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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白云寺


  5.白云寺

  清晨的岳古山脉,云雾缭绕,似山峰间的白练。太阳初升,光芒万丈,白色的云雾缓缓地游走、飘散。近处,鸟鸣啁啾,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山脚边,一条瀑布从高崖上飞流直泻而下,击得水花四溅,响声雷动。需木森一边为殷若离拍照,一边介绍说:“这水是从山那边流来的,门前的河叫莲花河,因为从这里往上走,山顶有一个大平坝,叫莲花座。莲花座那里,有一座古庙,叫白云寺,听说很灵验,我带你去看看。”

  殷若离一听,兴致更高了,连声说:“好呀好呀,有高僧么?我要去拜菩萨!”

  “拜菩萨求什么?”需木森问。

  “不告诉你!告诉你就不灵了!”殷若离杏眼含情,嗔道。

  两人说笑着,不急不忙地朝山上爬去。不多久,需木森停住脚步,朝一个地方看了一眼,说:“我妈安葬在这里。”然后领着殷若离走过去,在一座石砌的坟墓前停下。他点燃三支香烟,并排放在墓石上,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头,说:“妈,我今天带媳妇来看您老人家了。”殷若离一听,赶紧也跪下来,磕了一个头。

  拜完,两人继续上路,需木森说:“我妈五年前心肌梗塞去世的,对我爸打击很大。我爸脾气好,他们两老一辈子很恩爱。还有,昨天我爸对你,你不要放在心上,确实是他老人家心里有事,现在还不好和你说。今后你就知道了,他人很好。”

  殷若离听了心里顿感宽慰,但还是不放心地问:“真的吗?不是老人家不喜欢我,瞧不上我这个准媳妇吧?”

  “哪里?我这个乡里伢,到城里没混几天,就写了几本破书,有你这个大城市的美女看得上我,是我们需家的造化呢。”

  殷若离扑哧一笑,停下脚步拉住需木森说:“这是你说的,还是老爷子说的。”

  “都是的。”需木森说。

  “就你会骗我,一天到晚被你哄得团团转,卖了还帮你数钱!”

  “哈,你有这么笨吗?我听到的怎么都是你聪明过人呢。”

  “坏蛋,还在哄我开心!你这是‘挖坑’呀!”殷若离说。

  “什么‘挖坑’?”需木森一时没明白。

  “这次是轮到你笨蛋了,还是在‘补刀’呢!”

  需木森恍然大悟,说:“我这不是‘补刀’,是‘走心’,出自内心的赞美!”

  “屁,虐心还差不多!”殷若离说着作势要打需木森。需木森小跑几步,累得殷若离追也追不上,香喘连连,要需木森走慢点。

  说话间,一个小时已过去了。两人爬上一段陡坡,眼前一亮。

  高峰之上,出现一个上千米的平坝,绿树掩映中,一个世外寺庙坐落这里。

  需木森指着前方说:“前面就是白云寺。你看后面,我们一路爬到这里来,这个地方像不像个莲花座?”

  殷若离看看山下,又打量四周,这个高台出现得突兀、来得意外,但似乎又天衣无缝,合情合理,她啧啧称赞道:“莲花座,莲花座,真的好形象呀!”她继而指了指右边峡谷里波光粼粼的大坝问:“那里是个水库吧?”

  “是的,叫百丈潭水库。上世纪七十年代修的,水库里面,还淹了我们家好多祖山。水库那边的山,就是我们这一带最高的山,叫龙头山。你看水库大坝那边,连接山脉的地方像不像个龙头嘴?”

  殷若离看去,一架大山群峰连绵,逶迤向北伸展,越来越高。靠近水库大坝,低矮的山头有点像是一条巨龙张嘴,好像要饮大坝里的水。“嗯,是的,很像呢。”她说。

  “龙头山下有百丈潭,就在水库大坝下面,我们家门前的河水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龙头山最高峰,叫千丈峰。这附近,有白云寺、百丈潭、楠竹坡、野猪坪、凤凰岭、鹰嘴岩、千丈峰等好多地方,风景都不错。”需木森介绍说。

  “好哦。”殷若离沉思着站住,突然仰头对需木森喊道:“木森,你觉得这里搞旅游怎么样?”

  需木森回过头,看殷若离一眼,已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拍手掌说:“是呀,你来这里投资搞旅游,真的太好了!我觉得我们需家寨附近旅游资源非常好,比好多景区都要强好多倍。”他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昨晚我听我爸说,县里最近也准备开发这里,说要申报自然保护区,要搞旅游。”

  “哦,那我是不是有点迟了?”

  “不会的,搞旅游,前期投资非常大,县里不会有那么多钱,肯定要引资,县里的我都认得,他们还算买我的账,因为我是所谓的文化名人嘛。关键的是,这个地方是我家乡,我熟悉,搞旅游开发,我也帮得上忙!”

  正说时,需木森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一看,说:“说曹操,曹操到。我县里同学打电话来了,他是文体局的局长。”说着接听电话道:“喂,冠军!”

