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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这令人惆怅的感情


  夜已深了,强劲的风在别墅群穿梭,发出了呜咽的回声。石中玉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在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熄灭的半支香烟,烟雾缭绕中,他那郁结的额头透露着内心的忧烦。

  鑫宇悄悄坐在他面前,他蹙眉望着他,沉吟道:“你要问我警察局里的事?警察会不会严刑逼供,或者,我是否动用金钱贿赂警察?”

  “哥,谢谢你给了秋兰那笔费用。”鑫宇的声音极其微小,仿佛压抑着满腹的羞惭。

  他异样地望着鑫宇,如果他记的没错,这个唯唯诺诺的弟弟已经几年没有这样称呼自己了。

  他假装散漫地说:“只是垫付,农村医疗保险报销了费用,秋兰会还给我。”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我知道秋兰很难筹到这么多钱。”

  他瞥视鑫宇,冷漠地说:“我是为了馨蕊才这样做。”

  “我知道。”鑫宇的回答中带着羞惭的意味。

  “可是,如此以来你将会失去秋兰。”

  “只要她爸爸能够平安无事就好了。”

  “不觉得惋惜吗?”

  鑫宇抬起头来,无限迷惘地说:“我不懂爱上一个女人会是什么感觉。”

  在他诧异的目光中,鑫宇低声说:“妈妈说,我对秋兰的感情是同情而不是爱情,我无法分辨爱与同情究竟有怎样的区别。”

  “她会用软刀杀死你。”石中玉在心中恨恨地咒骂,事实上,这些年来,因为麦得灵的存在,他与弟弟的感情变的疏离,而在他心底对弟弟却满含着同情与怜惜。

  “哥,我知道你一直都觉得我没用,可是,无论怎样,在我心里,你都是我哥哥。”

  “不要对我说这样煽情的话,振作起来,秋兰已经成为过去了,你可以在养生馆寻找更多优秀的女孩子。”

  “只是,我还有更多问题需要解决。”

  “什么?经济上的问题?我可以资助你。”他知道鑫宇所有的积蓄都只是每月获得的固定数额,他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样阔绰。

  “不是。”

  “是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人们都要戴上面具,这个社会的秩序也让我担忧,男女关系为什么那样复杂?养生馆喝汤的人都是大腹便便,他们说出的话却那样庸俗。”

  “这些问题——”石中玉紧蹙眉头,他确定鑫宇的精神出现了问题,但是,他并不认为这种问题会持续太久,他缓缓地舒展眉头,突然变的感性起来,“在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一把可以独霸天下的神剑,也没有一个可以拯救万灵的神明。我们由生入死,从不间断的困惑,应该像粪便一样被排泄出来。”

  “我们不懂得人类的起源,我们不懂得人类的历史,人们不愿意想象未来。我们能够拥有的一切‘荣耀’,是我们在狂热地消费这个时代,我们在疯狂地汲取世界的资源。社会在前进,时代在前进,而我们却在匍匐不前。”

  鑫宇的脸泛起了红晕,石中玉凝神注视他,低声说:“鑫宇,不必理会这个社会。”

  “可是,妈妈说过,一个男人必须要走入社会。”

  石中玉低声叹息,鑫宇心目中的社会只是她妈妈的交际圈,这个年轻的男孩被囚禁于暗室,而他却毫无意识。

  “鑫宇,不要让你妈妈高亢的口号成为你心上的负担,她应该为你搭建与社会的桥梁,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们与社会之间是否有一座桥梁?”

  “也许,只有一座坚实的墙。”他低声沉吟着,对他说:“鑫宇,夜深了,你该睡了。”

  夕阳西下,灯光璀璨的夜晚再一次悄然而至,玉汝来到饭馆,饭馆内并无客人,厨师业已离开,哥哥和父亲相对引酒,玉汝悄悄走上前去,父亲为他拉一下椅子,沉吟道:“汝,你坐,陪爸喝一杯。”

  玉汝微笑着坐在父亲身旁,有昌为她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面片汤,轻声说:“吃一碗姜汤面,去去寒气。”

  玉汝用汤匙轻轻喝起来,父亲喝一口酒,低垂着脸,沉沉地说:“汝呀,你哥今天去中玉的海鲜市场,遇见了张玉林,他现在是中玉公司的股东,也算是正经的老板了。”

