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书斋 > 股惑 > 第9章 对妻的思念 1

第9章 对妻的思念 1


  李忠背着手,向家里慢慢走去。

  大街上,男男女女,来来往往。年轻的男女情侣,相拥相偎,有说有笑地走过,让人眼热。失去了老伴的李忠,像天上的孤雁。他想到了宋翠莲让他给赵天逸找媳妇的事。同病相怜啊,赵天逸被棒打鸳鸯散,我失去了爱妻,真是“君失骄阳我失柳”呀!

  妻走了。她走了两年多了,但她的灵魂仿佛一直没有走,就像附着在李忠身上一样。他总觉得她还在他的身边,与他形影不离。

  他们俩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学一直到大学,同学了十七年。飞来的横祸,使他痛不欲生,起初终日以泪洗面,但伤心归伤心,作为领导干部不能因为伤心扔下工作不管,份内的工作还得认真地干。内心的痛苦促使他比以前更加拼命地工作,以冲淡心底的苦楚和对妻的思念。

  现在,退下来了,什么事也没有,儿子在深圳,女儿在美国,一百六十平方米的房子里就他一个人。在位时,虽说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住着,但登门来客络绎不绝,有时到晚上十一点家里人还不断。现在,无职无权了,门前冷落车马稀,世态炎凉呀!偌大的房子,他一个人可以在里面打拳、跑步。面对着空空荡荡的房子,他感到无比的空虚。他常常思念妻,沉浸在和妻子在一起的日子,她的影子常常现出在他的眼前。

  原以为退下来了整天无所事事,在营业厅和大家在一起喝喝茶、炒炒股票,相互探讨探讨,不寂寞,心情会好一些。可谁想到大户室的燥乱却给自己带来了莫名的烦恼。

  他弄不明白瘦高个子从早晨坐进大户室,一直喊到收盘累也不累?营业厅就允许他这样喊,允许他影响别人,有没有个纪律?咳,人跟人真的不一样。李忠第一天进大户室时,特别留意地在墙上环视了一周,看有没有一些纪律自己要注意的,公众场合,别丢人现眼。

  他看到墙上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禁止吸烟”,他明白这是无烟室,可后来看到赵天逸、孟教授几个人照样拿出烟吸,不仅没人过问,而且营业厅的清洁工还给他们放烟灰缸,那“禁止吸烟”的牌子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不过他们还算自觉,看到室内的女士都来了或有的人被烟呛得咳嗽了就出去吸。只有那瘦高个子,义务做股评,不间歇地喊着,那噪音着实让人难以忍受。还有刘艳丽,她能成天和小白脸闲扯淡,都是些怪事!

  李忠开始还忍着,后来想给瘦高个子提提意见,转念一想,自己刚来,别人都没说,唯独自己多事?再说,室内并没有“禁止大声喧哗”的标识,你凭什么说人家?于是他忍着,把到口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实在忍受不了了,他才走了出来。

  大户室(严格说应该是中户室)尚且如此,那一楼的大厅呢?当他走下二楼时,又扭头向大厅望了望。那里,不少人一边看股票一边吸烟,几十个“烟筒”在冒烟,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烟味。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高声说话。

  他想到,妻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炒了几年股票。

  他睨望着那黑压压一片的人头,眼前模糊了,仿佛看到妻就坐在人群里。

  脑子里有了妻,妻就来了,飘飘悠悠如仙而来了。从人群里站了起来,走了出来,走到自己身边,像过去一样轻轻地用手挽着他,相依相伴着。

  “你呀,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环境?”他爱怜地埋怨着妻。

  妻说:“这是老百姓呆的地方。大家都这样。”

  这话说得太实在了,一针见血。老百姓?是那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只有几万元乃至几千元股票的小股民,把自己省吃俭用节余下来的钱投向股市,如涓涓细流般汇成几百亿、几千亿、几万亿资金,支撑着这并不成熟的股票市场。没有这些老百姓,中国的股市早就垮了——李忠这样想着,觉得老百姓,中国的老百姓是天下最好的老百姓。

  妻的话使他吃惊。他扭头去看,妻却不见了。他茫然地左顾右盼,用手去拉,却什么也没有。

  路上的行人在他的身旁来来往往,没有妻。蓦然,他明白过来了,她已经死了!就死在证券营业厅门前不远的马路上。

  他向那宽阔的大马路望去,那里,马路中间有一滩血,鲜红鲜红的血。那是妻的血,妻就躺在血泊里,妻呀妻,我的爱妻!

