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书斋 > 达瓦里希阿芙罗拉 > C31 历史重演了

C31 历史重演了


  I阿芙罗拉

  整整半个小时的惊涛骇浪,我们一起在黑暗中度过。我从来未曾被一个男子如此长久地紧紧揽在怀中,那个有力的拥抱和心脏跳动的声音,那种风雪再大也安然无比的感觉,好像很熟悉……我似乎怦然心动……怎么会这样?又似乎他说了什么,可我完全听不见,我急切地想要摆脱这种不安的感觉,我想动,但他坚强的臂膀一直牢牢箍着我。

  风浪止息了很久,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当电灯骤然亮起时,我们都好似大梦初醒。我轻轻动了动,他艰难地挣扎了一下,脸上带着苦笑,我想他胳膊全麻了吧。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松开我。

  “好了。过去了。”

  “谢谢你大尉同志。”若不是他,我可能已被甩得头破血流。

  “嗯。”他还是那么的冷淡,自己拔腿走了。

  巡逻舰继续航行,驶过了波莫尔斯基海峡,进入伯朝拉湾。我在舰上看过地图,这里是伯朝拉河的入海口,在此附近上公路,便可抵达实习地点,但是大尉说那里的铁路断断续续的不好走,所以又向东行至瓦尔杰伊我才下船。

  大尉照例手插在口袋里目送我离开。我下船行了好一会儿,一回头,看见他还一动不动站在船舷边上默默看着我。我心里的感觉很微妙,原地驻了驻足,朝他挥了挥手,然后继续拖着行李前行。

  “喂!”大尉大声冲我喊着。

  “什么事大尉同志?”

  “……他在沃尔库塔。”大尉沉默了一会儿,飞快地说。

  “什么?!”

  大尉不理我了,整了整大衣,掉头走了。

  沃尔库塔?海因里希?

  我傻愣了半天,紧步来到邮局,要了一份地图。沃尔库塔在瓦兰杰伊的东边,比到伯朝拉还近得多。

  海因里希!

  这么说,大尉早就知道这一切,才安排了这次航行,他替我定下了前路,却又在最后关头让我自己做出抉择。向南是伯朝拉,向东是沃尔库塔!

  海因里希!

  我曾千百次地问我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不再长久地守侯,不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哭泣?时至今日,我依然没有答案。

  天亮前我又一次失去知觉,

  门没吱吱作响也没有光亮。

  只能依稀听见远处的声音,

  孤独缠绕着手风琴。

  电台的《与歌曲相约》节目又开始了,听了两句,我继续研究了一会儿地图,然后向邮局的工作人员要了电话。

  “您好,我是莫斯科来的实习生阿芙罗拉……”我告诉伯朝拉劳改管理总局,我将前往沃尔库塔,再从那儿乘坐火车到伯朝拉,虽然路途绕了点儿,到达的时间晚了点,但是比起公路,相对稳当得多了。

  我,只想在车站附近看看,只是看看。

  “很抱歉同志……”我听得心一沉,对方接着说道:“能请您就先到沃尔库塔工作一阵子吗?”

  “啊?……”

  “刚好沃尔库塔有个煤矿区的文书请了产假,啊,是他老婆要生了……您先过去顶一下吧。”

  “……”

  “同志!”

  “当然,我完全服从组织的安排!”

  放下电话,见邮局的工作人员正在好一通敲打喇叭,抱怨着,“广播又坏啦!”是啊,又坏了,又听不到最后一段么。可是我会唱啊,我提起行李向外走去。

  也许喜悦就在前方,

  他还不知道你在等待,

  你怎能在夜晚独自漫步,

  没有他你如何入睡。

  你怎能在夜晚独自漫步,

  没有他你如何入睡。

  II海因里希

  在经历那么多折腾之后,布特尔卡监狱给我配的助听器奇迹般地保留了下来,一路跟着我来到沃尔库塔,只不过它曾经被我摔过一次,工作状态时好时坏,加刑之后因为买不起电池,更因为石灰场和锅炉房的特殊工作环境,所以一直就很少使用。反正也没什么需要精细理解的事,管教要是嫌慢的话尽可以用鞭子说。(鲁道夫表示,他为了我长期扯着喉咙,得了慢性咽炎)

