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梦靥

　　不过一个插曲罢了，再次醒来的时候，竟已忘记大半，也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灾。

　　不过还好，画桥也算这样安定了下来，并了解到这个时代的大概背景。天下一分为四国，分别是北定国、西夏国、东恒国以及篱南国。北定国位于华夏北部，地缘辽阔，人们个个生得骁勇善战，为四国之首。况单凭四国为争抢领土的版图，征战多年，但定北国却依旧能保持着繁荣昌盛，可见它在其中有多得意。

　　至于定北国境内的情况，画桥只知皇帝年迈，早已无心国事。于是国务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的三个儿子身上。大皇子殷峥，气度不凡，犹如战神在世，征战沙场多年，却是屡战屡胜，也算为了国家开辟出广袤的疆土。二皇子殷蓠，饱读诗书，博学洽闻，又生得俊俏，是京中待字闺中的姑娘们心中思慕的如意郎君。三皇子殷蓿，那容貌更是数一数二的好。但稍有不足之处的是，他自幼风流惯了，不免会给人一种性情乖张的印象，名声倒是不及他哥哥们的十分之一。

　　对于殷蓿这个人，画桥这个才见两面的外来人，实是没有资格多加评判，况且她还无缘见到他那两个据说很出色的兄长，自是不敢随意拿来比较。但单凭着他那仅有的样貌和气宇，他那两个兄长应该也不会差到何处。想到此，画桥不禁有些唏嘘，这个皇帝虽然子息克乏，但好在生了三个好儿子，竟没有染上一点绮襦纨绔的通病，比之儿孙满堂，却都是拿不出手的歪瓜烂枣真真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画桥自当日见过殷蓿之后，便大半月都无人探访，她也落了个清净，平日里也只在附近的园里转悠，并不离居所太远。幸好殷蓿给自己配了两个性格活泼的丫头，倒解了她的闷。

　　时光穿梭，大半月就这般匆匆而过，转眼间便到了腊月初八，也便是民间所谓的“腊八节”。一大早的，从灵和从梨便把她从睡梦中叫醒。她昨晚和一堆下人打马吊，兴致正浓，一堆人胡闹至大夜半才意犹未尽地散去。如今，却是闭着双眼，迷迷糊糊地做完梳洗，若没有从梨在一旁看着，她差点就要闹出笑话，将漱口的茶水喝进肚子里。

　　正好，刚从小厨房回来的从灵，一进屋见到画桥这般模样，不禁失笑道。

　　“你也别光顾着打瞌睡，先把这碗腊八粥吃下。别看这简单的一小碗，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做好的。你断不可辜负我们的苦心啊。”

　　说着，便将托案上暗雕花纹影青碗摆上桌。画桥强打起精神一看，果然是颜色鲜艳，看起来让人食指大动。

　　“现在吃还是新鲜得紧，况且这东西是不可放过午的。”

　　从梨笑着说道。

　　画桥听话地将一碗的腊八粥填下了肚。她这个人从小便挑嘴得很，倒是没想到这边的食物如此合自己的脾胃，自此之后，胃口真是再没有差过。

　　“吃完后，先消食片刻。三皇子说他过午会来。”

　　画桥一听，有些纳闷。

　　“他怎么突然来了？”

　　正好，小丫头送来刚装好炭的黑底彩漆描金山水手炉拿进来。从梨接过，试了试手温后，才转手塞到了画桥的手中。

　　“许是为了今晚的腊八宴。这是你第一次露面，跟着三皇子兴许会好些。”

　　虽是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一听别人提起，画桥还是有些紧张。

　　“从梨，你说，大家真的不会因为我是从别处来的，就以异样的眼光待我吧？”

　　这边的从梨还没开口，那一边正给她衣服熏香的从灵瞬时放下手中的缕空银薰球，接嘴道。

　　“说什么呢，你知道宫里的那些小丫头知道我们伺候的便是你，该是多么羡慕。他们崇敬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以异样的眼神瞧你呢？”

