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环环相扣御剑天涯

　　再一次坐到一起吃饭，即集体式会餐，相旸浠与郦苡又心照不宣地坐到一起了，或许他们知道，这样的机会毕竟不多，也或者是最后一次也难说，他们是世间饮食男女，却归根结底不过是露水情缘。

　　其实这也不过只是第二次罢了，在一个桌上倒是也有过，只是遥遥相对，愰如一条银河相隔，却没半点的两两相望，第一次邻坐之前他们也仅止于偶尔的网上聊天，再就有偶尔的有意无意的胳肘碰撞，也都有弊衣相隔，安全得让人的思维掉进了无底深渊。

　　这一次他们便有了桌布下面偶尔的有意的小动作，有几回他们的手都是试探着触碰到一起而后紧紧地反抓起来不停地摩挲，似是指间不停地绕着一根线，总想着要把手心的温度捂得得密实再密实些，结末再打个千千结的，他们都没有转头去看对方的脸，也许不是不敢而是不能，心却如白子画与花千骨似的在林间树梢上、湖上、山颠御剑天涯......

　　每一次相见他们都誓把对方的双唇磨到龟裂，恨不得把两人的血细胞重组，让那些白细胞、血小板、血红蛋白的重新来次排列组合，那两片薄薄的唇便像被犁过的干旱很久的荒地，脉络分明，直至生命枯竭。

　　“要是人生下来就是男女一体，配好了对，哪会有那么多的生死离别？”郦苡痴痴地把脸深埋进相的胸前。

　　“人是要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思想不统一，行动就会不一致，岂不更麻烦？”而思想是永远统一不了的，相转头调笑着，“这‘水笼头’一见我可就自动来水了。”

　　“是呢，好像失修很久了呢。”郦苡脸就微微红了，“水笼头本来管的就是自来水嘛。”

　　“那还不是因为我是专管水坝的，知道如何疏导它的流向。”真是外表憨厚内心闷得澎湃啊。

　　“你就茶壶里煮饺子——闷坏了吧。”郦苡边走向洗手间边拿眼瞟一下跟在身后的相，“不过你现在好像学会照顾人了，都知道给我盛饭了。”

　　“嗯，我还得慢慢学，呆会下去我会做得更好的。”相翻开手机盖瞄了眼手机，“我们下楼吃饭吧，想吃什么点什么，吃不完就打包。”

　　“好啊。”郦苡轻柔地环住相旸浠的脖子，“然后我们出去转转好不好？”

　　“还是吃完就回家吧。”相好像总在有些难为情的时候习惯于撇拉下嘴唇的一角。

　　“回家？你就那么急着回家？”

　　“我不能呆到让你生厌的程度。”

　　“你干脆说是我让你厌烦了。”女人总是没有男人来得理智。

　　相终于一脸落幕的表情，“听话。

　　“你听她的话，然后要求我再听你的话？”

　　“听我的没错，这样才能相安无事。”

　　“我不饿，一想到吃完就分道扬镳了，就没味口了。”郦苡突然想到有个丈夫与妻子离婚了，临走时还把不再属于他的房子细致地清理了一遍，藕断丝连式的分手便让女人白天黑夜里时不时地有了分娩时的阵痛。

　　“要是我是在外地打工的，肯定会缠着你不让你走，9：00过后也不行。”相还是把话说得很委婉的，但郦苡立马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自私，9：00后她得带孩子睡觉的，只是这之前的两小时她不想一个人空等而已。

　　他们是白天不知道夜的黑了，出门时外面正是一阵秋雨一阵寒，淅沥的小雨啄得相旸浠上眼皮生疼，相猛一加油门冲到一片路灯下，黑夜便鬼魅般地被远远甩在了身后，相回头再看郦苡，便觉她有几分似李肇正的小说《永远不说再见》中的高玉玲，脱离了男人的怀抱就成了风雨飘摇中的积雨云，也许从此风淡云轻，也许是不久后的一场狂风暴雨。只是自己虽不至胡藻英般穷困潦倒，也还能买得起些微金饰博得她的欢心雀跃，但有的东西他终究是给不了，也给不起的，这一点与胡在本质上似乎又没有什么差别了。

　　“哦，送你个东西。”相拿过桌子上的小小的很精致的包装袋，“如果不戴，拿上发票，款式可以再去调的。”

　　“只要是你买的，只要能套上，我就喜欢。”她想要的不过是那种抓在手里的踏实感，及求得在他心目中的存在感。

　　“我看这环环相扣，像两个心串起来的，就选了这款。”

　　也许把心串起来，疼痛便也有了感应，虽然人们挖空心思别出心裁地制造种种浪漫，却多是自欺欺人地更易引起别人的隐痛，只是痴恋着的总是嗜于这种痛并爱着的钝感。

　　“我原以为你只是那种不谙于世俗风情的，却从你的文字中发现原来你也是一个世间普通的女子。”谁说俗世的女子就不奢望梦的衣裳？

　　“我用文字记述了这一路行踪，倘若哪一天我不在这个世间，你若再翻开这一节，说不定又是另一翻感受，也许感叹自己没有白白来世一遭。”郦苡以肘支起下巴直视着斜躺在稍微一动便吱嘎作响的木板床上的相。

　　“应该是这样，我偶尔翻起以前同学的信，也会百感交集、感慨万端。”相摸着郦苡的头发，眼前是一个很久以前很遥远的世界，那是一个没有郦苡却同样充斥着许多鲜活肉体的嘈嘈杂杂的大杂院，虽然没有“香车游上苑，宝马满东郊。”但那里有积蓄了他太多的痴狂、任性、疯癫还夹带了他一段头重脚轻的岁月。

　　“我想，你以后说不定会遇上善写小说或写诗的，总之都是文采极好的，却不一定有我这么用心，把你一点一点记录下来的。”

　　“嗯，还没发现我们这些行业有这个能力与耐心的，差不多有七万字了吧，30个章节。”

　　“真心与文笔应该是缺一不可的。”郦苡把中指上的戒指举在日光灯下就见那精雕细琢的环儿熠熠生辉地似是辉映了整个有些逼仄的房间，那是相旸浠在客串单位的临时换衣间，墙角处仅有一个衣架，郦苡转过身又把那中指放在相旸浠的鼻间，以那枚戒指的纹路磨他的鼻尖眼神迷离地，“我的目标可是20万不止，说不定，哪一天那就成了我送你的无价之宝哦。”

　　而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指间的环儿日后会刻满她余生的跌宕起伏的裂痕，成为她生命中生生世世生死不离的一部分，只是她从没放弃过，对于生的欲念，对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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