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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无名惧意


  碧落苍苍,金日高悬,天真是明快极了。没了多余的烦恼,心情轻松多了,阿娇跑着欢快的都要飞起来了,可是跑着跳着就又开始惆怅了,“去哪里呢?”她缓了步子思考,以前常玩的地方失了兴趣,要不然还可以找刘非打打架斗斗嘴,可他已经去了封地,麒麟宫吗?阿娇想着刘彻神气的样子摇摇头,“他现在可忙的很,哪里有闲工夫玩儿,骑马也不带我啊……”她提脚想踢,可宫道上干净的没有一颗石子以供这项娱乐,虚踢一脚,有片叶子落下来恰打在她头上,她捡了叶子抬头去看,一排排树木始微泛黄,整体看去仍是绿影依依,“干嘛呀,叶黄而落,这树叶还绿着干么要落,你伤心啦。”阿娇嘿嘿笑道,自言自语,表情丰富。又是一阵秋风来,“哗莎莎”的还掉下叶子,阿娇跳着去接,看见树阴后面拐出来一个人,她眼睛一亮,发现原来无意间已经走近了太子宫。

  “嗨,杨得意,干什么去?”阿娇出声叫道。

  径上拐出来的正是杨得意,太子与韩嫣读书说是饿了,叫他去御膳房拿点心,才去拿了来要送去,听到有人叫,回身去看,阿娇已经走近了,俯身行礼道:“翁主安好。”

  “那是什么?”阿娇问道。

  “回翁主,是太子殿下要的点心。”杨得意答道。

  阿娇撇嘴:“这时候吃的什么点心,早不早正不正的,还要你去拿?”

  杨得意不敢质疑主子的命令,只答道:“是了翁主,殿下要的点心,奴婢怕底下人拿错了自个儿跑一趟,学书费脑子,殿下与韩侍读学了一晌上了想是饿了,这又不到餐点所以……”

  “……哈哈嘁嘁……哈哈……,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阿娇摇摇摆摆的笑起来打断他。

  杨得意一脸奇怪的看着她无语,两人说着已经走进了太子宫,早有眼尖脑快的去画堂通风报信了,阿娇要了杨得意手上提的食盒径自去了画堂。

  刘彻望一眼外面风日清和的天气,听到了阿娇虽是已经压低了却依旧清爽的嗓音打发门外的一众侍者下去,于是早放开了嗓音捧着书简读到:“……仁者道之纪,义者圣之学。学之者明,失之者昏,背着者亡。陈力就列,以义建功,师旅行政,德仁为固,仗义而强……”

  阿娇猫着步子进去时见刘彻与韩嫣正像模像样的学习,笑了笑挥手叫宫人下去,自寻了一处地方将点心放了坐下并不叫停。

  韩嫣板正的端坐而听,刘彻托腮捧书朗朗而读。阿娇听了几句感觉哪里不对劲,终于咳了几声示意自己来了,韩嫣闻声立时起身行礼,刘彻也做出一副讶异的形状放下书简站起来道:“阿娇姐,你怎的来啦?”

  阿娇瞥着眼睛朝他们两暧昧不明的一笑甩头,好像在说:你们不用装了。只是她一笑后并没有说话,刘彻韩嫣心里不由得一阵发堵。

  阿娇夸张的叹口气起身道:“嗨,我来喂猪儿了,饿么?”提了点心走过去放在刘彻学习的案几上,看着刘彻的脸上一阵抽搐哈哈而笑。

  “饿,怎么不饿,”刘彻气哼哼的坐下打开食盒来吃,叫韩嫣道:“韩嫣过来吃。”

  韩嫣吱唔着扯扯衣服上的褶皱不知道该怎么办,阿娇趁机揶揄:“瞧瞧,瞧瞧,对你多好韩嫣,躲灾也拉着你。”

  刘彻噎了一噎,吞下一口直接扔了一块糕给韩嫣,韩嫣立时勇敢敏捷的活手接了。

  本就是开玩笑的,谁都知道。殿里安静,外面的鸟儿叫的欢脱,阿娇也不管,各自睨了他们一眼,呵口气蹲下身去敲竹简,问道:“你方才念的是什么?”

