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为何入梦
婉生和白飞城之间的事情，不过是这段时间的一个小小插曲罢了。若是其他时候，白飞城或许还会纠结一下，但是如今诸多事务，他也没了时间来想，这事儿便就这么揭过去了。周围的人虽说奇怪，但也没有谁会没眼色的开口去问。
只有婉生自己纠结了一段时间，然后发现一切都没什么变化之后，在心里唾弃自己，真是好日子过惯了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作为独立自主的新时代女性，遇到这种情况居然还会纠结来纠结去的，根本一点都不像自己。
那种神经纤细感情丰富的小白花模式，完全不适合内心强大的自己啊！
想通之后，她觉得全身轻松了，于是以更加坚定的状态投入到日常工作中去，对谁都是笑脸相迎。所谓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嘛，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多想的。看看人家白飞城，自从那天之后，一点异样都没有露出来，这才是正常人呐！
而事实上呢，白飞城着实没有婉生想象的那么轻松。对于婉生的拒绝，他一开始是愕然，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点让婉生不满意了。接着便是失落与愤怒并存。毕竟对他来说，被人拒绝这种事情着实很陌生，高高在上惯了，便有些接受不能。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比较少，所以才没有让人看出端倪来。然后渐渐的，心底虽还有些惆怅，但还是慢慢的放下了。说到底，于他而言，更重要的是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性命，至于感情……他还未真正理解这种存在，所以无从谈起。
但有时候，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他的眼神掠过若无其事的在自己身边忙碌着婉生时，眼中会出现某种复杂的情绪，连他自己也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心思。或许潜意识里他是知道的，这个女人对他而言，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有可无。
只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若是连自己的生命都不能够保证，那他能给她什么，又怎么能要求她留在自己身边呢？
随着前方的消息一点点传来，白飞城渐渐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了。虽然外面还是大雪封路的景象，但是他已经可以预见，等到春天来临，地面解冻，狄人的铁骑会毫不留情的踏上这片土地。如果没有抵抗的能力，所有人都逃不脱死亡的命运。
“将军，要将城里的普通人送走吗？”虽然是冬天，但真有必要的话，也不是不能成功，但面对的损失就不可估量了。毕竟撤走的大多是老弱病残，而且可能带不走多少物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存活的可能便会大大降低。
可是提前离开也是为了战争做准备，毕竟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预料，虽然说对白飞城有信心，但之前的确是从没面对过狄人这般疯狂的战斗。万一到时候要弃城，城里的人便会成为累赘。所以费青宁才会提出这种不近人情的建议。
白飞城的唇抿的紧紧的，漆黑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浑身散发着的气息能让周围的人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他的心情非常糟糕。费青宁摸了摸鼻子，知趣的闭嘴了。
最终白飞城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不必。”然后便立刻转换了话题，“京里怎么说？”
庄先生从书桌上堆积的高高的情报中拣出一封递给他，“你看看吧，朝上吵成了一锅粥，都想让自己人来分一杯羹，不过最后还是宰相大人棋高一着，默不吭声儿的就将自己的学生送来了。季平，永宁二十六年进士，现任兵部侍郎。”
白飞城感兴趣的翻了翻情报，微笑道，“看来宰相大人也在不安呐……居然将自己培养出来的小狐狸都送来了。这是在未雨绸缪吧？如今朱贵妃在宫中盛宠，想必皇后娘娘坐不稳了。”
费青宁点头，“应是如此。将军，咱们需不需要做些准备？毕竟这位季大人的来意，大家都心知肚明，再费力粉饰太平，就太没意思了些。何况如今不论咱们做什么，京里也绝不敢多一句嘴。——反正我看那小狐狸早不顺眼了。”
“话虽如此，但皇上和宰相大人都不会忘记了……”庄先生有些遗憾的道。谁都没有想到，就因为秋天打不到草谷，狄人竟然就舍得用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方法。他总觉得其中似乎有古怪，但怎么也看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只能安慰自己是想多了。