  父亲说着,停顿了片刻,沉吟道:“只不过,他对你哥的态度很冷淡,今天傍晚,江南打电话邀他来家里坐坐,他也是推辞说自己没时间。”

  玉汝内心百感交集,或许,她不应该希望这段结束的感情重新开始。

  父亲抬头凝视着玉汝,不无哀愁地感叹:“汝呀,有些事情,爸也说不出个对错,也许,爸真的是错了。”

  玉汝压抑着沉痛的心情,低声说:“爸,您没有错。”

  父亲喝一口酒,沉声说:“汝呀,你如果放不下他,就去找他,能够走在一起,那是缘分,如果走不到一起,咱也不勉强,该放下就得放下。”

  有昌做完厨房的事情,走上前来,父亲对他说:“有昌,你回去吧,我和汝聊聊。”

  “嗯。”有昌回应着,悄悄走出去。

  父亲喝一口酒,问道:“汝呀,中玉怎么样了?”

  “他没事,他只是为亲生父亲的事情感到纠结。”

  父亲的表情变得黯然,转而悲叹道:“是啊,他从小生活在富裕人家,是个体面人,一穷二白的爸确实会让他没面子。”

  玉汝激动地说:“其实,他只是不了解您对他的感情。”

  父亲深沉地叹息,说:“其实,事情很简单,中玉和有昌是孪生兄弟,当年,有昌她妈生下了他们两兄弟,就把中玉给了她妹妹。”

  父亲端起酒杯,大口喝光杯中的酒,叹道:“当年,有昌的姨夫,也就是中玉的养父,常年在外杀猪宰羊,有昌他姨结婚多年没有生下孩子,后来去医院检查,她的身体没有病,思来想去,她就让中玉他养父去医院检查一下。”

  父亲叹息一声,沉吟道:“他觉得老婆的话让他没有面子,就百般打骂,后来,有昌的外公就把女儿接回家里了。”

  时间缓缓地流逝,父亲用最直白的语言诉说着,没有过多渲染自己的感情。而玉汝的心底却百感交集。

  父亲的岳父是一个乞讨的外乡人,他幼时随守寡的母亲来到三里外的小村子,母亲在这里和一个盲老头结婚,在这里安家落户,父亲的岳父从小喜欢打猎,在山脚下盖了房子,后来结婚生下了一对孪生女儿。

  哥哥的姨妈和父亲本应是媒妁之言的一对,可是,到结婚前,中玉的养父也找人提亲,那时候,哥哥的姨妈身体弱,外公就想到一个自认为两全其美的方式,让身子弱的大女儿嫁给杀猪的,可以享福,让生性开朗的小女儿嫁给了父亲。

  父亲后来知道了真相,想要退婚,可是,日久生情,两人的感情逐渐变的融洽,也在两年之后成为亲密的小两口。

  后来,哥哥的母亲在父亲山脚下的小房子中生下了一对孪生儿子,而哥哥的姨妈被中玉的养父暴打,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家,在那个山脚下的小房子里生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事情就是这样简单,可是,却让玉汝产生一种隔世的惆怅之感。父亲能够向她诉说事情的真相,却无法诉说自己心底酸楚的滋味。

  玉汝轻声问:“爸,您当时为什么会答应把自己的儿子送给哥的姨妈,是因为您对她的感情吗?”

  “我们这辈的穷苦人,每天撅着臀干活,哪里顾得上感情。爸是看她被中玉的养父打的鼻青脸肿的,再加上有昌的外公又跪在地上求我,我还能怎样?一咬牙,一跺脚,把中玉给出去了,中玉去了好人家,可以吃好穿好,有昌她妈也不用再为她姐担心了。”

  “爸,您不怪她吗?她欺骗了您。”

  “怪呀,可是,有昌他外公哭的老泪纵横的,想想,一个从小跟着母亲要饭的人,他脑子里还能想啥?就是吃饱穿暖。他也是为女儿想,爸那时候穷的连双像样的鞋都买不起,要把有昌她姨娶进门,连治病的钱都拿不出,我还不得害了人家。”

  “爸,您没有想过要回中玉吗?”

