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为你弹琴

　　正是快近正午的时候，太阳当头照着，虽说是冬季但也有几分暖意，刘彘出了椒房殿，慢慢舒一口气，被暖阳照一照，心里稍稍好了一些，举目却不见阿娇的影子，心里又难过起来，阿娇都不等他。默默地直走了俩三条宫道，才看见阿娇抱着琴站在路旁仰头看着太阳，他跑过去把琴接过来说道:“阿娇姐你不要盯着太阳看了，会射伤眼睛的。”

　　阿娇苦丧着脸看着刘彘说:“彘儿，椒房殿又黑又冷，又大又静，我不喜欢，咱们以后不要再去了，好不好？”

　　刘彘一开始要拉阿娇去椒房殿炫耀琴技的激动兴奋劲早已全没了，剩下的只有伤感，只珉嘴说道:“好，不去了。”盯着阿娇颇难过的眼睛道:“阿娇姐，你放心，我以后给你盖的金屋子一定又美、又亮又暖和。”

　　阿娇笑了笑，没想到他跳跃思维这么好，捏了捏他冻得通红的脸蛋笑道:“看你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金子？”

　　刘彘一下子愣了，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其实阿娇不过习惯性的堵一句他的话，也没有放在心上，她从来也不真在乎这个问题。

　　到底是刘彘，只愣了一下就喊道:“我现在还小，等我长大就会有，你等着就好。”

　　阿娇见他这么认真，哈哈大笑起来，道:“好，我等着。”

　　俩人相携回了漪澜殿，王夫人见儿子抱了把琴回来，看起来还是把好琴，想起前几日阿娇同南宫说话间，抱怨师傅教她学琴的事，猜想一定同阿娇有关，便没有多问。

　　提起南宫公主刘羽，阿娇觉得这个姐姐总是沉静的坐着，举手投足间，处事说话时，却给人一种坚韧倔强的感觉。她说话时总是淡淡的，阿娇觉得她的声音很好听，笑起来脸上有浅浅的梨窝，很好看。她对阿娇也是极好，叫阿娇感觉和她说话很舒服，虽然阿娇好动，但却很喜欢与这位表姐说话，好似与她说说话自己也能平心静气的，感觉很好。于是每每去了漪澜殿总要与她说会话才回去。刘彘也很欣喜二姐同阿娇相处的很好，不似先前大姐那样讨厌阿娇。

　　凛冽的西北风打着旋儿刮过湖面，湖水结了冰，平的像面镜子，太阳光射在冰面上，晃晃的直刺眼。阿娇不满的嘟着嘴道:“彘儿，这儿都是泥，不能等干了再来么？”

　　刘彘在前面走着，头也不回道:“来都来了。你跟着我走就不会踩到泥了，哪里能等到干了去，你都回去侯府了。”

　　俩人拣了有草的地方，拂开枯了的灌木艰难的走出去。禁宫的这片湖边没人来，因此宫人除雪也不会管这里，草自然有没有人来除，有了茂密的枯草垫着，泥也并不可怕。

　　终于走出灌木丛来到树下，刘彘抱着琴气喘吁吁，歇了一会仰头看着光秃秃的神树，只见它孤独壮硕的树干鹤立鸡群的直直向上，没了周围绿色的掩映更显得突兀挺拔，树的枝丫张牙舞爪的在蓝天白云下肆意伸展着，回过头来看着阿娇问道:“阿娇姐，你说这是什么树啊？”

　　阿娇早走到湖边寻了一块大石头坐下喘气，听到他的问话，看了看禁宫方向回答道:“银杏树。”

　　刘彘笑笑，道:“你怎么竟然知道？”说着也朝湖边走去也拣了一块石头坐下，阿娇白了他一眼并不回答怎么知道。刘彘见她不言语，吐吐舌头说道:“嗯，原来是银杏树，叶子很好看，不过也会枯了。”看到阿娇出神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叫她回神道:“阿娇姐，我带你来这里是要弹首曲子给你听。”

