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盛宴终散风云谲,计成身退一事歇〈二〉
第十四章盛宴终散风云谲，计成身退一事歇〈二〉
“目标被深深掩藏在看不清的雾中，众仙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若在平常，天机星君绝不可能拿出重要的空间珠，在此刻却不能不心怀感激地乖乖奉上，白子书得到了想要的，不但灭掉了一个敌人，还赢得了仁厚谦逊之名，不止如此，还顺手将画卷自敌人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抛出，无形之中消弭掉自己一场即将而来的祸事。然而最令人钦佩的却是他一手操纵了全局，却让人以为他根本跟这接下来的一切毫无关系。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将人心算到妙至毫巅，水到渠成，浑然天成……好心计！好魄力！”
说到最后，青华帝君都已经惊叹不已。
红衣青年面露神往之色。
“接下来就是他为何要空间珠了，”青华帝君吸了一口气，“面对王母的打压，白子书就算再超然也必然不能束手待毙，只能建立同盟，同时又不能引起众仙注意，于是便需要一件能够阻挡天机以及他人窥探的法宝，毫无疑问，必然是空间珠。”
“主上莫非说的是不受天庭管制的天界第一人缥缈帝君？他怎么可能让自己陷入天庭的波涛暗涌？”
青华帝君笑吟吟，“为了一个万年难见天纵之才的衣钵传人，再凭他缥缈仙宫强大的实力，这又算的了什么？”
红衣青年张大嘴“可、可是，容雅公主分明体质极差………”
何止极差，简直废材！——当然，这一句话他不敢说。
青华帝君沉吟，“不一定。”
然而。
千里之外的缥缈仙宫内也在进行一场谈话。
“那孩子分明无法修炼，帝君为何要收作弟子？帝君曾发誓只会收一个弟子的。”
“本君以前也没见过那个孩子”缥缈帝君半阖眼，要睡不睡，“一见之下，果然废材之极。”
那人无语地沉默了一下，觉得根本跟不上帝君的思维——如此废材，居然还被三界无敌手的帝君收做徒弟，这让那些排队等候的天纵之才们情何以堪……
半晌，缥缈帝君感慨万千——“估计现在天庭的人都在猜测本君为何要收一个废材吧。”
那人默了，心想，不止天庭，缥缈仙宫都吵翻了天……
“想必天庭一些有心的大佬已经隐隐约约猜到天机作赌和画收妖军都是白子书一手算计，恐怕只会推测他是为了自保才下了这样一个连环套，引发天庭势力动荡。却不知他本意不在此。”
然后，缥缈帝君大手一挥！
……让他退下了。
那人躬身退去，面沉如水。
帝君，不带你这样的……
话说一半就立马让人滚，一口气不上不下，不吊死人也郁闷死人阿！！！
这厢，缥缈帝君睁开了眼。
想必，天庭早已经暗潮汹涌了吧……太上老君这一派如今更受倚重，之前纠察出他们那一堆事所带来的一系列变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功抹平。那些观望的仙人们只怕不得不作下决定了，否则只能在这三方势力波涛暗涌中倾轧成灰烬。而一些早已站队的仙人也只怕也要重新考虑考虑了………
缥缈仙宫自此想要独善其身，不去淌那污浊的水，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了。也罢，缥缈仙宫虽脱离天庭几千年，却依旧是仙界的一份子，而趟进那波涛暗涌中，也是迟早的事，毕竟缥缈仙宫跟天庭是一体的，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天庭失颓。
轻轻叹息一声，飘渺帝君心道，幸好白子书这人淡泊名利，性行仁慈，否则必成三界大祸！
心中缓缓掠过事件的来龙去脉——
先是那一日他悄然拜访，后自己陷入到他的”领域”之中，自己挣脱之后，才恍然，震骇！
缥缈帝君犹记当时的震撼。
“领域”只有从那里来的人才能拥有——他有生之年，竟然有幸得见！
后来又是步步引诱，自己虽洞悉，却欣赏他坦坦荡荡将自己的目的毫不掩饰展露在他眼前。
后来，他答应白子书去天庭收一个徒儿，却不能指名道姓直接去要人，只说要在“所有”公主中精挑细选一人，并借威势压一压天庭，原本王母正愁不能在缥缈仙宫中安插自己的人，此刻机会不容错失，为了迎合缥缈帝君的“所有公主”王母只好把凤堇之隆重迎上天，并册封。
而白子书则以缥缈帝君梦寐以求的“圣果”——也就是那枚菱形红果作为交换。于是便有了白子书设计拿下空间珠一事，以便遮盖这圣果的气息，以免引来麻烦——毕竟这是对天庭所有人都有致命诱惑的东西。