屋里的人沉默了一瞬，白飞城嗤笑道，“知道又如何？我苏家几代忠良，如今我竟连姓氏都保不住！”语气中满是无可奈何的苍凉，以及隐隐的暴戾，“便是知道又如何呢？莫说如今皇上还要靠我来打仗，便是回京了，我也不是他能随意处置了的！”
虽然为苏家的历代祖宗觉得不值，但说实在的，皇帝的防备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再怎么忠君体国，苏家还是建立了暗地里的势力。就凭这些，皇帝怎么也不可能会随意的动他。就不知……他在北边还是在京城，哪一个能够让皇帝睡个好觉了。
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他信心满满的开口，“你们只管放心就是了。本来我就不打算继续在西北待下去了，正好借这个机会，将这一摊子事儿甩给他们，让他们争去吧！回京之后，便又是另一番情形了。能脱了这里，反倒是好事。”
费青宁沉默。白飞城的意思，几乎就是要将西北军白送给季平了。虽然他说不出来这样做有什么不好，但一想到那些跟着自己打拼了十来年的兄弟，从此就要天各一方了，他就觉得心中闷闷的，说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行了，不要多想。”白飞城拍了拍他的肩，“你若舍不得，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反正聂青他们是不可能跟着离开的，就算我离开了西北，他们想要完全控制这里，那也是妄想！”这一瞬间，他身上的气势突然增强，费青宁愣了一会儿，低着头出去了。
庄先生看着白飞城脸上的笑意摇头，“将军好好的与他分说就是了，何必如此？”
白飞城没有回答，唇角的笑意却一直没有消失，昭示着他的好心情。费青宁这种二货，直接跟他说能说通么？何况真的说通了，自己岂不是少了许多的乐趣？
婉生从门口走进来，看到他嘴角尚未收起的笑意，直觉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一定是自己刚才进门的方法不对，为什么白飞城居然也会露出这种类似于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刚才出去的……这么说来可怜的费青宁果然是被捉弄了吧？
“心情很好？”正在发呆时，白飞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将婉生脱缰的思绪堪堪拉了回来。
“啊……啊？”她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心跳，装作镇定的笑了笑，“将军在说什么？啊，茶没有了，我马上就重新泡一壶。将军晚上想吃什么菜，我这就去厨房交代她们做。唔……还有书房也应该收拾一下了啊！”她说着便开始自顾自的忙碌起来。
“婉生，你在躲着我吗？”白飞城幽幽的问。
婉生觉得一定是她听的方式不对！不然怎么可能觉得白飞城这句话里有一股子幽怨的味道呢？！
她心头跳了跳，佯装若无其事的抬头看了白飞城一眼，笑道，“将军说什么呢？只是今儿的活比较多，要加快速度干活罢了。要是有别的事情吩咐的话，将军叫我就是了。”
……那么明显的抗拒，难道她当自己是瞎子吗？白飞城只觉得一口气哽在胸口，他用力的呼吸了一下，才木着脸开口，“既然不是躲着我，那你为何离我这般远？连靠近一些都不愿意，难道我就这般让你害怕，这般让你不放心吗，婉生？”
婉生被他哀怨的语气惊吓到了，立刻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的那么明显。可最重要的是，白飞城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他以前就算是不笑，脸上看起来也是带着笑意的，但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只是这边的书架需要清洁……”婉生小声的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慢吞吞的往白飞城那边挪。说真的，她根本不是害怕他才不敢接近，只是自从上次和他一起骑马去随云堡回来之后，她就发现自己怪怪的，太靠近他会脸红心跳什么的。
所以她才果断的拉开了距离，没想到这个他都注意到了。婉生眼神一暗，就算是再在意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彼此想要靠近就能够缩短的啊！那根本是无从跨越的天堑鸿沟。
白飞城将她叫过来之后，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尴尬的对视了一会儿，又都不自在是移开目光。半晌，白飞城才轻轻地说，“婉生……我以为忘记你是很容易的。可是为什么……”后面的几个字渐渐低不可闻，但婉生耳聪目明，还是听到了。
他说，“可是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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