　　阿娇转头问道:“在哪里不能弹啊！非要来这里。”

　　刘彘神情僵了一僵，微微摇头苦笑道:“不一样，不一样的。”

　　阿娇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会这样，怕他不开心了，说道:“好啊，好啊，彘儿你弹吧，早几天说弹的，还不弹，我很想听呢。”

　　刘彘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是啦，我看到你回去也下不了雪了，不等雪来了，就在这里弹，神树也听着，愿你一直欢喜无忧。”

　　阿娇心里大为感动，看着他说:“彘儿你真好。呵呵呵～，那是什么曲子啊？”

　　刘彘笑盈盈的说道:“叫《初雪》，所以才想在下雪的时候弹给你听，可是……”

　　阿娇忙道:“没关系，我现在就想听，你先弹一遍，以后下雪的日子还多，你再弹给我听，好不好，我都不会弹琴呢，师傅教我我也弹不好。”

　　刘彘欣然道:“你若喜欢，以后我弹给你听，你不用学啦。”弹琴要平心静气，敛气凝神，阿娇是坐不住的，自然弹不好。弹琴时讲究有很多，可在这里，也就算啦。刘彘敛敛神，将琴于膝头摆好，又说道:“皇后娘娘说《初雪》是说初冬才下的新雪晶莹可爱的模样，惹人喜欢，又纷纷扬扬，精灵顽皮，叫看雪人见了心情轻松欢快，看着雪像在天地间玩耍嬉戏。我当时就想到了你呢。”

　　阿娇听他讲述，很是高兴，又感动他说想到自己，带着欣喜期待的笑催促道:“那快弹吧。”

　　刘彘将身坐正，才是不到六岁的孩童当真为难了，调好琴，抬手弹奏起来。

　　阿娇认真的听着，觉得果然美妙，她听不出来好赖，但经刚才刘彘的一番解说，这时听来直觉得刘彘弹的非常好听，暗赞这真是世间最美妙的乐曲，听着心里明亮舒畅，充满欢喜，真想与他美美的在雪里玩一场。

　　刘彘边弹着不时抬头看一看阿娇，见她嘴角露出细细的笑，神色专注，越发觉得阿娇好看。

　　一曲弹完，阿娇开心的拍手笑道:“彘儿，你弹的真是好听极了，比我师傅弹的都要好听呢！”

　　刘彘把琴放在一旁，边捶着腿兴奋的问道:“真的吗阿娇姐，你别骗我。”

　　阿娇见他捶腿，显是琴压的久了腿疼，走过去蹲在他旁边帮他揉腿，说道:“我骗你做什么，说过了不骗你就不会再骗你。”她无意识的说出这句话，出了口才发觉难受，一句话说得俩人又想起几个月前囫囵解决的不愉快，有些尴尬。

　　刘彘撇撇嘴嘟囔道:“那你以后只听我一个人弹琴。”

　　阿娇抬头看他:“什么？”

　　刘彘倔起脸，吸吸鼻子道:“我知道你是骗我开心，太子哥哥肯定比我弹的好，可是我再学学一定能超过他。你是我的王妃，以后只听我弹琴，不许听他弹。”

　　阿娇被他说的话怔住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愣了半晌，才站起来道:“什么什么啊？我几时听荣哥哥弹琴了？你……你……胡说什么？”

　　原来刘彘为那个秋日在丹桂亭里看到的他二人言笑晏晏的美好画面，仍然耿耿于怀。虽然知道了阿娇不喜欢刘荣，潜藏的好胜心仍叫他不舒服。于是说道:“那一回我听说你要嫁给刘荣，我不相信，跑去问你，就在御花园的丹桂亭里看见你们坐在一起弹琴，你还拉着他对他笑容灿烂的说话，你还不理我！”

　　阿娇听着直觉得不可思议，低头暗暗想到，多久以前的事了，刘彘居然还记这么久，若不是他提起自己都不大记得了，他还这么的“处心积虑”。抬头盯着他问道:“你看见了，为什么不站出来问我，还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你可真行啊你刘彘，到现在还提这一回事。”