缥缈帝君清楚这枚圣果对白子书极为重要，然而，却被他拿来交换——只为了那个注定要无情的天庭毁掉的孩子能够顺利回归天庭，并且有一个依靠，不致在天庭难以生存。
就在人们纷纷猜测他是否是为了自保而步步为营设下一个惊天的套子之时，他却不动声色完成了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最为无私的维护。
这引起皇权倾轧，势力暗涌，尔虞我诈的背后的因缘如此简单，简单得让人不敢相信。
让除了他这个当事人之外的所有人都想不到。
如此，简单。
缥缈帝君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定义白子书这个人——这人如此矛盾。
说他温文尔雅，却又高贵疏离，清华骄傲。
说他与世无争，却能略施一计神不知鬼不觉算计完整个天庭。
说他淡泊名利，却又威望极高许多仙人为他马首是瞻。
说他干净仁慈，却又能一画定乾坤，一画抹杀四万妖军。
世上本不应该存在如此极端矛盾的人，他却如此例外地存在了，并且将矛盾糅合得如此完美浑然天成。
然而不管是怎样的矛盾，总而言之，能对他作出的最后评价只能是四个字——
惊才绝艳。
……
却不管多少人心思暗涌，兰妄仙山却是一派宁静的。
兰园里种满了墨兰花，雪白色，墨黑色，血红色，鹅黄色，浅绿色，蔚蓝色………品种各异，颜色繁多。
小竹楼。
白子书正在研墨。
那一方砚台内有一朵娇嫩充盈的墨色墨兰花，花汁浓黑。砚台左方还零散着三朵沾着露水的墨色墨兰花。
白子书拈起三朵扔进砚台，溅开两滴墨汁。
他缓缓研磨，只觉生疏。
以前这里总有一个小身影抢着研墨，他的墨从来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孩子研的。落遇宫中倒是有不少仙侍，他却喜静，不愿招人来兰妄谷服侍。于是，如今这墨，只得自己来磨。
鸟鸣山更幽。
兰妄仙谷里寂静极了。
浅浅闭眼，阳光透过窗棱洒落满桌、满地，覆上白子书雪一样的面容，熔尽思绪，缕缕丝丝。其实，青华帝君与缥缈帝君有一点都猜错了。那幅画看似是送给天机星君，白子书却知道，那实则是送给太上老君。天机星君向来佩服太上老君，得了这幅好画，以天机星君布天机掌人间的身份根本没有什么作用，他会立马将它送给自己佩服的德高望重的太上老君，而太上老君深得王母信任，同时又是一方势力的领军人物，画只有到他手上才能引起天庭失衡，倘若画被送到李靖父子手里，就没有这样轰动的效果了。太上老君精明，必然察觉这画是自己有意相赠，面对这画所能带来的好处，却不得不接，同时也不得不欠白子书一个人情，只能不着痕迹地在王母面前帮白子书掩饰，王母信任太上老君，必然不会由此处的怪异而察觉白子书的意图，而这，正是白子书反复思虑衡量才选择天机星君而非其他仙人的原因。同时太上老君德高望重地位极高，自然不会自己去灭妖军，画便会被送到他那一方的人的手里，白子书原本料想太上老君会给他好战的师弟通天教主，却不想送给了元始天尊，这倒让白子书略略诧异了一番。
然而，不管如何，这却是一着险棋。
倘若天机星君并没有将画送给太上老君而自己私藏了起来，或者送给了其他的人，倘若太上老君没有在王母娘娘面前帮他掩饰，或者暂时还没有看出来其中隐藏的含义，那么白子书此计必败无疑，他的意图也会被同样精明无比的王母所察觉，从而令凤堇之在天庭更加危险重重。
但是，白子书只能赌。
赌他对人心的把握，赌他对天机星君对太上老君的了解，赌自己能够掩人耳目的算计！
白子书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不过，幸好。
他赌赢了。
赢得很险。
但，赢得精彩。
一个惊天的套子，算计了整个天庭，算计了十万妖军，终于捧高了一个公主，此刻终于缓缓落下帷幕。
墨兰花被漆黑的研寸寸碾碎，只剩下墨黑的花汁如源头活水缓缓流溢。
饱蘸墨汁。
提笔，作画。
风儿吹起墨香，伴随着从窗棱透过的阳光散落小竹楼的每个角落，雪白云纱轻轻扬起，然后轻轻扫过案前。
落笔。
白子书负手走到窗前凝望，神色无悲无喜。
案上，安静地躺着一雪白的画缯。
画上，瑶池仙境，人山人海都成了虚影，一个匍匐在尘埃里的小小身影抱着画卷，姿态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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