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天女

　　宫中最不缺的便是节日，况且，定北国的国力雄厚，百姓安居乐业，自是该大摆筵席来祈福帝国大业，千秋万代，百姓安康。

　　画桥到达宫殿的时候，里边已是彩灯炫目，笙歌聒耳，锦绣盈目，那光亮竟映得门外的雪地都跟着镀上了一层金。

　　画桥一眼便望见正殿上的主位还是空的，不仅有些侥幸，幸而皇帝还没来，不然的话，倒显得她太不敬。她跟着三皇子落了座后，才发觉众人原本高谈论阔的谈论声低下来不少。敷一抬头，才知大家的目光不明所以地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单单只是那些充满探究的目光，竟让画桥白白地在这等寒冬腊月里生出一身汗来。她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在众目睽睽之下，佯装镇定地学着殷蓿的样子，解了肩头的披风。身后的从梨便上前接下她的披风，顺势交给了殿里伺候着的小丫头，交代她们去将披风上的雪水熨干，自个儿倒是恭敬地立于一旁，准备着随时能听候差遣。

　　目光中，最胜的便来自于她的斜对桌。

　　画桥抬起头，打量着那人，第一眼便觉男子的长相实在出色。他虽是坐着，倒不难见他体态健硕，连目光都是灼灼中带着燃不尽的薪火，不怒自威。他该是大皇子殷峥了。

　　那男子见画桥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眉心微蹙。不过这一细微的动作，倒是被画桥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赶忙低垂下头，再不敢明目张胆地四处张望。

　　一旁的从灵见了，以为画桥许是见多了人，不免气势不足，失了体份。倒是主动地为画桥斟了满满的一杯酒，示意她饮下。

　　画桥虽不大清楚，但还是依着她的意，几口酒下肚，整个身子都火辣辣地暖了起来，竟比身边的那些取暖的物品效果不知好上多少倍。

　　但画桥毕竟酒力尚浅，不过一杯下肚，神智竟已经脱离了大半，都说酒能壮胆，此刻她倒更显得轻松自在。

　　“三皇子好生偏心，都说这从氏姐妹是宫里出了名的好人儿。我倒是向三皇子求了好几次，但每每都只说是给了别人。如今这长得水灵的妹妹来了，三皇子倒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好轻易地就将从氏姐妹给了妹妹。”

　　画桥正值酒劲上来，头晕脑胀之际，便听到耳边响起了婉转悠扬的声音，话中内容虽然听得不甚清楚，但这嗓音真是一等一的好。如此，画桥便来了兴致，眯着眼睛去看说话的人。

　　但见此人穿着一袭茜色缕金蜀锦大袖衣，挽着朝云近香髻，斜插着一只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光滑的额前缀着华胜，长长的珠饰垂于眉间，竟掩不过眉目间的丝毫光彩。

　　在来筵席之前，从灵有给她科普过。想必这位脱俗得像个仙子般的女子，应该就是三皇子的侧妃琴悠了，果真是个难得的妙人啊。

　　画桥打了个嗝，见琴悠将目光移过来，只落在自己身上短暂的一瞬，便又落回到了殷蓿的身上。倒是殷蓿没接过话柄，只是一口一口自顾自地饮尽杯里的酒。

　　琴悠眼见得没劲，转头便向位于她下一阶的另一女子搭话道。

　　“花洵妹妹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画桥当然也耳闻过这个叫花洵的女子，并对她存着十二分的好奇。

　　话说这三皇子及笄后，也曾纳过几个妃子，其中不乏有他国公主以及身份显赫的名门闺女之流。但偏偏最受三皇子宠爱的竟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平民女花洵。这花洵，原是江南某花农之女，自幼父母双亡，携一胞弟辛苦度日。那年春天，她为生机奔波中，闻说西山的杏花开得极好，便寻了去采杏花来酿蜜。可见此人命数生得好，平白的路便都能走出不一样的命来。想是命里有富贵，也是躲不过。时值三皇子微服出访，归途中经过那处，只见漫山红杏，虽说花美，但显然人更美。三皇子瞬间便为之倾倒不已，即日便将花洵带回宫中。虽只封了个正八品的良娣，但此后，三皇子只夜夜宿于她处，恩宠自是源源不断，荣华富贵自然也不在话下。

　　那花洵，今日穿着蜜合色梅花镧边海水江崖裙，外搭一件百蝶穿花绡纱褙子，越发衬得她肤白胜雪。她原本正自顾自地看殿中歌舞，不料听到琴悠又突然扯上了自己。她自是玲珑心，知道这琴悠不过是借自己来圆一下场，也不好驳她面子，只极简地回答着。

　　“姐姐说的是。”便又将目光放着殿中，倒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借此向自己意中人纠缠几句也是好。