  “中玉妈去世时,我想过,可是,他后妈说中玉跟了我只会受苦,和她在一起会过的体面,想想也就罢了。”父亲说着,叹息一声,悲声道:“儿子在哪,叫谁爸,不重要,他能享福,我这个当爸的也就放心了。”

  “您现在想过和他相认吗?”

  “他能认吗?这小子随他后妈,瞧不起穷苦人。”

  玉汝捱过了漫长的三天,这三天里,她说服自己原谅张玉林的冷漠,可是,她最终还是怀着沉痛的心情,要把这段感情暂且搁置。

  结束了辅导,玉汝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出学校,张玉林从车中走出,站在车身旁,静静地凝视着她。

  她惊讶地望着他,看着他淡然的神情,她脸上的惊愕逐渐消退,转化成一抹淡淡的哀怨。

  八年前,她就在这所学校上班,假如他要找自己,早应该出现,而不应该这般姗姗来迟。他让她守护那份沉重的誓约,在追悔中,消磨了八年的光阴。

  她迈着迟疑的步子,缓缓地走上前来,他用深邃的目光凝视她,低声说:“我等了你一个小时。”

  “对不起。”她说。

  他为她打开车门,看着她沉静地坐入车中。

  “记得从前,你喜欢去海边。”他坐到车中,对她说。

  玉汝惆怅地望着他,他深沉地说:“今天的温度不适合去海边,我们找一个温暖安静的地方。”

  他驱车去了一家酒店,玉汝跟随着他,他走到吧台前,要了房间和晚餐。

  他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在前面,她在身后悄悄跟随着他。他在房间门口等待她,看着她走进房间,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玉汝沉静地坐在沙发上,张玉林坐到她身旁,按动了遥控器。

  他低声说:“你哥那天去了我的公司。”

  “哦。”玉汝惆怅地望着他。

  “他很关心我的职业。”他用低沉的声音说。

  她压抑着内心的屈辱,轻声说:“其实,他那天并不是去找你。”

  他凝视着她,诧异地问:“他认识石中玉?”

  “他过去在石中玉的公司做司机。”

  “他想再找一份工作?”他问。

  “他现在开了一间饭馆。”

  “他想在那里买海鲜吗?”

  短暂地犹疑和迷惑,她轻声说:“是吧。”

  当她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再度空旷。也许,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结束。感情本不应该有一丝一毫的欺骗,可是,他们之间却压抑了太多难以诉说的情愫。

  她应该向他流露内心的幽怨吗?他无法兑现的誓言应该归罪于现实还是归咎于他呢?八年的别离,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沧桑的印痕,而在她一个人的梦里,爱情却好像一把双刃剑,刻下了深深的伤痕。

  她在等他告诉自己爱情的答案。八年来,她沉浸于绵绵相思的雨雾里,如同一只放逐的风筝,只等待他收起那条绳索,让她重回现实。

  而现在的他,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他沉郁而冷漠,让她望而生畏。她是否要攀爬至顶峰?她在等待他的召唤。

  他随意地调换了电视节目,又点燃了一支香烟。

  他不曾凝视她失意的面容,他吞吐着烟雾,仿佛被内心的疲惫所扰。

  他的冷漠让她心中一片空旷。她将这八年之后再一次的相遇想象成上天的眷顾,可是,他却表现的如此淡然。她不敢想下去,她害怕在自己的想象中,再一次让爱情远逝。

  门铃响起,他起身将门打开,一位服务生推着餐车走进来。

  他态度谦恭地将丰盛的晚餐端上了茶几,谦卑地询问:“请问两位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谢谢。”他低声说。

  服务生推着餐车走出去,他凝视玉汝,低声说:“我想让你有家的感觉。”

  玉汝惆怅地望着他,她的眼神触及到他眼角浅浅的纹路,一种沧桑的况味不免萦绕于心。

  他将筷子递给她,她接过,轻声呼唤:“玉林。”

  “什么?”他喝一口啤酒,凝神望着她。

  “我爸想让你到家里坐坐。”

  “最近公司扩大规模,我无法抽身。”

  在她幽怨的目光中,他用低沉的声音说:“我应该在气定神闲的时候去见你爸爸,否则,我又要回到八年前的窘境。”

  “对不起。”她感受着他含蓄的责备,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

  “没什么,八年了,我也成了父亲,我明白一个父亲的感情,他们无非要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富有的男人,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她抬头望着他沉郁的脸孔,心中充满疑虑,为什么,沉寂了八年的感情,却变的如此淡然?