  他好懊悔呦!为什么要同意她炒股?把钱深深地套进去了,赔了钱,还死了老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呀!

  记得,他还在省经委做处长的时候,曾经随团去韩国考察经济。那时候韩国是亚洲的四小龙之一,经济发展很快。在韩国他们考察了股票市场,陪同的韩国经济学家告诉他们,股市一赚二平七赔。这句话深深地印在了李忠的脑海。他是下决心不涉足股市的。他一个政府公务员,就那么一点死工资,上有老下有小,他赔不起呀!

  谁也想不到中国的股市在20世纪90年代末,发疯似的向上狂飙,开始还没有每天只允许涨跌10%的限制,有的股票一天就涨几倍、十几倍,那时候投次股票市场,就好像捡钱一样。经不起金钱的诱惑呀。人人向钱看,人人为了钱,看着那些大款花天酒地,挥金如土,羡慕呀!那些经济学家用三寸不烂之舌,把炒股说成一朵花。那些连篇累牍的文章,什么长线是金短线是银,什么杨百万、李千万的炒股典型,强烈地冲击着人们。立场不坚定,意志不坚强,金钱迷了心窍,把这些都信以为真,真以为炒股就是拾钱,于是他就同意了妻子入市。

  那是六年前的事,当股市正处在疯狂的牛市的时候,一个朋友起劲地劝妻子投资股市:“只要把钱投进去,傻子都能赚钱。”他还热心地给妻拿了股票投资类的书,并答应炒股时做她的参谋。

  那时候妻已经退休了,整天闲着干什么?经不起这位朋友的多次鼓动,她便和李忠商量,闲着不妨炒炒股,既能赚钱也能消磨时间,生活也会充实些。

  他同意了,就这样她炒起股来。

  那些天,她整天抱着股票书看,忙忙碌碌,比上班都忙。受她的影响,他抽空也看了点有关股票方面的书,买股票卖股票两口子有时还一起商量,当然得征得那位自愿当“顾问”的朋友同意后,才买卖。

  自从老婆炒股后天天去营业厅,和那些炒股的人在一起,看看股票,说说闲话,开始倒也快活。

  谁能想到进入股市不久就碰到了熊市。这熊市说来就来,一泻千里,跑都来不及,上证从两千二百多点、深证从五千二百多点一路砸了下来。

  股市开始跌的时候,“顾问”一直说这是正常的下跌,没事,要妻补仓。开始,李忠和妻子商量,只拿了五万元投入股市。股市不停地下跌,“顾问”不停地让补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想下也下不来了。她越补越多,最后竟把三十多万投了进去,现在市值只剩了十五万,一多半的钱没有了。

  妻曾经心疼过,后悔过,但天下没有卖后悔药的,有什么办法,只有无奈地等着。一等就是五六年呀!“顾问”再也不“顾”了,打电话都找不着了。这个烂摊子就得自己收拾了。

  两年前的十月九日,这是个让李忠终生难忘的日子。

  他正在上班,电话铃急促地响了。他接了电话,一听说老婆出了车祸,他吓傻了,脸都白了,放下工作坐上车就往医院跑。

  这天,中秋的天气却像仲夏一样,骄阳似火。妻急急地去营业厅,横穿马路时,一辆宝马飞驰而来,她躲避不及被撞倒了。宝马的前轮从她身上压过,妻面部带着突如其来的惊恐和极度痛苦不安的表情,身体蜷缩成S型,躺在证券营业厅前宽阔的柏油马路上。灰黑的路面上流着一滩殷红的血,在炎炎烈日下熠熠刺眼。她急促艰难地呼吸着。妻被好心的人们送到医院后,医生抢救了八个小时,但没能把她从死神手中拉回来。

  她死了!突然撒手人寰,瞬间离开了这繁花似锦的大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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