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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乾坤既定


  初夏,草木绿意见深,绿荫见浓,长安城的安门大街上道路两旁所植槐榆松柏浓荫密布,初晨的太阳不见燥热倒是暖暖的铺洒下来,见着血红,正如此刻城门上的厮杀热烈却安静,晨风还带着丝丝微凉,映衬着悄无声息的吹拂着衣袂飘起,树叶浮动,稀疏略影,趁着叛变将领获罪伏诛只在短暂之间,大军携雷霆万钧之势转瞬而至:梁王刘武谋权篡位,太子殿下平叛招降。各大城门很快攻占,至朝阳由红变亮,百姓上街已经看到太子带领大军浩浩荡荡往未央宫而去。

  长安城内王宫侯府家家养有死士,因着权位的尊贵程度死士都是有区别的,这些人,也只在暗处活动,办事效率却高。刘彻昨夜终于接到虎符之时,携人去北军搬兵,带的便是长门园里前几日阿娇带出去的护卫,这些人里当然有不要命只认令的死士,当下斩杀质疑虎符来历的将兵于营前,全军无有不从,刘彻天成的王者气度扫视一圈,制定战略,发号施令。

  这一时间便进了皇城,周仁里应,程不识戍卫长乐宫按兵不动,李广发觉梁王调换了未央宫戍卫,宫外是一片杀贼勤王的呐喊厮杀,当下率领所剩不多的戍卒举兵护驾,宫变两个时辰便平息了。

  天色晦明变化,换了风云。

  长秋殿里,宫人进进出出来来去去,阿娇不清楚几时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掐着脑袋只感觉疲惫不堪,许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无数幻影在脑子里交替,她分不清自己是梦是醒。

  似乎梁王进来了,他说:“本王心疼的好甥女儿啊,你如此不顾性命的帮刘彻那小子有什么好处?”

  她很震惊,难道他们知道了,彻儿调动北军了?只是她说:“没有不顾性命啊,好处?他的好处难道不是我的好处。”梁王就在近前她却看不清他的颜色变化,头是木然的。

  “好甥女儿,好好等着你们共同的好处吧,哈哈哈……”梁王突然悲愤又嘲讽似得大笑:“刘彻他胸中的沟壑是你永远也看不清楚的,你便等着他以后……”

  阿娇厉声打断他道:“小舅舅,你这样在这天地间为非作歹谋权篡位,外祖父他在天之灵知道吗?”

  忽而她感觉力气用尽,貌似天黑了,梁王不见了。过了不多久刘彻却来了,可却看不见她一般,阿娇突然意识到这是梦,因为她看到刘彻身披金丝龙纹的玄色皇袍,头戴十二冕毓冠,气势天成不怒自威的站在庙堂之上祭告祖先受百官朝拜。突然之间又看到刘彻身披战甲出现在人间地狱般的阎罗场上提剑厮杀,血光溅起,他身上满是献血,分不清到底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阿娇醒不来,只能暗暗抚心这是个梦,是梦。只是梦做得如此清楚着实痛苦极了。眨眼又是高大的宫殿之内,她想要去跟刘彻说话,刘彻站在殿门口却是回头冷冷怨毒的看着她,甩袖走远了。

  阿娇伸出手使劲挥舞想赶快醒来,却陷入未央的黑暗中,眼前转换的画面没有了,只剩寂静无边的黑暗,她也终于认命似得垂头没了意识。

  阿娇再醒来时殿里仍是暗的,动一动胳膊,她发现困得使不上力气,她想大约是睡得太久的缘故,不知时辰,她揉揉脑袋爬起来,里面却不见一个伺候的宫人,心下一凉便掀被下榻,这时有宫女跑进来忙忙按住她道:“翁主您醒了,奴婢服侍您。”

  正是平常服侍的侍女幽草。

  脚上传来的钝痛叫阿娇脑袋醒了一些,暗忖现在是什么情况,丁冬还没有回来。幽草捧杯水过来道:“翁主,太医嘱咐您多喝水。”

  阿娇这才觉察到自己嘴唇干裂嗓子冒烟,喝了水润嗓子,问了句安全的话:“现在什么时辰了?”这里的宫人她不相信,平常能信,可是如今这是在长乐宫,阿娇这时终于切身体会到刘彻所说的“可信可用”之人的重要性。

  幽草答道:“回翁主,酉时过半了?”