  来电正是同城县文体局局长何冠军打来的。他在电话中说:“老同学,你回来也不打个招呼,太不够意思了!”

  需木森一听大吃一惊,说:“我昨晚才回来,你怎么知道的?我没到县城,直接回需家寨了。”

  “我知道。”何冠军在电话那头说,“你们岳古镇办的何东是我侄儿,也是你们需家寨的女婿,他一早从镇上来县城办事,知道我和郑县长最近想找你。所以一回县城他就跟我通报了。”

  “郑县长?你说的郑小成么?郑县长找我什么事?”需木森心里不由有些纳闷。

  “大好事呀老同学!县里最近准备开发你们需家寨,你是全国著名作家,是我们同城县的骄傲,需要你出马呀!”

  “何冠军,何局长!少给我戴高帽!你再扯我就不认你这同学了!”

  “你看你看,还是那个清高相。老同学,我说的是实情,咱们同城县,好不容易出了你这个文化名人,而且这次县里开发需家寨,是你自己的家乡,你不出力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这是好事,我出力也应该。不过我提个意见先,不要乱开发一气,人为地把需家寨的环境搞坏了,那可是好事变成了坏事。”

  “所以需要你这个大作家来搞规划呀。你情况熟,又是我们县的大才子,景点设计,全盘规划都需要你出马。县里叫我出面和你联系,你不回来,我这几天也准备去江都找你。县里准备正式聘任你为需家寨旅游开发区顾问,你得买老同学这个面子,帮帮我,要不郑县长那里我交不了差。”电话那边何冠军继续说,”木森老同学,高中毕业那年我就去过你家里哩,你们需家寨可是风水宝地。旅游开发,无烟工业,你在外面名气大,朋友多,资源也多,咱们同城还很落后,你不能一个人在外面风光,要拉家乡一把呀!”

  “何冠军,你□□的还真能说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一套很会玩嘛。我又没说不答应。”

  “那好,我马上来需家寨接你到县里,和郑县长见个面。你们大人物谈一谈,拍板有什么指示,交我这个小兵落实就行了。”

  “接就不用了,我中午吃过饭来县里。何冠军,我还跟你提个意见,官场的那一套我最烦,我们老同学,少说套话扯葫芦,说人话。”

  何冠军在电话中一连说:“老同学,见笑了,我一个科级干部,还官场!让你见笑了。不过你的指示我一定照办!中午,请你来县里吃个便饭,好久不见,你瞧得起老同学,我们多聊聊。再说了,郑县长说了几次要见你,肯定要安排吃饭的。”

  需木森想到殷若离刚才还在说旅游开发的事,心里一动,对何冠军说:“不好意思,我家里现在还有点事,一时走不开,只能下午再来县里。”

  电话那头何冠军不好再勉强,说了一大堆废话,需木森打住他收了线,回头对殷若离说:“县里真的准备开发需家寨了,说要请我当需家寨旅游开发区顾问。下午去县里,和他们见个面,你正好也去看看情况。”

  殷若离想了下,说:“好呀,不管搞不搞,多看看也没有坏处。有几个朋友最近正在找项目呢。”

  “旅游开发前期投资非常大,你生意朋友多,几个人合伙来投资,正好。”

  殷若离张嘴刚要回话,只听前方一声招呼:“阿弥陀佛!这不是木森施主么?你回来啦!”

  需木森定睛一看,只见前面一个人身穿半旧的黄色衲衣,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认出是白云寺的如松住持。需木森这几年在家时间少,没上过白云寺,已有几年不见如松住持了,不禁觉得他老得好快。同时,他想起昨天晚上,父亲说过他们一家和白云寺的关系,如松师父和父亲,都是前任住持听涛长老的徒弟,不由心里一热,上前恭敬地说:“如松师父,好几年没上来拜见,您老还你健朗吧?”

  “谢谢木森施主,和尚还吃得下饭。”如松师父转而向殷若离道,“这位想来就是尊夫人了。你们爬上岭来,只怕口渴得干,来,到寺里喝一杯粗茶去!”

  殷若离赶紧还了礼,说:“谢谢师父,我专门来拜见大师的。”

  这个话,倒也不假。他们爬了半天,就是上白云寺的。沿着石彻台阶走不几步,来到一条幽静的林径,穿过去就可以看到山门。需木森抬头细细打量,只见山门门楣上书“白云寺”三个斗大的字,右边写着:一觉睡西天,谁知梦里乾坤大。左边是:只身眠净土,只道其中日月长。

  过去,需木森也来过白云寺多次,特别是他爱好写作,也描写过白云寺,那都是以一个作家的眼光打量这里,甚至是以一种怀旧的心理对家乡抒发赞美之情。只不过,从昨晚听了父亲介绍的情况,白云寺在需木森心目中,再也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地方了!他再次细读这幅对联,总觉得其中玄机重重。

  如松住持把二人引进大门,殷若离走到佛像前,恭恭敬敬地双手合什,口中默认一阵,然后虔诚地跪拜。需木森也在一边合掌致礼。礼毕,如松住持把他们引进禅房,早有一个年轻和尚过来。如松说:“无争,把云雾茶拿出来,给客人沏上。”

  那叫无争的和尚答应一声去了,不多时,呈上三碗茶来,殷若离平时不喝绿茶,但在这里不好怯生,同时也是口中确实干渴,便试着小啜了一口。茶汤入口,只觉一股清香沁人心脾,不懂茶的她也品得出,这茶品质非常好。需木森也赞道:“师父这茶可是稀贵得很呀!只怕是楠竹坪那边的茶树摘的叶子吧?”

