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狂人们的信条07

　　“奥莉安德？！”

　　“别激动，我就早你们一步到了这里而已。”

　　女兽人的手掌覆盖在艾拉的双眼之上，靠在奥莉的肩头。她的身躯几乎出乎意料的柔软，甚至还有着无比近似妈妈的药草的味道——一个上蹿下跳脑回路奇怪的兽人，竟然有着和妈妈相似的感觉，艾拉惊讶极了。

　　尤其是在她挡着视线的前提下，这样的感觉让艾拉莫名有种安全感。

　　但是，艾拉还记得第一次跟着爸爸去打猎的情景，她被血涌如柱又抽搐不停地野鹿吓得大哭不止，捂着眼睛哽咽着哀求爸爸抱她走。只是平时会满足艾拉一切要求，连下个台阶都恨不得要背着她的爸爸，却严肃地拒绝了她。

　　“你不能捂着眼睛过一辈子，艾拉。”当时的父亲如此说道。

　　没错，她不能。

　　所以她轻轻地吸了口气，还是坚定地握住了奥莉安德覆盖在自己双眼上的手，晃了晃脑袋，从女兽人的保护中挣脱开来。

　　然后艾拉在看清洞内的景象之后，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妈妈说的没错，法阵剩余的部分，的确延伸至了地下，从地洞顶至地面遍布冗长复杂的符文，令人眼花缭乱。在地洞的尽头有两具尸骨，一具坐着，骨架之上的布料破败不堪；而另外一具小小的身躯趴在地上，乌黑的血迹染红了土壤，显然刚死没多久。

　　她在村子里见过这具尸体穿着的衣服。

　　“怪不得一直找不到那个孩子的踪迹。”奥莉安德的声音自艾拉头顶响起，那之中完全没有同情的意味，“原来早就断了气。”

　　怎么会这样。她和爸爸明明尽了最大的努力，连奥莉都帮了不少忙。

　　难过与不甘在艾拉的胃里打了个结，拧得她喘不上气来。她从来没见过死人，还是认识的人。

　　尽管因为母亲是女巫，村子里的孩子都不愿意和艾拉玩，可艾拉仍然不想看到这样的画面。她记得这家的女孩与自己差不多大，性格有点腼腆，和艾拉一样，她也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如果换做是自己，爸爸妈妈得多难过啊？

　　艾拉不想让父母难过，自然也不想看到其他人的父母难过。

　　“你来这儿干什么？”

　　破碎且戒备的男声将艾拉拉回现实，她含着泪扭过头，屠夫坡着腿靠近，似乎是扭伤了脚腕。然而就在他迈开第一步的时候，奥莉安德敏锐地后撤几步，与屠夫保持着对峙的距离。女兽人都懒得拿正眼瞧他：“不是我偷走蛋，你们能平安地潜入矿井？”

　　原来她偷走蛋为的是调虎离山。

　　但孩子已经死了，与其悲伤，不如更积极的解决问题。所以艾拉强行打起精神来，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奥莉安德与屠夫的身上。老实说在听到屠夫的声音时她真怕这两个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二话不说打起来，好在他们没有。屠夫冷哼一声：“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件事。千里迢迢尾随我来到此地，你不可能单纯是为了给我找不痛快。”

　　她是来找杰森的。

　　艾拉猛然反应过来，她几乎都忘记自己是从铁匠铺碰见奥莉的了。直到现在艾拉也不知道奥莉安德找杰森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艾拉问起时她又转移了话题。

　　“你管得着吗？”不向艾拉解释，奥莉安德自然也不会告诉屠夫。她抱起双臂，露出了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出了白霜城，我就是自由人，腿长在我身上，我爱去干什么就干什么。”

　　屠夫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他想拔剑攻击，就像是那天晚上在湖边一样。但是最终屠夫忍住了，他转过身：“这回放过你。”

　　说着他猛然跳起，攀着地洞口的位置，重回矿井的战场。

　　奥莉安德：“呸！”

　　好中二啊，艾拉心想。

　　屠夫丢了这么句话，奥莉还没时间反驳。让可把女兽人气得够呛，看她那架势，恨不得立刻冲回矿井去给屠夫捣乱，好在艾拉及时开口：“那具尸体是谁的？”

　　她指的是那具已经化为白骨的尸骸。既然在矿井的地下，八成是与整个共生法阵有关，艾拉很想去探个究竟，可是刚转过身，目光触及到那两具尸体时，她就打了退堂鼓。

　　好在艾拉害怕，奥莉安德可不怕。

　　总算是忍下来的奥莉，夸张地叹了口气。她抹了一把额头，尾巴和耳朵都很不爽地摆动着：“我来看看。”