  “嗯?”难不成已经第二日傍晚了,她迷迷糊糊睡了一天了都,那么……把杯子里的水喝完,递出去朝窗口看了看道:“殿内稍嫌闷热,你去把窗打开。”

  “诺。”

  窗外已然暮色四合,殿外的树木带了模糊的意思看不清楚,也没有人走动。

  “丁冬呢?为何不见其他人?”阿娇问道。

  “丁冬姐姐亲自为您熬药去了,太医说您大概这阵会醒,果然是了,”幽草说着满脸喜色倒叫阿娇不能理解,脑子飞速旋转着。

  幽草道:“翁主您饿了吧,一会他们回来就去传膳……”

  “他们,去哪了?”阿娇终于觉得不对劲。

  幽草福身拜道:“奴婢见您醒了欢喜糊涂了,回禀翁主,各宫宫人除了长信殿的都去永巷掖庭重新登名造册聆听训示去了,过会也快回来了。”

  登名造册?聆听训示?阿娇感觉到自己心跳不止:“外祖母呢?”

  “陛下早先醒了,太后娘娘赶去宣室殿了,噢,翁主,太子殿下回宫了,已经来看过您了,这阵大约在宣室殿忙事情。”幽草说着眼里闪着奇异的光,等阿娇听着后面的话抓着被子转首看着她才道:“太子殿下说,宫里很乱,叫您一定呆在殿内休息不要乱走。”

  阿娇脑子里终于有了线条,她靠身坐好,看来已经是尘埃落定了,快两天了,这事情解决起来必须是电石火光间的事情,非成即败,听着幽草话里的意思,如今自己还能无甚搅扰的睡着那结果不言而明,只是这后续问题只怕也多得惊心动魄,首先便是要宫人大换血了,登名造册绝不只是登名造册,此刻宣室殿便是上演着这大汉帝国的惊天宫廷密事吧,只是这些她也管不上了,也再不想管了。阿娇闭眸经了这一番思考,心情终于安定下来,突然她却想到什么,曲起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轻击额头,幽草见状忙问道:“翁主是头疼犯了吗?奴婢……”

  “幽草啊,你说他们都去掖庭了,你却没去,嗯?”阿娇挑眉问道。

  幽草被阿娇的语气吓到立时跪下叩头:“翁主,太子殿下叫奴婢伺候您,奴婢一直听命于太子殿下的,丝毫不敢违背。”

  “哼,”阿娇笑了一声:“‘太子殿下说,太子殿下说’,”她掐着声音仿幽草的语气说了那么一句,幽草急急解释道:“翁主明鉴,太子殿下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

  “我的安危?”阿娇突然觉得心苦,“也该,刘彻腹背受敌的时候多了,他已经无法逃脱皇族争权夺利的黑暗了,不管是嫉妒阴险,还是算计陷害,他若不有些布置怎么活到现在,”阿娇自语,想到这些她却不想承认,坐直了身子看着幽草道:“你也不用着急,我没有怪谁的意思,我记得你很小就在长乐宫服侍了?”说着眼神又飘向了别处自问般道:“刘彻暗地里到底有多少人多少事?”

  幽草嘭嘭叩头生怕自己坏了事叫阿娇翁主误会了太子,急得快哭了,言道:“翁主,奴婢该死,太医吩咐……”

  “好了你起来,没人怪罪你,别把头磕破了回头你主子找我算账。”阿娇感到头疼,又拍了几下头。

  幽草依言起身道:“奴婢不敢,您永远是奴婢的主子,您要知道什么奴婢都说。”

  主子也不止我一个,自然是太子交待过你如何说话了,阿娇想这么说,只是对着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姑娘更狠的话她突然都不想说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幽草暴露想来是刘彻本来的意思,有些事这个小姑娘只怕比自己知道的还多,她突然就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刘彻为她好是事实,有事情叫刘彻去想吧,她不愿想那么多累的慌。

  “我知道了,幽草以后跟着丁冬好好做事吧,你去看看人回来了没?我饿了。”小姑娘总要安慰她一下。

  幽草这厢才再拜起身,丁冬就端着药碗进来了,阿娇及时打手势叫她止言以防她又呼天喊地的叨叨,接了药碗犯难的看着丁冬,丁冬这才有机会张嘴,说道:“翁主这药必须喝,前面的都是……呃,喝的很不顺畅,这回不好好喝药,病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了,瞧您这脸色,白的比扑了面粉还可怕……”许是高兴,说个不停。

  “喝完了。”阿娇颇嫌烦的把碗递给她。

  丁冬呆愣了:“您……”接了药碗又笑了:“太子殿下知道您现在喝药这般利索肯定得吓着的,您前时睡着太子殿下风尘仆仆的来看您恰赶上给您喂药,那……”

  “等等,”阿娇皱眉:“你跟幽草老提什么药啊太医的,我就是脚伤,很严重吗?”