  “《新语》。”刘彻嘴里吃着糕含糊答道。

  “又是《新语》,怎么和上回说的有距离。”阿娇问出了方才心中的疑惑。

  “你直接说是兴师问罪来的算了。”刘彻喝了口水不再吃了。

  “什么!”阿娇翻眼睛,有点难过,她虽然不喜欢外祖母说的那番道理,可也不想亲近的人互相别扭隔心,“陆贾陆贾,你就没完没了了。”

  “是了,陆贾之能太宗盛赞,《新语》里有‘凡可用之材,皆为我所用’的话,说的真是不错,上次是上次,这回是这回,太傅荐读的书自然要好好看。”刘彻口辩,阿娇不及他,一时只看着他不接话。

  刘彻见她突然不说话了,推她道:“你怎么不说话?”

  “没得可说。”阿娇站起来低头装作闲闲的翻手指。

  气氛眼看就要僵硬,鸟儿忽然噗棱棱飞走了,他们随着声音抬头看出去,原来是有人进来了。杨得意带着任务进门,却见几位皆表情木然看向自己,一个紧张向前扑了扑,打千揖礼道:“椒房殿的见秋姑娘来传话了,要您几位今午往椒房殿用午膳,陛下在呢。”

  刘彻脑子转着,哪儿哪儿的消息,可真是传的快,该死的该活的谁也逃不掉,至于吗?他转头去撞阿娇:“喂,听见没有,要你去呢?”

  “嗯?……”阿娇听了杨得意的话脑子正嗡嗡。

  “怎么,你舅舅的面子也不给?”刘彻诡异的笑着看她。

  “哈?去……去?去哪去,去啊当然。”阿娇偏头瞪大眼睛说。

  刘彻看着阿娇,不知她在说些什么,转而对杨得意说:“知道了。”

  “娘娘说‘韩侍读没事也随着’。”杨得意躬腰又补了一句。

  韩嫣为难,他知道自己与太子的流言已经叫皇后娘娘对他有些看法了,因是说道:“嫣还有功课没做完,殿下,请许嫣辞。”

  刘彻默许,拉着阿娇走了。

  “太阳真好,”阿娇看看天说道,“你看……”

  没话找话的语气,刘彻头一撇不管她,可没走多远,当他放开阿娇后,阿娇就要险些跌一跤了,杨得意跟在后面惊呼一声,刘彻回头一把拉住她道:“干什么走路不能认真点!太阳日日见,有什么好看,再伤了眼睛!”

  阿娇转了转脚,仿佛想什么失神了一样不理他径自走了。

  太阳快晒到头顶了,稍稍嫌热。刘彻顿脚,故意骂道:“不长眼的这时候晒我阿娇姐……”

  阿娇一惊回头:“胡说什么?”

  刘彻呵呵笑着把话补完:“把她晒傻了才不理人。”似乎没对她说一样看了看天。

  “你别乱说话,谁叫你乱说话了,”阿娇抬手朝他乱打,“你要骂我便直接骂了,不高兴了你朝上面胡说……”

  刘彻漫不经心的笑着:“你怕啦?有什么好怕?总算是会说话了。”

  宫道上树影婆娑,红花竟放,金的光、暗的影、黄绿相间的树,尽是大好秋光,阿娇转着步子走,说道:“这样好看,你说那些糟心的干什么?”

  “好吧,好吧。”刘彻笑道,“光景这样好,不如明天去骑马吧,要么可辜负了这好韶光了。”他看出来阿娇始终有心事,不知道为什么却不说出来。

  “呀,你说真的?”阿娇刚激动就又蔫了气,“定然又是骗我开心了,这些事你最爱钻话里的空子了。”

  如愿叫阿娇提起了兴趣,刘彻随意拾了一片树叶道:“树叶为证,这次保管不骗你。”

  阿娇一把打掉叶子道:“这也能算!果然又骗我了。”

  刘彻哈哈笑着跑掉:“谁叫你那么笨呢!”