  我耳朵有毛病大家都知道,平时交流也尽量照顾我,比如劳拉,一位典型的雅利安金发美女。

  在德意志的历史上,诸侯割据,一盘散沙,日尔曼人到处流离,有一部分生活在沙俄统治下的伏尔加河流域等地,直到苏联兴起,甚至还建立起了日耳曼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德国进攻苏联后,这些在俄罗斯大地上生活了两百多年的日尔曼人被剥夺了公民权,长途流放到哈萨克、吉尔吉斯和其它一些边疆区域,劳拉一家就是这场民族压迫的受害者。可是不管多苦,这些离开了祖国、因祖国而获罪的日尔曼人仍然保持着原来的民族习惯,坚持讲德语,不与非日尔曼人通婚。他们一穷二白地来到流放地,却依然凭借着自己的勤劳能干,慢慢积攒着辛苦钱,生活得比当地人还好些。这样的好人家的女儿,自然更是当时青年求婚的好对象,完全不在乎其家庭的流放身份。

  本来,若是时间长点儿,这些日尔曼人也可能慢慢坚守不了原则,终于接纳当地人,毕竟日尔曼人数量太少,而流放的境遇也许是几辈子。可现在德国战俘的到来,似乎让那些雅利安姑娘们看到了希望。我们再脏再瘦再是判个二三十年,却依然是血统纯正相貌英俊的原装德国人。尽管鲁道夫才刚来不到一个月,已经吸引了不少姑娘的目光,其中有一个艾尔萨非常漂亮,我觉得鲁道夫是喜欢她的,每次提起她,他的目光就变得很温柔,可为什么他总是说些让人家伤心的话呢?

  “海因茨,我还有十八年。”

  “……”

  “我想回家。”

  “……”

  “你觉得我能带她一起走么?”

  “……”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我和劳拉之间,只不过劳拉不像艾尔萨那么一被拒绝就眼泪汪汪,她每次都是笑眯眯地找各种机会与我亲近,对着她明亮温柔的蓝眼睛,我很难说出什么可怕的话,只好一再地装聋作哑,当然我本来也就是个聋子么。

  这天快到煤矿下工的时间,我正穿着小短裤,大汗淋漓地煮衣服,铃铛动了。这些铃铛用绳子串着一直通向门外,这样谁想找我就拽拽绳子,我就算听不见,也能很快注意到铃铛的摇晃。

  刚一出门,劳拉就抱着个纸包迎了上来。“海因茨,这是隔壁温舍太太要我带给你的一些熏肠,她说一定要让你吃点儿肉。”劳拉把纸包塞给我,她知道我耳朵不好,但又不喜欢像鲁道夫那样大吼大叫,所以特意趴在我耳朵边上说。

  看到肉,我两眼发直,完全都不会动啦。

  “我跟所长说了,请你们来我家帮忙修修屋顶。我妈妈说还给你准备了酸菜肘子……”劳拉顺势摸了摸我的腹肌,“真可怜啊,瘦成这样。”

  “劳拉……”

  “别说了,你的苦我都知道。”劳拉掏出张手绢,要为我擦拭额头的汗水。

  “劳拉,不要。”我一面闪躲着,一面要把纸包还给她。

  拉拉扯扯之间,鲁道夫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海因茨!”他大声叫着,把劳拉揪到一边。“你这个白痴!”他把我的脸扳过来对着前方某处。

  天哪!

  我当场呆住——

  奥若拉正跟在所长身后,脸色铁青。

  神救救我,为什么每次都这样!

  “奥丽!”我叫着,奥若拉置若罔闻,跟所长转身走了。“奥丽!”

  鲁道夫赶紧掩住我的嘴,把我拖进了洗衣房,“快穿上衣服吧。要集合了。”他对我痛心疾首。

  我胡乱套上了外衣,又飞快地冲回锅炉房找出助听器戴上,然后跟鲁道夫一起来到劳改营点名的空地上。几百个犯人也都陆陆续续地赶来集中。

  “这位是新来的文书——达瓦里希阿芙罗拉。”谢天谢地,我的助听器还能听得见。

  “她会讲德语。”所长非常强调这一点,“所以以后你们不要再假装听不懂,所有的生产任务都要超额完成!”下面的德国劳改犯们哄了一下,“蒙古人真的会德语吗?”“他们不是只会说投降?”

  闭嘴你们这些混蛋,挡着我看小妖精啦。

  小妖精眼里没有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

  “阿芙罗拉同志。请先核对一下名单吧,老实说,这些人我们从来没搞清楚过。”

  “好的所长同志。”

  小妖精站在台阶上,打开一个簿子,就着昏暗的灯光缓缓地念着:

  “约阿希姆……”

  “瓦尔特……”

  天哪,历史重演了!

  ……

  “海因里希·弗里德里希·安布鲁斯特。”

  “到到到。”我狂叫着站起来。


  (https://www.baishuzhai.cc/ibook/48/48780/2606270.html)


1秒记住百书斋:www.baishuzhai.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aishuzha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