　　刘彘听着阿娇反倒质问他了，心里着急，事情发展的完全不是他所想的方向，悲愤道:“我以为你是骗我，我阿母说你是要做太子妃的，以后再也不会和我玩儿了，我不信，跑去找你却看到你们俩笑得那么开心，你说叫我好好努力难道不是支开我去和太子玩么，我……，哼……”

　　阿娇终算是明白过来了，心中起伏不定，不知是该大声吼他发泄还是该平心安慰他，气得在原地甩手踢脚转圈，看刘彘瞪着眼是快哭出来的样子，仰天长长舒一口气，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认真说道:“不对，你阿母说的不对。”气的鼻子里一哼咬咬牙又说道:“为什么发生了事你都不同我说，不问清楚，总憋在心里气自己，刘彘你是怎么回事？”

　　刘彘终于忍不住吧嗒吧嗒的掉下眼泪，阿娇抬手替他擦泪说道:“不许哭，男孩子怎么能随便哭！”又拉着他坐下给他解释。

　　“我怎么会要嫁荣哥哥呢？我又不喜欢他，我宁愿跟非哥哥打架骂仗也不喜欢和他呆着，太闷了。你不能从别处听到一点消息就不信我了。”于是在阿娇心里对王夫人画了一条暗线，抿了抿嘴又说道:“我也是偷偷听到我阿母要我嫁荣哥哥的话，很着急，没有办法，你说这件事谁帮得了我，我才自己想办法，趁阿母要我跟着荣哥哥学书时故意捣蛋气他，想了各种方法叫他讨厌我，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气他怕他就要去告我的状了。你看到的那时估计就是我约了他学琴，那时候他弹琴我就跟着瞎拨，看到他生气的直皱眉便拉着他跟他说我不好我不乖，问他是不是不喜欢我，是要从他嘴里套话，其实我知道他是不喜欢我，才敢说出我的本来意思，幸好我们俩也终于达成了共识，他不娶，我不嫁。他自己都不愿意娶我了，母亲也就不会逼我了。”说完翻了刘彘一眼，咬牙切齿道:“懂了吗？你说我这办法好不好？哼，却被某个小人记恨这么久。”

　　刘彘终于知道了自己大大误会阿娇这一遭实在是没必要，张口结舌，最后只说了一句:“我不是小人。”

　　阿娇看他皱着脸沮丧的样子，可爱的包子模样，不禁想逗一逗他，于是拉着他站起来夸张的比划着俩人的身高，笑到:“看到没，是不是小人啊？”

　　刘彘顿时又为自己长不高懊恼一阵。阿娇哈哈笑着:“罚你以后经常弹曲子给我听。对了，还必须要教我，不许嫌我笨！”刘彘忙拍手道:“好啊好啊，我教你。阿娇姐其实你不是笨，你是太暴躁，呃…太好动了。”

　　阿娇瞪他一眼揶揄道:“知道你稳重。切，可别跟个小老头一样一点事都藏在心里。”

　　刘彘好模好样的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说道:“过不了几日就是上元节了，阿娇姐你要不就别回去了，宫里都开始准备了，在宫里过节好吧？”

　　阿娇又白他一眼道:“上元节才要回家，长安市可比宫里的热闹要好玩的多，你们祭祀过节，我才不跟着掺和，我要去游夜市，看灯会，一年才一次呢。”

　　刘彘见她俩眼放光，说得有趣，也心生向往，宫外确实更好玩，开口道:“我也要去，阿娇姐你带上我啊。”

　　阿娇歪头一想，觉得该叫养在深宫的皇子开开眼，便说:“也好，你便先参加完祭祀，嗯，我去求外祖母叫你不用去晚宴了，到时候你换了衣服就赶快到西门来，叫上韩嫣带路，我就在西门等你，热闹主要在西市，我带你去玩儿，十五夜普天同庆与民同乐，皇舅舅大概不会管得太严。”

　　刘彘兴奋的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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