  阿娇气得跺脚:“不去了,我明日就回家去。”由了她前两年骑马时被闪了一下,刘彻陈峤都不肯再教她骑马了,她便一直很渴望。

  “嗨,你瞧你,说个笑话还当真,快走快走,你说哪天去就哪天去好不好,教你骑,早给你选好温顺的小母马养着了。”刘彻说着又回去拉着她走,阿娇不情不愿的跟着走,抱怨着却不再轻信他的话了。

  天气很晴,日头下走的久了,秋老虎的厉害也要尝到,火热的烤的头背发晕,有些失力气,道旁草丛里的秋虫还有蹦跶的,大概是在觅过冬的食物,河湖里的水绿油油的。阿娇同刘彻边走着说着话,望着,想着,自己也不知道嘴上说了些什么,已见了椒房殿高高的屋檐,她有些气窒,终于发觉快要找个借口走掉,不然就晚了。

  阿娇在心里打个来回,于是步子慢下来软下来,刘彻感觉到她的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这日头还晒人的很?”

  阿娇把头撂得低一些走着,道:“我难受。”

  刘彻扶她:“那走得快些,一会到了椒房殿就好了。”

  阿娇抬眼看见那森森的宫墙忽得蹲下抱着肚子说道:“不行啦彻儿,我去不成了,我不舒服,肚子疼的很,要回去了,回去了……”话没说完就弯着腰抱着肚子挣脱刘彻的扶持往回跑。

  “啊?阿娇姐阿娇姐……”刘彻要往过追,却被杨得意拉住了:“奴婢去看翁主,殿下快去吧,别叫陛下娘娘等久了,见秋姑娘已经来望啦。”刘彻转身看去,见秋正朝这边走来,于是嘱咐杨得意几句只好进了椒房殿。

  刘彻心里想着事,进门看到院里景物时突然想起什么,恍悟了阿娇这一路神不在焉心事重重的不正常。他第一回带阿娇来椒房殿的情景在脑中掠过,心不由突突跳得快:阿娇她是怕,怕得很。与阿娇一直以来避忌不肯去椒房殿的执拗一合,更加肯定了,于是脑袋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许多事情明白过来,他没想到那一年冬日留在阿娇心里的阴影还没好,心里一时惆怅苦涩。可是很快就被新的事情占了这些苦涩。

  刘彻进殿里时,皇帝果然已经在了,他不敢再胡乱想了,忙忙告罪行礼,刘启没说什么,王娡怪怼的训几声才许他落了坐,几人各据案而食,刘彻发现三姐刘媛不满意的暗瞪他,他不明就里哼一声转过头不管。

  皇帝忽然问道:“阿娇怎的没同你一道里来?”是在问刘彻了。

  刘彻心里紧张,放下筷子道:“回父皇话,阿娇姐她…她突然不舒服,叫杨得意送她回长秋殿去了。”

  皇帝望过来,王皇后跟着关切道:“怎么回事?彻儿你怎么叫阿娇一人回去,走到哪里了不带她来了椒房殿快宣太医看看。”

  刘彻知道见秋看见了就不好撒谎,忖着该怎么说,刘媛却道:“定是给彻儿气的,两人又吵嘴了才寻的借口。”

  刘彻气结无话。

  皇帝却说:“什么大问题了,用膳也要吵气!”各人皆顺眉告罪,刘启挥手示意动筷莫再瞎想,又说道:“彻儿你也不常常去长乐宫走动,即便真置了气也叫阿娇先回头?她毕竟是女孩子家,你也有点男儿气概才好。”话说的虽平和也极其隐晦,只是该明白的人都明白,那是借了阿娇的名义说刘彻故意使性子不去给窦太后请安,最近互相闹得关系很僵,王皇后暗悔这件事没使上力气,刘彻则是倒抽一口凉气方意识到这件事办的不该,太后本来对自己有偏见,这时候更有的说了。