  丁冬忽就低头难过起来:“别是脚伤了,太医说脚伤引起高烧,奴婢们失职发现的晚了,以为您只是累了睡着了,今晨叫您不起又是胡话满嘴这才怕了喊来太医的。”

  阿娇一下躺倒:“诶哟怪不得人说体质差呢,至于吗,还高烧,合着我不是睡着有可能是昏迷。”

  “主要还因您受了风寒,又没休息好。”丁冬看她自怨自艾又补道。

  殿里殿外掌灯,宫人都自回了宫,低眉顺眼的伺候着,阿娇用了晚膳只在床榻呆着,脚似乎更疼了。她发现宫人们都有战战兢兢的意思,丁冬说,是刘彻亲自训过话了,各宫都去了,丁冬隐晦的表达了想回堂邑侯府的事情,阿娇不言语心想刘彻不至于骂了你吧,他到底能变成活阎罗了还能把你们吓成这样,唇角弯弯诈笑一下,却是迫不及待想看看他的。

  “翁主!”丁冬眼见阿娇的怪笑感觉有些瘆。

  面对丁冬的惊恐,阿娇忽然想着不管怎样确实该回堂邑侯府了,这里叫她不舒服。本着太医说的休息好了脚伤才好的快的原则,阿娇胡思乱想许久后叫人熄了床榻前的灯重又躺下了,只是到此时仍没有听到窦太后回来的动静,她又陷入一种思绪,大约是睡了太多,这阵却很久都难以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阿娇感觉脚又疼起来了,有些受不住,虽然很困但还是挣扎着爬起来。

  “醒了?看看都什么时辰了,懒。”耳旁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就瞧见刘彻坐在跟前了,阿娇撑起身子揉揉眼睛,天已经很亮了,天气似乎还很好,因为她听到窗外鸟儿叫的欢快。她有些迷茫搞不清楚状况,“我,我还没睡着……”

  刘彻哈哈笑了,抬起双手捏她的脸,说道:“我看是还没睡醒!”

  阿娇愤怒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心说你小子敢学我!却陡然之间清醒十分,因为她看到自己的袖子,下意识低头,郝然发现自己只着里衣还在床榻之间,不由尴尬的红了脸,瞪了眼睛叫道:“谁叫你进来的,快出去。”

  谁想刘彻先是一愣,紧接着更是笑眯眯的往前凑了凑道:“怕什么,咱们俩自小一起长大又有婚约,再说了,这婚典已经提上议程马上要办了。”

  “你出去!”阿娇却已恼羞成怒,动手推他,扯动腿脚疼得龇牙咧嘴,刘彻急忙按她:“别乱动,才裹了伤。”

  “来人啊,丁冬……”阿娇不管不顾只是推他。

  “好好,我在外面等。”刘彻无法起身出去了。

  一众宫人陆续进来伺候,阿娇却躺倒,蒙头盖被不愿动了。丁冬好话说尽劝了半天才肯起身梳洗更衣,吃药用膳,只是叫人拦着不让刘彻再进殿。

  刘彻问出来的丁冬道:“怎么样?”

  丁冬摇头:“似乎真生气了,殿下,要不您先忙正事,奴婢再劝劝……”

  刘彻挥手叫停,他心里烦乱定要见一见阿娇才好,叫丁冬把内殿宫人都撤走,丁冬连连摆手说不可,却挨不住刘彻冷若寒冰的黑脸只得照办,暗暗叫苦不已。

  刘彻理理玄色冕服走了进去,只见阿娇架着膝靠在床栏上低头想事情,他走过去默默站在床榻边看着。

  阿娇正出神,眼底出现一片黑锦,抬头看到刘彻垂着手交握在身前的宽袖里神色冷静的站着,她瞅了一眼搬着脚换了个姿势仍是面无表情的靠着。

  刘彻坐下用一本正经的语调侃道:“太医说你忧思过甚才导致斜毒入侵昏迷不醒还胡话连篇,唉,我竟不晓得我才不在你身边两三日,你已这般想我?”说着还做出满脸认真的模样看她。

  阿娇转首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眼珠子一转竟十分认真的道:“是呀,彻儿真聪明。”

  倒是噎得刘彻一愣神一时接不上话,眨眨眼笑着要去抱她:“那正好,我快把你娶回来做我的太子妃。”不想阿娇却面不改色的转身搬起伤脚给他,刘彻亦面不改色的轻轻接了放在腿上却是低头沉默了。

  阿娇这才细眼看他,只见他仍是眉峰冷峻,薄唇翘鼻,面如冠玉俊朗无双,只是眉目间多了层冷霜,略带成熟沧桑,却更显的气势威严。

  “彻儿,皇舅舅还好吗?一切都好起来了吗?”阿娇轻声问道。

  “没事了。”刘彻微微摇头笑了笑:“你放心吧,虽然后面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好,这一阵肯定会很忙,但是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阿娇点头,她相信。

  “阿娇,你嫁给我吧。”刘彻拥着她,在她耳边静静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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