  如松一笑,拈须颔首说:“木森施主不忘家乡,乡梓情深,你写白云寺的宝墨文章,我看过,写得好呀!——这确实是楠竹坪的茶叶,一点粗茶,解解渴而已。”

  需木森连连一边道谢,一边自谦,说:“如松师父夸奖了,只是我写得不多,十分汗颜。这么好的茶,采摘非常不易呀!”楠竹坪距离白云寺,还要进去十几里山路,路上来回都得四个小时以上,但因为山高路远,人迹罕至,那些野生的岩茶虽然不多,倒也长得十分茂盛。过去多少年,都只有白云寺去采摘。

  如松也喝了口茶,定眼望着需木森道:“木森施主这次回来,可听说需家寨要搞旅游开发?”

  需木森一想,刚才如松师父打招呼时,他正接何冠军的电话,说的就是旅游开发的事,如松应该早听到他们讲的内容了。当下说:“是的,刚才我还有县上的同学打电话,说县里要开发这里,搞旅游!”

  “木森是这大山里飞出的金凤凰,国家栋梁,见多识广,我想请教,你对此有何高见?”如松不知不觉间,称呼有了些变化。

  需木森是个内心非常敏感的人,他一下就听出了这种变化。当然,他更愿意如松师父这么称呼他,有一种亲切感。于是他坦诚地说:“搞旅游开发,是件好事。全国好多地方,好多风景区,都因为旅游开发搞得好,当地的老百姓都富裕起来,也不用到外面去打工了。”说到这里,他停下喝了口茶,接着说,“但凡事有利就有弊,有的地方搞旅游,餐馆到处开,工程到处建,游客也不爱护环境,把地方搞脏了,搞差了,破坏了也是有的。”

  “木森说得高明,说到筋骨处了呀!”如松称赞说,“我深居深山,本是方外之人,不该妄谈尘世,只是白云寺,也在需家寨附近,搞旅游,万万撇不开。不知木森记不记得,百丈潭修水库的事?”

  百丈潭水库,修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那时需木森还是稚子孩童,然而,他这前半生最早的记忆,有两件事,都和修这个水库有关。一是因为修水库,需家寨拉线通了电,需家寨告别了点炼油灯、点油松的年代。二是需家寨住进了几百号上工地的人,高音喇叭一天到晚唱着歌,喊着话,那热闹劲,比过年还热闹。

  当下他点头道:“那时我还小,只记得热闹,其他的都不知道了。”

  “那也正常,那时你还太小。”如松说,“不过,后来你肯定知道,水库修起,水库里面内家冲、西人冲的人都搬到山下去了。”

  “这个我知道,两个村子差不多搬空了,听说好多老人舍不得走。我父亲也说,水库淹了我们家祖上好多山,现在都泡在水库里。”

  如松听到这里,沉吟半天,半响才说:“那这次搞开发,是不是也要搬家别舍呢?”听得出,他是考虑再三,不得不说出这番话的。

  这个问题,需木森倒没想过,难道如松是担心白云寺要搬迁吗?不会呀,老人虽居偏僻小寺,但需木森听得出,他一点也不闭塞,还非常有见识,不是寻常之人。于是他安慰着说:“不管怎么样,谁来开发,白云寺都不会搬迁的!现在搞旅游,靠的就是这些有说法的古建筑呀、古寺庙呀、什么传说呀来附和。所你师父放心,白云寺不会搬的。”

  说到这里,需木森心里灵光一现,难道如松师父是在暗示他,或者说是在担心需家寨搬迁么?想到他是大哥的师父,白云寺和他们家的关系,如果如松真的是在暗示或提醒他,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知道需家寨藏了什么秘密,不能搬迁。如果需家寨藏了秘密,那是不是父亲秘盒中说的宝藏呢?

  一时需木森脑海里有如飞轮急转。如松看出他想到了别的,说:“老僧倒不担心白云寺,本是方外之人,万物皆空,万方皆空。老僧是想,这万年大山,不要变了模样!”

  这一句说出,玄机冲顶,正中需木森心坎。他差点忍不住要问如松一个究竟,但看殷若离在旁边,不好说破。

  休息半天,茶续一遍后,需木森二人辞别老和尚出来,如松送行看似不经意地说:“木森施主聪明绝顶,看过《易经》吧?”

  需木森当然不是痴人,他虽然不知道如松指的是什么,但他知道如松一定在暗示什么。他转身朝和尚深深一揖说:“多谢师父指点!”

  抬头,需木森惊见禅房门边也有一联,心里又是一动,只见上面写道:

  何处遍寻菩提海

  此山尽是普陀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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