　　听完这番话，画桥不禁忍俊不禁。她打量着这从氏姐妹的外貌，皆是十二三岁的模样，个子也才堪堪及她的肩头。况且，她们平时都梳着双丫髻，齐刘海下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起来就像过年年画中的娃娃般。明明自己才是一副没张开的小丫头模样，竟以这种口吻议论其他看起来不知比她成熟多少倍的宫人们。

　　但这对性情大不同的双胞胎，倒真是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后首得的珍宝。姐姐从梨，性格温婉，心思缜密，做事又是井井有序，实是朵难得的解语花。而妹妹从灵，活泼开朗，机灵聪慧，惹人喜爱。平时就像只百灵鸟般，叽叽咋咋，却一点也不显聒噪。

　　“那你们知道大家为什么这样待见我吗？”

　　画桥问。

　　“这个，我们不大清楚。只知你是象征着吉兆的天女……这种事情，三皇子该是知晓的，你为何不等他来了，问一问他？”

　　“别提了，那人是不会告诉我的，真不明白，一个人揣着那么多秘密，就不会觉得沉死吗？”

　　画桥一说完，才咂舌到自己是说错话了。这从氏姐妹虽说平时与自己亲昵，但好歹依旧是他手下的人，她如今当着她们的面不待见她们的前主子，会不会太欠缺考虑了。果然，从梨并没有接话，而急性子的从灵立马就为殷蓿辩解道。

　　“三皇子是个好人。他不告诉你，或许是因为，对你而言，不知是更好的……”从灵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从梨便打断了她的话。“从灵，不准这样跟姑娘讲话！”

　　从灵被呵了一声，不开心地撇了撇嘴，低着头，站在原地也不说话了。

　　眼见得情况有点不对，画桥赶紧打圆场道。

　　“我也只是随意说说，并不是对他有所不满，况且他好吃好喝地供着我，我要是没有心存感恩，倒显得不识好歹。你们也别为了这件事较劲了。今儿是腊八节，虽不是什么紧要的节日，但还是要开心才行。我今早尝过，觉得你们做的腊八粥实在对我胃口，现在还是嘴馋得很，你能去给我再端一碗过来吗？”

　　话说到这种地步，再大的气也该消了。画桥眼见得从灵开开心心地奔着去小厨房，心里只暗暗留心着，下次可不能再说这种不识好歹的话了。

　　正午过后，殷蓿果然来了。是时，从梨正在给画桥洗发，画桥仰着头躺在院子的美人靠上，冬季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为了避免脸上的肌肤被晒伤，她的脸上更是特意地罩上雨过天青软烟罗。

　　还真是会享受。

　　殷蓿好笑得看着院子里的这一幕，他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从氏姐妹的身边，先一步制止了她们的请安，并用手势遣散了众人。

　　木槿叶的汁液早就已经提取好，殷蓿接手后，便拂起画桥散落的长发，帮她洗起了发来。

　　画桥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也是这般温暖的午后，她不肯洗头，母亲便叫了只糖葫芦，把她骗到院子里洗头，那时候，她爱仰着头看蓝蓝的天以及朵朵漂浮而过的白云。嘴里咬着酸甜的糖葫芦，母亲的手便这般轻柔地拂过她的颈后，拂过她的头皮……梦境一转，天空便被化不开的硝烟掩住，并不见一丝光明。她急忙坐起，却已来不及抓住母亲的一片衣角，她眼见得母亲的身影漫在层层的浓烟中，渐渐消失。就在此刻，身边响起号角声，四面八方都是哒哒的铁蹄声。挥着大刀的骑兵夹着马匹像她奔来，下一刻，便觉脖颈一顿，双眼闭上的前一刻，看见那个没头的自己还来不及倒地。

　　不过是被梦魇住了，少女哭得满脸泪水，软烟罗更是不堪重负，从她的脸颊滑落，垂至地面。

　　殷蓿愣了愣，指尖从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下带下一抹温热的泪，却是长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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