  难道,时间会冲淡一切吗?可是,时间却没有带走她内心的追悔,没有带走她的依恋。

  “玉林。”她欲言又止。

  “什么?”他淡然地吃菜,没有抬头看他,她压抑着起伏的心情,低声询问:“你为什么没有找我?”

  “在我结婚时,无法达到你爸爸想要的身份,可是,父母催着我结婚生子,我只能从你的生命里消失。”

  她不无惆怅地望着他,他的理由应该得到她的谅解,也足以让她心怀愧疚。

  两人静静地用餐,他吃完起身走向了洗手间,片刻,他披着白色的浴巾走出来。

  在她惊讶的注视中,他低声说:“不要再把自己捆起来。”他说话间,她闻到他嘴间淡淡的薄荷味。

  “玉林。”在她的呼唤中,他已经将她整个抱到床上。

  在她轻声的呢喃中,在她不安的表情中,他低声询问:“多久没做了?”

  她无助似地挽住他的颈项,沉默不语。“多久没有爱?”他凝视她,再一次深沉地询问。

  “八年。”她说着流下了酸涩的泪水。

  他们走出房间,他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在前面,她跟随着他,

  他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接起电话,低声说:“我马上回去。”

  他放下电话,回身对她说:“我有点事情,必须马上回去,你自己打车回去。”

  “恩。”她看着他走入汽车,看着他的汽车渐渐消失于眼底,心中一片空旷。

  为什么,他永远都只留给自己一个匆匆的背影?她站在路边,望着马路上迅疾的车流,心中一片惆怅。其实,她对他一无所知,她对他全部的了解都是从张金秋那里得到的,而哥哥虽然从石中玉那里明确了他的真实身份,可是,那又怎样?那决不是爱情的前提。

  她仿佛陷入一种欲罢不能的境地,爱他,却为什么如此疑虑,假使不爱,这八年来,他却为什么几乎占据了她整个感情世界?

  玉汝回到家中,客厅的灯依然亮着,父母和哥哥房间的灯已经熄灭,她关上了灯,走进房间,江南用一种疑虑的眼神望着她,“玉汝姐,你看起来很累。”

  “还好。”她疲惫地回答。

  “你和张玉林约会了?”

  “是。”她在床前脱掉外套,靠到床上。

  江南侧脸凝视她萎靡的神情,低声说:“玉汝姐,你不应该永远只在距离中想象他,这种若即若离的感情会让他永远成为你魂牵梦萦的男人,你无法真正看清他,就无法割舍对他的感情。”

  “江南。”玉汝沉静地喊她,却又感觉心中一片空旷,无从说起。

  “玉汝姐,有昌哥意外地与他相见,他对有昌哥的态度很冷淡,对姑父的邀请也置之不理,这证明他是一个心胸狭窄的男人。而且,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无法看清他的真实身份,依有昌哥对他表弟的了解,他只会单干,独揽大权,决不会要股东加入公司。”

  “身份不是我们感情的阻碍。”

  “可是,在他心里,那却是难以逾越的障碍。八年前,他懦弱地离开,八年后,他伪装泰然地与你相对,他只不过想要羞辱你。”

  “江南,这一切不是他的安排。”

  “可是,他从没想过要和你重新开始,他没有认真对待你们之间的感情,否则,你今晚决不会是一副疲惫不堪的神情,他决不会让你自己打车回来。”

  “江南?”

  “我一直站在厨房的窗前等你。”江南叹息一声,不无惆怅地说:“玉汝姐,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当初,有昌哥阻止我向你透露他的事情,可是,我却执意要让你重新梳理自己的感情,现在,我也很难分辨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

  “江南,感情的事情没有对与错。”

  “玉汝姐,沉迷于一段感情,只会让人迷失,而不会大彻大悟。”

  “也许,是因为伤的还不够彻底。”玉汝无限幽婉地说。其实,她心里明白,江南正试图说服她结束这段感情,而她却仿佛追寻着八年的相思与期待,陷入了悠远的梦里。即使知道,她将要再一次为爱情受苦,她也无法停止这场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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