　　妈妈说过兽人的道德观与人类并不相同，恐怕这就是奥莉安德毫不关心人命的原因——说到底，人类的确在她的食谱上。艾拉也知道，她一开始的那句“不合作就杀了你”也并非吓唬自己。可理解归理解，当她用随意地态度拨弄地上村落孩童的尸体时，艾拉仍然感觉有点不舒服。

　　她把尸体翻了个身，仔细端详几眼，然后又抬起头，看向地洞的顶。

　　“这里也有木板。”说着奥莉安德跳了跳，勉强能够得到顶，碰触到的木板发出了嘎吱嘎吱的活动声，“并且能挪动，尸体应该是大鸟扔下来的。”

　　大鸟扔下来的？

　　“为什么？”艾拉不解地问道。

　　奥莉安德的猫瞳转了转，转回尸体上：“脖子上有个一刀形状的口子，应该是由爪子抓破的。”

　　艾拉立刻懂了。

　　实施魔法需要代价，没有例外。为了换取她的灵魂，爸爸和妈妈各付出了二十年的寿命。而不是所有女巫和巫师都乐得自己付出，有些人会选择牲畜当做祭品，甚至是利用人类。妈妈偶尔也会利用动物换取魔法，摆在法阵上的祭品，统统于脖子上划一刀，任由它流干血液。

　　“这只鸟比我想的还要聪明，”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艾拉讨论，奥莉安德站在两具尸体之前若有所思地说道，“它想用孩子当祭品……不过，这谁教给它的？”

　　接着她和艾拉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那具身份不明的白骨之上。

　　.

　　屠夫再次加入战局，只是稍微缓解了加文的压力。在大鸟预判了屠夫的攻时，加文就意识到它不简单。魔法生物通常都有智力，而这只品种不明的黑鸟，明显比他们预估的都要高。

　　“艾拉呢？！”昔日战友的剑挡在了加文与怪物之前，他后撤几步，抓住机会急忙问道。

　　“在地下，”屠夫简明意赅地回答，“奥莉安德和她在一起，不必分神。”

　　加文：“……”

　　怎么又有奥莉安德的事？！艾拉和她在一起，加文不分神才有鬼了！

　　都说女巫的朋友尽是上不了台面的角色，可玛格丽特的品味很高，加文对她的社交圈没什么意见，除了这么一个奥莉安德。他知道不能以人类的标准来衡量兽人，然而她走到哪儿都得搅起一堆是非，给别人惹来麻烦的同时甩手就走。加文觉得奥莉安德简直是个疯子，只是碍于她是玛格丽特的母亲制造而出产物，与玛格丽特在一起长大，即便加文再不喜欢她也得忍着。

　　至于她是怎么招惹上了屠夫……

　　躲开大鸟的攻击，加文忍不住瞥了一眼并肩的战士。

　　屠夫是个相当记仇的人。当年的屠城如今传得过于夸张可确有其事，在下达命令的时候加文阻止了他，死的只是城主一家。那场战役打的非常艰难，死了不少人，其中的确有平民，逃离出去的幸存者大多数并不了解真实情况。

　　让“屠夫”布雷安做出如此决定的动机可不是为了消除对王国的威胁，而是报仇。

　　加文不知道奥莉安德是怎么惹上屠夫的，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好事。

　　“你去针对右侧！”

　　只是现在不是思索这事的时候。加文纵身一跃，跳到屠夫前方挥起单手剑，勉强地挡住大鸟的攻击。

　　屠夫的确受了伤，不然这样的攻势他不会挡不下来。加文是好意，但这仅换来了屠夫的一个侧身：“完成好你的任务。”

　　说完，男人再一次举起了武器。

　　又是一个疯子。

　　加文叹了口气，不得不打起精神，继续战斗。

　　然而屠夫撑不了多久，加文相信他自己也清楚。完好无损的与怪物战斗都捞不到好，遑论负伤。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玛格丽特在稳定新法阵的同时也帮了不少忙，但是腿部的伤势到底是拖累了屠夫的行动，他在大鸟的羽翼之下翻个了滚，正打算站起反击时，一个踩空倒了下去——

　　“——嘿，怪物！！！”

　　就在加文打算冲上去从大鸟的利爪下救下战友时，奥莉安德的声音蓦然于后背响起。

　　那一刻，连大鸟都停住了动作。

　　加文转过身，看到奥莉安德从地下跳了上来，她把一具破败的尸骸扔到了大鸟面前，然后蹲下|身，艾拉自女兽人的后背踩到地上。

　　“你不是想找他算账吗，”奥莉安德毫不在乎地踢了踢地面上的白骨，仰起头对大鸟说道，“咱们来好好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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