　　俗话说，有人在的地方，就有闹不尽的是非。况这女子争宠，自古以来都是演不完的大戏。画桥本是个心思极其单纯的人，自然极怕摊上这滩浑水。她在来之前就听说这三皇子是桃花朵朵，艳福不浅。而自己此番随他一同前来，不免会被误解，卷入无尽的争执中，自是忧心了许久。此刻见风头好容易过了，她暗自松了口气，收回目光的瞬间，眼风却见殷蓿的目光隔着琴悠落在了花洵的身上。心里暗道，眼瞅着三皇子这目光黏的紧，看来这位良娣果真受宠。

　　但别说是他了，连画桥这个外来人，在琴悠和花洵之间，显然也会更待见花洵几分。

　　不多时，便听外边的太监提着嗓门，高喊着“皇上驾到。”

　　画桥跟着众人一同起身，毕恭毕敬地行过礼。室外的冷空气从敞开的门间被带进，一阵激灵间，她倒醒了一半的酒。

　　那皇帝一坐上龙椅，头一件大事便是高呼道。

　　“今日可是天女也在？”

　　被点了名的画桥赶忙站起身来，福了福身。都说龙颜是不能轻觑的，竟然来到了古代，就该识得本份，这一点画桥就做得很好。她自始至终都是低着头，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皇帝该是欢喜到了极点，他放声大笑了几声，声音中是掩盖不过的愉悦。

　　“甚好甚好，听说这天女是三皇子亲自领兵去篱南国带回来的？”

　　殷蓿站起身来，恭敬地说道。

　　“身为臣子，为皇父解忧，为定北国的千秋大业尽上一份绵薄之力本就是分内之事。”

　　“好好！！果真是朕生的好儿子，有朕当年的风貌！”

　　即时，台下群臣起身，口中念着。

　　“皇上圣明，上天明昭，护佑定北，一统天下！”

　　一句话说的皇帝更是容颜大悦。但他是开心了，可苦了画桥，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想，那便是脖子低垂得好酸痛。但天子面前，她又不能明目张胆地举起手来揉一揉，实在是难受到了极点。当是时，只听到皇帝说道。

　　“天女不必拘谨，抬起头来，让朕瞧一瞧这天人容姿，该是何等风采！”

　　话既已说到这种地步，画桥也不好推辞，况她当真已经到了极限，此刻倒是如同得了天大的恩赦般抬起了头。

　　华灯一寸寸地照亮了她的脸。只见女子面若凝脂，眉目生辉，竟比那中秋之夜的月亮还耀眼夺目。

　　“果真是生得倾国倾城，这宫里的美人，偏生得不及天女的十分之一。不知朕为天子，能否配得上天女的风华？”

　　先一句还讲得画桥心里沾沾自喜的，下一句就把她推到了万劫不复之地。这般公然求爱，倒使得全场哗然。画桥原先还觉得这皇帝生得气度不凡，耳顺之年却依旧健朗，没想到这皇帝的思想也先进得很。

　　她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接话，呆然怍于原地。

　　“陛下，万万不可啊。”席间老臣率先站起，阻止道。“这天女虽然灵气非凡，但毕竟不是现世之人，陛下万万不可以万金之躯冒险啊？！”

　　“陛下，请三思啊！！”

　　一时间所有的大臣跪倒成一片，场面倒是凝重了许多。

　　画桥算是听懂了，这些人不就是变着法子在说她来历不明，是个危险分子的。话虽然说得不中听，但还是挺在理的。果然，龙椅上的皇帝斟酌了片刻，才想到。

　　“朕不过是戏言几句，瞧众爱卿吓的，都起喀吧。今日腊八佳宴，本就该开开心心的，千万别扰了兴致。来，大家干杯。”

　　好歹危机是过了。画桥干了一杯酒后，倒是得了机会坐下来，一颗心才算是安安分分地揣回到肚子里。一双手端端正正地收回桌子下，再也不敢造次。画桥本就神经紧绷着，倏然间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掌覆上了自己的手。她顿如惊弓之鸟，偏头惊诧望向侧席的殷蓿。

　　但他侧过头，自始至终都没将目光移到她身上。除了当事人之外，其余人还真不晓得他们这边的端倪。

　　画桥自觉得不妥，况且这人刚才才和他宠姬调情后，如今便又来招惹她！不知不觉间，此人在她心中的风评不知又降了几分。画桥心里不愉快，想偷偷地抽回手。但身边的人，着实可恶得很。明明面上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偏生手上还在偷偷地使力，画桥挣脱了半天，手没抽出半分，倒是枉费了自己白白使出一身劲。

　　当是时，斜对桌的殷峥起身，说有一物要献给皇帝。

　　画桥顿时来了兴致，但见四人合力推着一个华丽的金笼进了宫殿。殷峥拍了拍手，那宫人便得了令，那掩在金笼上的厚重幕盖一掀开，在场之人皆惊惧。

　　只见雕花鎏金鸟笼里，赫然坐着一个美人，只不过这美人竟是不寻常的，因为她的下身长着一条长长的鱼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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