动员令发布之后，军政府有三日的时间赶制武器，军粮，军旗。

　　映山红等提取的红色燃料染红了麻色的土布，然后，再裁剪成旗，绣上悦中甲，合兴甲等名字。蒸馒头，打糍粑，准备红薯、地瓜等作为军粮，按照每人五天的标准准备。将旗帜、军旗、军粮、军备分发给各甲长，保长。然后，由士官学校的士官出任军事指挥，协调作战。

　　义务兵以保为排，甲为连，里为营，亭为团，编组成了20个义勇营。其中，王摩带领的两千多人是5个正营。作战时，正营协调义勇营一起进攻。每攻下一个县，就留下一个义勇营负责防务和治安。同时，半月之内，当地义勇营要组建五个以上的义勇营随正营作战。正营损失的人手，优先从表现最杰出的义勇营中补充。

　　义勇营备五日军粮，正营备十日军粮。在军功上，义勇营以正营四成的标准进行奖惩。

　　这就是王摩想出来的裹挟办法。

　　然后，进军路线是，从黑水出发，兵分两路，5个正营带十五个义勇营直插阆中。而另五个义勇营则绕路北上，拿下通江，补充物资，招募人手，扫荡南江，控制入川通道。等王摩主力拿下保宁府后，将派一个正营，三个义勇营沿苍溪北上，拿下剑阁等地，再择机东行与北路义勇营会师。他的主力则将东南进攻仪陇，顺势与不负营等会师，然后，南下攻打营山，顺庆府。

　　此次作战，为期十五天。华夏军的主要任务，就是拿下保宁大部，次要任务是控制入川险要，歼灭进犯的巡防营。

　　然后，有十五天的防守期。在这十五天的时间，新的义勇营必须要组建到至少六十个，并且，将正营扩大到15个。然后，开始下一阶段的任务。

　　说起来，这新增六十个义勇营的目标很难么？

　　四川各府，成都府人口密度最高，史料记载，每平方公里也就是500多人。重庆府人口密度不好，人均耕地最多。龙安府密度十人，人均土地不到一亩。保宁府人口密度虽低，但人均耕地较高。保宁府二州七县，人口何止百万。

　　蛮清的制编制户口保甲法，是十户一牌头，十牌一甲头，十甲立一保长。棚民、寮民、寺庙等等，都有类似的编户制度。明清时期，人口暴涨，一个县的人口除开偏远地区，普遍都超过二十万。

　　一个义勇营才多少人？三百五十人左右。六十个营，就是两万一千人。就是三丁抽一，甚至是五丁抽一，都能编成。到了那时，王摩也不用像如今，适龄男女一股脑的塞进来。

　　没错，他确实在赌。小赌怡情，大赌，就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败了，整个军政府都会陷入无穷的痛苦，胜了，自然是一飞冲天。当年王摩父亲经营生意失败，说的一句话，他至今都记得住。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我的荣耀和财富，你们要和我一起分享。我的失败和痛苦，你们也要和我一起分担。否则，还算是同甘共苦的一家人么？”

　　正因为是一家人，所以，才要军政府的男女一起承受这些该有的牺牲。

　　战争动员令第三天，王摩就召开了誓师大会。

　　所有人，挤满了整个河滩，甚至连河岸上的田埂都站满了人。包括要出征的战士，也有他们泪眼婆娑的家人。黑压压的一大片。

　　甲乙丙丁戊，五个营，营长分别是石敢当，唐平，王佑祖，王耀祖，张龙飞。还有随王摩一起出征的军中四部，参谋负责人王云飞，装备负责人贺军，后勤负责人杜若飞，政治负责人采薇。还有随行在侧，处理政务的王闿运和其他六部众人。

　　王摩提着个大纸筒喇叭，手里拿着一杆红旗，正面上书“杀奴复汉”四字，背面写“立功分田”四字。

　　“乡亲们，有人说，我们过上了好日子，为什么还要拼命。我告诉他，那是因为，我们的同胞还没有过上好日子。我们的仇人还没有以血还血，我们还没有杀奴复汉。如果我们龟缩在这里，不用多久，清军各路大军就会出现在这里，烧毁我们的房屋，抢走我们的粮食妇孺，取走我们的性命。”

　　“所以，我们要比他们更先拼命。自古汉贼不两立，杀奴复汉，就从今日开始。我会带着你们，战斗在第一线。各营战士也是这样，营长死了副营长顶，副营长死了甲连连长顶。”

　　“只要我们军政府的人还没有死绝，我们就要为我们自己，为我们的祖先和子孙而战斗。我们不会再选择懦弱下去！谁敢奴役我们，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立功，分田，杀奴，复汉！出发！”

　　“四月，军政府青男壮女倾巢而出，削木为兵，揭竿为旗，众九千，号称三万，奔袭阆中。势大难制，事急矣。刘字。”刘光第默默的写下这句话，卷成了一个小纸条交给了一个人，很郑重的拜托，“请千万交到六安兄的手中，十万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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