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芥蒂初生
“你在看什么？”白飞城清冷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婉生惊了一跳，忙回过头，便见白飞城站在自己身后，一双深邃的眸子就这么定定的看着自己。他身上披着白狐皮的斗篷，黑色的发丝散在斗篷上，形成十分鲜明的对比。在一片雪白的地里，显得更加的眉目如画，唇红齿白。
这男人真是个极品。婉生心里忍不住叹气。若是当年有这样优秀的男人看上自己，她一定会去给菩萨烧高香的。因为那个年代，对于门户之见虽然还有，但不像这时候这么严格了，打破陈规的人也多。
可是换到现在，此时此刻，她和白飞城，她不觉得他们两个人有任何可能。
“你在看什么？”没有听到她的回答，白飞城又问了一遍。
婉生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这般失礼的一直盯着他看，面上微红，不自在的侧了侧脸，轻声回道，“没什么，我在看这梅树。”这个男人，她要不起。如果不是礼教大防甚于一切的古代，她倒是很想跟他来一段露水情缘。可惜时候不对。
白飞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有一点意外，但并没有说出来，而是道，“是啊，今年的梅花还未开。不过你瞧，这梅枝虽然显得枯瘦凌厉，但上面已经有了花苞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开出满园梅花。到时我陪你来看好吗？”
婉生有些受宠若惊，但似乎又并不意外。她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甩了甩头，微笑道，“是啊，就快要开花了。到时一定很美。——将军怎么出来了？费将军走了吗？”
白飞城点头，“是，要谈的已经谈完了。外面冷得很，你穿得单薄，不如还是早些回去吧？若是冻坏了就不好了。等梅花开了，咱们再来看。”
“是。”婉生乖顺的点头，心中无可无不可，但她并不怎么想回到那个屋子里去。虽然里面十分温暖，但总有一种逼仄的感觉，在外面四周没有阻拦，她才觉得呼吸顺畅些。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不情愿，白飞城忽然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腕，“咱们慢慢走回去就是了。”
婉生仿佛被烫了一般，迅速的想要将自己的手收回来，无奈白飞城看似没有用力，但怎么都抽不出来。而且她这般挣扎，他似乎都装作看不见。婉生心里叹气，最后只能任由他牵着了。
回去走的不是来时的路，婉生并没有注意周围的景色，她低着头，觉得心里乱乱的。白飞城的手很热，或者说她的手很凉，她能够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透过两只手相连的地方，传递到自己身上来。渐渐的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婉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生出了一种能够这样一直走到地老天荒的错觉。但将军府再大，走的再慢，那一段路始终都会走完。
回到院子里，婉生站在院门口，回头看方才走过的路。因为新下的雪还未曾扫过，上面两行争整齐的脚印，一直通向看不见的远方。婉生心中一痛，只觉得就要落下泪来。
她和白飞城之间的关系，也就只相当于这样的一段路程吧？走过之后，就再无瓜葛了。等过两天太阳出来一晒，连一点痕迹都剩不下……原来不论如何劝说自己，其实心里并不是那么不在意的。白飞城这样优秀的人，要爱上多容易。
婉生惆怅的回想着认识他一来的点点滴滴，她有时候会觉得，相比于其他人，白飞城对她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但究竟不同在哪里，她也说不出来，所以便将之归于错觉。
但他对她的确是不同的。征西将军府里的人不少，上上下下加起来也有一二百人，但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下人。唯一一个不同的，就是白飞城的军师庄先生。
另一个就是婉生。白飞城总觉得，婉生对他的态度，和其他人不同。
其他人都是把他当主子，但婉生却是把他当成朋友来相处的。只要他不摆出大将军的谱来，婉生很乐于和他聊聊天说说话。这种感觉有些怪异，但白飞城确实是那么认为的。因此在只有婉生和他两个人的时候，他会忽略自己的身份，和她心平气和的交谈。
很久之后，婉生对他说，人以国士待我，我自当以国士报之。而婉生回报给他的，不光是国士的才华谋略，甚至包括了她自己，还有她满腔的热情和爱恋。
“怎么了？”白飞城牵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回过头来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婉生本来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听到他的声音，连忙收拾情绪，微笑着回答，“没什么，进去吧。”
