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捡到她的少女
再次醒来，暖暖的阳光落在身上，清风如羽毛软软拂过面颊，五色鸟正在调试高亢的嗓门，一切惬意而和谐。
“姐姐，吃点东西吧。”耳边传来少年清润的声音，有些熟悉。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石桌上，旁边的布衣少年端着装有五花肉的小碗，满脸期冀地递到她嘴边，见她睁眼，宝蓝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怎么是只雕？这少年是谁？
阳光太烈，她微微眯起眼睛，记忆如流水排山倒海涌来。琐心、铃铛、森林、山谷、山洞、五色鸟、少年、大火……
眼里烧起两簇火焰，继而整个身子都烧了起来，她骤然拍了拍翅膀，扭头朝少年脸上啄去。
少年不避不闪，白净的脸上被她尖尖的喙啄出好几个血口子，却只是抿着嘴看她，明明痛得连连吸气，也不吭一声。
“啾啾”一边梳毛唱歌的五色鸟看不下去，冲过来，一翅膀把她扇到地上。
“姐姐！”少年惊呼一声，赶忙弯腰把她抱起来。
“啾啾”五色鸟继续冲着她叫，鄙视她迁怒，她则毫不客气瞪回去。
那片森林是她的家，有陪她走过许多日子的伙伴，如今它们落得如此惨状，把这引祸体五马分尸都不为过！她才不管是何种原因，因为结果都一样，因为他她失去了好不容易得到的温暖！
“对不起，姐姐，若不是我，那帮人根本不会放火烧亡命之森，你和鸟兄也不会失去家园流离失所。都是我的错，姐姐，你若心里有气尽管打骂，阿离绝不还手！”少年低头抚着她身上的羽毛，纤长的睫毛上挂着点点的水珠，我见犹怜，“姐姐放心，今后阿离一定会照顾好你和鸟兄，绝不让你们再受到任何委屈，有我一口饭，就不会饿着你们！”
沐蓉仔细看他一眼，那双宝蓝色的眸中尽是自责和愧疚，周身萦绕忧伤仿佛遗失了整个世界，那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心里没来由一紧，，翅膀一挥飞上高枝。
下一秒却毫无预兆啪地落下。
“你的伤还没好，不宜乱动。”少年伸手将她接住，免了她摔地的危险，小心翼翼望着她的眼睛，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语气，“大夫说姐姐还需要歇几天，养好精神气才能再次飞行。”
浑身果然搭不上劲，可能方才的愤怒，连她仅有的力气都给耗完了。她无奈地拢了拢翅膀，把头埋在翅膀下。
“啾啾！啾啾！”五色鸟跑来安慰。
少年也道。“姐姐放心，大夫说您无甚大碍，按时吃药吃饭过几日便可痊愈。”说着还把碗里的五花肉夹了块递到她面前。
她索性闭上眼睛，懒得理他，眼不见为净。
少年无措站在一边，他本也是玲珑通透的人，自是明白沐蓉不待见他，呆了好半响，道：“那我把碗放这里，姐姐饿了再吃，姐姐晒晒太阳，我出去一会儿。鸟兄，你要照顾好姐姐。”
五色鸟啾啾了声，算是答应了。
少年望着沐蓉，见她依然没理他的意思，落寞地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转回来，对她道：“姐姐，我的名字叫孟离。”说着就桌上的水滴在桌面上写了两字。
沐蓉还是闭着眼睛装死，他等好半响，讪讪走了。
少年一走，五色鸟便挨过来，蹭着她的身体趴下，啾啾叫。
被吵得不行，沐蓉神烦，狠狠瞪它一眼，正待继续闭目养神，目光不经意掠过桌面水写的两字——孟离。
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什么鬼名字！
眉头皱了皱眉，把脑袋继续埋在翅膀下，懒洋洋地晒太阳。
动物的脑容量有限，思考不了太深奥的问题，而她也不愿意思考。
森林的大火不是少年放的，自不该怪他。但若不是他，也不会引来这一场劫难。家园和小伙伴们一朝离去，她又怎能做到心中无怨？
她就那样趴在桌面上睡着，到下午的时候，桌面上多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大肉猫。它吃了她的五花肉，对她好感倍增，于是就挨着她和五色鸟一起趴着。
这只肥猫很啰嗦，一直在絮絮叨叨地东家长西家短。五色鸟精通百兽语，加之八卦，两只臭味相投的动物聊得热火朝天。
沐蓉当然不介入这场八卦里，不过从肥猫和五色鸟的聊天中，她得知这个地方叫星远镇，周围有一片灵气浓郁的天泽森林，所以镇上三教九流的人很多，譬如东街白家剑铺的白师傅，西街首富韩家的三公子韩冬。这两人跟它主人是好朋友，它主人是个很热情很好心的姑娘，家里有一个病歪歪的母亲，尽管家里经济不是很好，但她经常帮助周边的人，还收养了好几只流浪猫流浪狗。
最后，那只名叫花花的白猫盛意拳拳邀请它们去主人家做客……
沐蓉听得昏昏入睡，事实上，她也真睡着了，直到傍晚被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吵醒。
“瞧，那不是洛家疯女人的猫吗？竟然跑到这里玩，香儿，给我抓起来，等会儿炖了当晚膳！咦，还有只一阶灵兽！快快快，你们几个，赶紧把它们都抓起来，抓到本小姐重重有赏！”