  “儿子知错了,父皇放心,我与阿娇姐很好,方才是她不叫我跟回去的,怕您与母后干等了,我一会便要去看她的。”刘彻低首恭谨的说道。那是告诉老爹放心,自己已经认识到错了,阿娇出来长乐宫玩来了就说明问题不大,他很快去长乐宫拜见太后,保证不出事的。

  皇帝哈哈一笑道:“朕有个好外甥女呐,气量本事都大着呢,不与此等小儿见较,早做没事人了,就你宝贝儿子还有脾气,朕今晨去长乐宫时就已不见了阿娇,猜着也是去麒麟宫了。”这回却是对着王皇后说的,言外之意是亏了阿娇陪着太后说了不少好话,这事算是揭过了,各自都识相点把太后哄好了。王皇后也笑应着赞阿娇贬刘彻。

  宫人都低眉顺眼的用心伺候着,添盏换盘。过了一会皇帝又说道:“彻儿去长乐宫时媛儿也一并去,没个两年陪你祖母了,媛儿也大了。”

  刘媛听了红着脸低声道:“是。”刘彻向三姐看去,见她不自然的低头假装喝水,脸红都到了耳根,心里正奇怪就听见母亲说话了:“前几日正与阿姐说起呢,媛儿也是到了及笄年纪了,要选夫家了。”说的阿姐正是馆陶公主。

  “哈哈哈……阿姐还真是着急,给他宝贝儿子讨媳妇来了,也与朕说过了,不过这还得看看皇后与媛儿的意思。”刘启漫不经心的似玩笑般说道。

  王皇后笑着附和:“媛儿,可看你了,”又转身对皇帝福礼,“还要陛下做主才是。”

  刘彻终于知道了,又看向刘媛,见她扭捏着不说话,咬着杯子甚是害羞生怯,连脖子都红了,想起来每次他们一起玩时刘媛与陈峤的样子,她每每等阿娇说起陈蟜来就特别兴奋,每次自己与阿娇闹别扭刘媛也总是站在阿娇一边,女孩子的心思总不分青红皂白的给自己红绿脸比阿娇还难缠,现在终于懂了。鄙视的看着她,可惜刘媛连自己都顾不上了根本看不见他的鄙视。

  “说起媛儿,羽儿及笄之事似在眼前,光阴真快,”皇帝感叹:“羽儿不知怎样了?上次匈奴的书信说……嗨。”一句话说完又是长叹口气。

  “父皇,信上所言必不是真的,匈奴人奸诈狡猾,野心不轨,郅都在雁门驻守他们骚扰边境得不了便宜就来使奸计,要害了郅都……”刘彻一激动竟把自己心里想的一股脑说了出来,话出口才发觉不经大脑说得尽是犯上的话,在座皆脸上变色,刘彻忙离席跪下道:“儿臣失言,望父皇恕罪。”

  皇帝在心里其实是肯切的,因惊喜刘彻竟能把其中曲折看得如此清楚而暗暗高兴,但这件事已经有了定论就不能再反回去,因而只平静的叫他起来,说道:“彻儿担心姐姐是对的,匈奴虽不再进犯,可边上不稳却也是个问题。”

  刘彻吸吸鼻子道:“父皇,太傅讲课时也有提到自古以来的边塞问题,其实前朝贾谊陆贾等人说的不错,是该在边关募民屯兵以长期防守的,有了建设好叫匈奴人猖狂之时也忌顾着点,不能叫他们肆意妄为,屯了兵,平时种田生活也好防范匈奴的动静,紧张时也能抵御不叫他们长驱直入。”他说的曲折更不敢提起晁错等忌讳的言语,只是想表达一下对匈奴的痛恨。

  皇帝听着心惊,他虽提着太傅这些话却未必都是卫绾教的,这个儿子果然不是池中之物,这次选对了更定了要好好培养他的心,赞扬道:“彻儿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卓见,嗯,说的很好,朕也在考虑这件事情了。”刘彻才把心放到肚子里,人人都和和乐乐,这一顿饭一家人吃得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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