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密林相识

　　后来，在北境辽阔无垠的草原，他们纵马长歌。慕容薏永远叽叽喳喳缠着哥哥，而她作为一个外人，也只能眼睁睁的在一边看着。只有那么一次，慕容薏被慕容天派去勘察敌情，她得以独自一人面对慕容轩。

　　慕容轩是否对她的心意有所觉察，秦素月实在难下定论。她自小就很会看人脸色，但是慕容轩俊逸的外表她总是看不破。那时，她与慕容轩比箭，慕容轩箭术本是一流，可她却技高一筹。他们同骑一马，她坐在他身前，挽弓的英姿映入眼帘。

　　“喂喂喂，看箭，不要看我。”她还记得那时的语气，暗含嗔怪。

　　“不要，”慕容轩似笑非笑，半带认真地回答，“箭哪有你好看。”

　　仿佛吃了棉花糖一样，心田腻腻的，她笑得很开心。这是她多少年都不曾流露的真情笑容。

　　天幕悠长，记忆旋转，终止于前方。

　　多少年来，自己都幻想着第二次与他同乘一骑的感觉。

　　却是繁华褪尽，笑语不再，唇边唯留一抹淡淡的苦涩。

　　泪水干涸在秦素月脸颊，内心很快恢复宁静。不可以，在焰城军时自己就已经错过一次，绝不能再错第二次。

　　夜深人静。风声飒飒回响耳畔。不眠不休的赶路让慕容轩的身心都达到了极限。秦素月感到脖颈上的寒意渐渐垂了下去，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她右手夺过慕容轩的剑柄，低空旋转身体，寒光一闪，立于慕容轩身后，剑锋很快抵住了他的脖子。慕容轩一开始只是僵在原地，看清这一切后，才猛收缰绳，随行的焰城旧部们大吃一惊，但很快训练有素地停了下来。四周一片死一样的沉寂，慕容轩苦笑一声：“看来，我终究还是看错了你。”

　　秦素月握住剑柄的手瞬间一颤，她稳住心神握得更稳，以一种平静无澜的声音命令道：“跟我走。”

　　慕容轩轻叹一口气，闭上眼睛，清楚地感受到秦素月调转马头，在焰城军旧部们的注视下，正准备策马离开。

　　“嗖”一声，慕容轩感觉到身后人身形一顿，他转头，秦素月正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他，然后慢慢倒下。直到她落下马背，慕容轩才辨认出她右肩中箭，显然带毒，黑色的液体正弥漫开来。

　　纵使目光已经慢慢涣散，慕容轩仍然寻找着箭的主人。不远处浓密幽黑的树林中一阵翕动，一个脸带笑意的锦衣少年缓缓走出。虽是寒冬，这人仍然手摇一把折扇，长发随意地飘散在肩上，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他不顾警惕的焰城军众人，径自走到慕容轩面前，低眉看了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秦素月，仰起头，略带玩味地看着强自支撑的慕容轩。慕容轩疲倦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他也很耐心地凝视着他，许久后方才轻笑一声。

　　“你知道农夫与蛇的故事吗？”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你就是那个煨暖了冻蛇的农夫。”

　　慕容轩依旧一脸疲惫地看着他。仿佛早已耗尽全部力气，回一句话都是困难。那人丝毫不在意，折扇一收，翩然转身，留给他无穷的思考时间。

　　焰城军众人却不似慕容轩这般沉得住气，很快便有人大喊：“你是谁！为什么要救少帅？”

　　那人一下笑出声，回头，玩笑的眼角瞟过默然肃立的焰城众人，“我救了你们少帅，你们却用这么戒备的眼神审视我。怎么，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焰城军待客之道？”

　　对方竟然将自己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慕容轩心一沉。林中又走出一人，这次却是个垂垂老者，苍白的须发在黑夜里轻轻颤抖，“宸儿，不得无礼。”

　　“师父，宸儿逗他们玩儿呢。”刚刚还优雅轻浮的少年一瞬间换上一脸讨好的笑容，焰城众人顿时睁大眼睛。

　　“办正事儿。”老者语气沉稳，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威。

　　“是。”被唤宸儿的少年不高兴地噘了噘嘴，不过还是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朗声问道：“你们是要回华都吗？”

　　慕容轩不出声地等待着他的下文，果然，那少年见没有人回答，只当默认，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用回去了，长公主殿下今日午时已经饮下毒酒，自尽于元帅府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席话会带来如此大的震动。焰城军众人面面相觑，惊讶，悲伤，愤怒交杂在一起，鼎沸人声炸开了夜幕的宁静。而一直无言的慕容轩，听到这个消息后终究晕了过去。

　　慕容薏昨夜睡得十分安逸，无梦无言，直到天明。醒来后，虽然满身的伤口还在产生撕裂的疼痛，但血毕竟是不流了，房间的血腥气也淡了许多。她掀开被子，布满伤痕的双腿已经可以活动了，她昨日用尽内力抵抗酷刑，虽然内息消耗殆尽，但幸好没有造成过大的伤害。

　　她拉开帷幔，环视四周。果真是富丽堂皇，极致奢华，如此气派，想必也只有皇宫能企及了。自己竟然来到了楚国的皇室。她迤逦前行，来到梳妆镜前，看着自己暗沉的皮肤和深陷的眼眶，念及哥哥依然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心下再一次紧张起来。不过她现在愈发能沉得住气，稍稍估摸自己的实力，还未恢复到五成，只能现在这里停留一段日子，探听一下外界的动静再做决定。

　　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一个袅娜的身姿出现在铜镜里。不是自己要等的那个人，慕容薏根本都没有回头。不过那个叫做“彦姑娘”的女子根本不甚在意，她放下一个托盘，对着镜前的女孩儿柔声说：“这粥集清晨花露而制，对你的皮肤和伤处大有裨益，趁热喝了吧。”说罢也不等慕容薏回答，便转身而去。

　　慕容薏骤然回头：“秋寒呢。”

　　女子动作一停：“公子有事出去了。”

　　慕容薏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忙改口：

　　“…你，叫什么名字”

　　“林彦心，阁中人都叫我彦姑娘。”她回眸一笑，满面温柔被慕容薏尽收眼底，“不过，薏妹妹，你可以叫我彦姐姐。”

　　慕容薏握汤匙的手突然一震，几滴粥缓缓滴落在睡裙上。她闭了闭眼，又是一个和她姐妹相称的人么。她还记得很多年前也有这样一个样貌温柔的绝艳女子，拉着自己的小手，亲吻自己的额头，一声“薏妹妹”化开了她多年封堵的心墙，一种飞扬的情绪飘散起来。

　　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呢。“薏儿和素月姐姐永远是最好的朋友！“稚嫩的童音回荡在如洗碧空，北境的草场，她们最美好的日子。

　　一抹讽刺的微笑爬上慕容薏的嘴角。自己这一生恐怕再不会相信任何人了吧，她悲哀地想。抬眼望去，林彦心已经掩门而出。

　　露水的香气沁入她肺腑，却有一种无形的悲哀渐渐蔓延。


　　(https://www.baishuzhai.cc/ibook/51/51778/2982687.html)


1秒记住百书斋：www.baishuzhai.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aishuzha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