白猫撒腿就跑，五色鸟叼着她也飞上枝头。她堪堪睁眼，余光瞟到一面容姣好二九出头的女子以及她身侧丫鬟和几个大汉。女子一声令下，大汉立马几个方向分散，脚踏玄风剑划青芒朝它们罩来。
古怪的拳法和剑式，也就在玄幻电视和小说看到过。尽管知道这个世界非之前的21世纪，还是不免惊讶一番。
白猫虽然胖，还是有两下子的，动作敏捷，一窜几米远，扑上去对着人一爪，必是清晰的鲜血淋漓的五个印子。五色鸟把她放到高枝上，飞到场地上帮忙，它一翅膀就把人扇飞几十米，也是凶煞异常。
那女子见状急了，哼道：“不过两只灵智未开的野兽，竟叫你们无可奈何！”抽出手中长剑便冲过来，娇斥：“摆五星碎月阵！”
阵法一出，杀伤力大增，白猫和五色鸟渐渐抵挡不住，被阵法伤了好几处。沐蓉爪子紧紧抓住树枝，将一切收入眼里。
不过须臾，白猫和五色鸟便败下来，被大汉们活捉了。女子一掌把对她龇牙咧嘴的白猫扇得眼冒金星，“跟你那没教养的主人一样讨人嫌，回去一定炖了你！好歹肉多汁美，吃了也挺补！好了，打道回府！”
沐蓉这个被遗忘的角色，望着他们洋洋得意离去的背影，再看掉了一地的猫毛鸟毛，顿了顿，扑着翅膀跟上去。
许是那场大火逃生和飞翔耗尽了她的精力，每挥一下翅膀都分外吃力，只得飞飞停停，勉强看到那群人进入一座宅子后，她便再也支撑不住啪地落地。一条腿骨折了，痛得她连连吸气，趴在地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这是一条人烟稀少的偏僻小巷，她等了好久，直到夕阳没落山头，黄昏扑面，依旧无人经过，眼睁睁看着五色鸟被抓走即将被蒸煮却无可奈何。这也怪她自己，吃饱了撑着变只雕，这回好了，没个十五天变不回去，落得这般模样别说救鸟，自身都难保！
天渐暗下来，很久没有的浮躁和不安再次盘踞心头，绝望随着暮色汹涌而至。求人不如求己，她干脆闭上眼睛，调动全身力量试图用强烈的意念把自己变回人类。毕竟相比动物，人类很多方面方便多了，至少，人类不会把人类当下酒菜。
慢慢的，她感觉周身力气一点点聚拢起来，体内满满流动的都是膨胀的灵气，她心一喜，正要冲最后一道关卡化为人形，冷不丁一只小手将她捡起来。少女的声音娇嫩，若黄莺出谷般悦耳。
“好可怜的小东西，肯定是被哪个无良的猎士给射下来的。别怕别怕，我带你回家。”
她气息一个不稳，体内真气紊乱，一口血从嘴角漫出。她抬眼瞅那少女，见她不过二八年华，面若晓芙气质清灵，眸子纯澈柔善，心内暗叹一声，定了定神，不再管她，专心整理收拾乱窜的气息。
“怎么吐血了，看来小家伙你伤得很严重，我得赶紧回去才行。”少女说着抱起她匆匆而去。
过了许久，少女停下步子，将她放到一桌面上，开始翻箱倒柜。
一路上经过努力，紊乱的气息已被归顺得七七八八，她睁开眼睛，但见这是一个极为素雅干净的房间，除了几张桌椅和女子的梳妆用具，没有任何奢华的物品，淡色的窗帘拉开，一眼可以看到外面群山环绕的湖水。
“这可是水心给我的专治内伤圣药，我一直都舍不得用，但你伤得那么重，给你好了。”少女抱着纱布药膏之类的东西过来，手心里托着一颗艳红的药丸，依依不舍看着，最终碾碎了放在杯子里，混着水摇了摇，送到她嘴边。
沐蓉吸了吸鼻子，这药闻着不对劲，好像是森林里一种叫“荼花”的植物的味道，这植物有毒，动物吃了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人吃了也得神经错乱变成傻子！
她摇摇头，坚决不喝。
“乖，这是好东西，你喝下去伤很快就会好的！”
沐蓉依然不喝。
“你看你伤得这么重，就不要任性了，别闹，喝下去。”
不管少女怎么哄，她就是嘴巴紧闭着，少女拿着杯子灌她半天都无法，只得放弃。“算了，就你没口福。先给你包扎外伤，免得伤口恶化。”
药酒擦在伤口的火辣辣之感，不断刺激着脑神经，她连连吸气，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看着少女认真上药的模样，心头有些许的动容。
她有多久没有回到人类的世界，又多久没遇到这样的好心人？
“小家伙，你一直看着我，难道我脸上有花？”少女动作轻柔给她包扎着腿，一面笑道，“我叫莹桥，你呢？”
沐蓉现在是一只鸟，当然不会答她。
“忘记你不会说话了。”少女垂下头，娇美的脸上有些许的沮丧，“不过这样也好，就不会像她们一样嘲笑我是没娘的孩子，人笨没用腿脚还有毛病，活着只会拖累别人糟蹋粮食。”
沐蓉仔细看她，果然见她左腿有些畸形，想之前被她抱着走的时候一颠一颠，心下了然。
“哎呀，天黑了，我得给爹爹做饭去，你自己在这里玩，伤还没好，别乱动啊。”莹桥很快从失落中走出，看一眼天色慌忙道。
她走之前看一眼那融在杯子里的药水，撇撇嘴，甚是可惜，于是一口喝下。
沐蓉阻拦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她服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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