白飞城并没有忽略她微红的眼眶，猜测她心里有事，但她若不愿意说，自己也毫无办法。只能有些挫败的拉着她进了屋子。屋里烧了火盆和火炕，不一会儿就全身都暖暖的了。
“将军歇一会儿吧，属下去准备午饭。”婉生看了一眼计时的铜壶，惊讶的发现原来已经过去了一个上午，连忙将自己先前做的女红收起来，打算出门去厨房看看。说是准备午饭，其实什么都不必她自己做，不过是动动嘴罢了。
“别急。”白飞城抓住她的手，犹豫片刻，还是将自己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他实在不习惯她对自己这般逃避，“婉生，你方才在想什么，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么？”
婉生微讶的睁大眼睛，对于他如此敏锐还有些意外，“没有……”才开口便看到他不赞同的目光，立刻意识到，他并不是无的放矢，应该是自己的行为已经引发了他的怀疑。想必随便找个借口搪塞是不可能了，她皱着眉，忽然不耐起来，“奴婢哪里有为难的资格呢？”
白飞城双眼微眯，她已经许久未曾自称奴婢了，这会儿这模样儿，倒似赌气一般。他心思百转，突然间意识到她不高兴的缘故了。“婉生，你是不是……不愿跟我？”
他是传统的男人，心中对于情爱，并无更确切的认识。如同婉生所知道的那样，他看中了她，自然而然的认为她便是自己的人了。虽未曾强迫过，但是也从不认为她会不同意。似乎他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丫鬟怎样的想要上位，还不曾见过这样的……
所以他才没有想到，婉生居然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但他本就聪明，一旦想到了，虽然并不理解，但并不代表他不能推测出婉生的心思，“难道跟着我委屈了你么？我虽不能给你名分，但应有的一切都不会少了。便是你喜欢政事，我都未曾干涉过。”
婉生张了张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听白飞城的话，就知道他的思维跟自己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完全不能够理解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又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在他的眼里，自己得到他的垂怜，或许还应该感激涕零吧？
“多谢将军垂爱，奴婢哪里会有委屈的？能伺候将军，才是奴婢的福气呢！”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自己都不明白是委屈的还是气的。她不是不想抗争，但是事到临头才发现，没意思。她虽然没有试过在外面生活，但也知道一个女人在这个世道，不依靠别人是不能一个人过活的。
既然摆脱不了将军府，那说这些让白飞城不喜的话，又有什么用呢？
白飞城皱眉看着她，“你有不满之处便直说就是了，何必如此作态？我早说过你不必自称奴婢，你如今这般，倒是让我不解了。婉生，我自问待你不薄。该有的宠爱并未少你一点半点，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他是真的不解，但这话听在婉生耳中格外刺耳。她本打算沉默以对，但这时却忍不住了，“将军这话奴婢不懂！奴婢承认，将军待奴婢不薄，但奴婢却也没有不自量力的肖想将军。奴婢的娘教导奴婢，宁为贫家妻，不做富人妾，奴婢不知哪里错了！”
白飞城微微一怔，继而苦笑，“原来如此，你是怪我罔顾你的意愿么？既然你的志向在此，我也不好勉强你。”
他是喜欢婉生，但这种喜欢还不至于让他为了她打破现有的规矩。想将她收房，还是因为她几次救了他的缘故。既然她不领情，他自然也该识趣的放手。他白飞城是什么样人，想要什么女人又没有呢？被这般嫌弃了，他心中也不是全无芥蒂的。
于是清平忽然发现，一夜之间，他家将军对婉生姑娘的宠幸竟然都消失了。也不随意支使她了，也不将人都遣走只留下她服侍了。虽然心底怀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主子的事情，可轮不到他来过问，因此只能埋在心底罢了。
最最奇怪的是，之前大家都看出将军对婉生姑娘的心思，也都对此抱着顺其自然的想法。但是突然之间，两个人似乎又客气起来了，真真是怪事。虽然怀疑是婉生惹怒了他家将军，但是没有证据就不能胡说，急得清平抓耳挠腮。
还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让两个人彻底摊牌的费青宁依旧在军营里忙个不停，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很快就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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