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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开封乱 6


  舞阳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漪澜殿,度过了生命中最漫长的早晨后,她有种了无生趣的感觉,不过她始终记得要为某人做件事,所以一直坚持着。

  “殿下!”泥人在第一时间迎到门前,如果没有长公主对皇帝的委曲求全,他怎能保住性命,更别说负责漪澜殿的一切事物,所以即便宫中一些碎嘴的刁奴暗地里数落着长公主,说即便山野村妇遇到这种难以启齿的事都无面目生活,堂堂一国公主却一而再地被皇帝迫入寝宫却安之若素实在下贱,但在泥人的心中,舞阳长公主依然是圣洁温良的。

  泥人看着长公主娇弱的身躯,心疼道:“浴汤已经备好,请殿下沐浴更衣吧!”

  舞阳轻轻摇头,叹息道:“这副身子怎也洗不干净了”说着走近泥人,伸手道:“今日的药煎好了没?”

  “快好了!”泥人点了点头,最后又忍不住道:“公主,此药性子霸道,太过伤身,将来难免……”

  舞阳厌烦地挥手打断,“我还有什么将来,郭家的两位女眷安顿妥当了?”

  “喏!”泥人心知劝也是白劝,垂首道:“奴婢已上下打点过了,且把她们安排在了秘阁中,可保官家短期内不会发现,至于如何将她们送出宫去,还得仔细些!”

  秘阁?想到那个所在,舞阳就感到无奈。当初为了防备刘承佑的骚扰,她偷偷营造了一个粗陋的隐蔽房间,至少可以让皇帝一时找不到她,即便刘承佑再怎样兽欲勃发,也不可能长时间滞留在漪澜殿。然而,太后让舞阳搬去她的寝宫,这似乎是更好的选择,可是结果却让人痛彻心扉。不过,现在那个地方留给了柴宜哥的母亲,至少还是发挥了作用。

  想到这些事情,舞阳就感到异常烦闷,冷声道:“在我面前,你称皇帝禽兽便是,记住是禽兽!”

  泥人不敢支声,舞阳坐下深吸了口气摆手道:“把药端来吧!”

  “殿下,郭夫人的幼子罹患重病,此厢不能传太医,如何是好?”

  “你怎么不早说!”舞阳站了起来,重重地挥了挥衣袖,说起来,此刻她对所有和柴宜哥有关的人都无比重视,也许这就是痛苦中唯一的精神寄托吧。

  “我去看看!”她走了两步突然顿住,转过身来严肃地看着泥人,“你把他\母亲安好的消息带给他,告诉他,我一定会救出她的!”舞阳的那个“我”字咬得极重。

  泥人使劲点头,“殿下放心,奴婢立即前去!”

  何园。

  今日宫中变故已然不胫而走,虽然从一开始柴宜哥就对何园实行封闭管理,然而如此大事自然瞒不住人,尤其得知郭府被皇帝查抄后,园中此时已是风声鹤唳。

  南园房中,“啪!”何福殷砸碎了茶杯,脸色阴郁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年轻人,房门外,何六娘捧着胸口,胆战心惊地偷听。跪在地上的是她的三哥,在外边探听了一些消息后,回来告知何福殷,不知说了些什么,两父子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此事休要再提,否则我直接将你交给公子,权当没生过你这样的逆子!”何福殷斩钉截铁地说,“在这时候出卖公子,那我老何岂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阿爹,如今官家已剪除了杨、史、王三位相爷,亲掌朝堂,查抄了郭府,显然要对郭威下手,我们家再和郭家夹缠不清,危矣!”何三郎犹自强辩,何福殷气急,站起身来打了他两耳光,怒道:“放屁,当初如果没有公子援手,我们何家早就完了,如今本家生意能在淮南风生水起还不全依仗公子,此时落井下石,你还有血性吗?”说到恨处,何福殷忍不住又踹了儿子一脚。

  他真恨啊,几个儿子中三郎最聪明,此时却偏偏转不过弯来。刘知远死后,汉庭的朝政就是由几位权臣把持,其间北拒契丹,平定关西,屏蔽南唐,种种桩桩几乎与刘承佑无关,可以说皇帝对帝国的实际控制力是相当弱的。如今刘承佑匆忙夺权,地方节度使是否平稳,掌权的刘氏宗亲是否服气,这些都是未知之数,更可怕的是,后汉第一战将郭威此时正拥兵邺都,翻手之间即可回返京师,在这样的情况下,柴宜哥的性命实际上比皇帝刘承佑还要安全。何家此时若真的背叛柴宜哥,别说这聪明的神童没有安排后手,就算侥幸成功,将来的下场也会凄凉无比。

  “这样迟钝的嗅觉,别说做官,经商都休想成事!”何福殷心痛地看着儿子。可惜何三郎此时还没有从内心的忧惧中清醒过来。

  门外的何六娘偷听到此处,内心惊骇不已,从来都沉浸在自己那点小儿女心思的姑娘根本没料到现在居然是这样的情况,怪不得公子从昨夜开始就意志消沉地蜷缩在房内不出。她站在原地,绣鞋在地上磨蹭着,终于下定了决心,自语道:“绝不能让三哥害了公子!”

  何园东侧偏厅,王延昭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杯中茶水已尽,端起茶壶,壶内也空空如也。

  “公子还是不肯出来?”郑恩见王延昭不应声,无奈地搓了搓手,坐立不安。

  此时满熊也一脸垂头丧气地溜达过来,王延昭劝解柴宜哥无果,满熊想要让郭月娘出马也失败了。

  “事已至此,就让某越俎代庖吧!”王延昭见满熊,鲁邦,郑恩三个柴宜哥的得力干将都来到了偏厅,当即长身而起,道:“公子的心气还没顺过来,但我们不能一直等下去,如今保护好何园的安全,做好应急准备正是我辈所需做的,公子信任我等,我们在此刻就应该回报他的信任!”

  今晨,当宫变如期而至,王延昭就满怀兴奋地来到何园,在他眼里柴宜哥料事如神,接下来就是如何筹划在京中起事配合郭威返京的壮举了。然而在何园里,他却看到了沮丧的柴宜哥,豪情万丈一下子被打断了。不过这样也让王延昭欣慰,柴宜哥毕竟是个孩子,承受不住家破人亡的代价是正常的,如果他一如往常般镇定自若,那就冷血的令人害怕了。

  “如若公子不能理事,某便代行就是!”王延昭的心热切地燃烧着,而他的表态也让其余三人冷静了下来,纷纷注目而视。郑恩自不待言,满熊和鲁邦皆是柴宜哥的心腹,因柴宜哥重视王延昭,平素也对王延昭非常尊敬,此时王延昭能挺身而出,他们俩的心也安稳了许多。

  “紧闭正门,满熊你带园中家丁严守后门!”王延昭嘱咐了满熊,又凝视着鲁邦道:“你让外面的兄弟都在何园附近埋伏起来,你则要牢牢盯住何福殷一家的动向,何园内部一定不能乱起来!”

  鲁邦和满熊轰然应诺后,王延昭又嘱咐郑恩道:“我俩立即回去整顿军伍,借此机会把公子的人统统聚到一起,榆郎(郑恩小名)记住,但有心思异动者早早除掉!”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保证公子在郭相返京之前安然无事!”安排完一切事务后,四人便各行其事,至于后续事宜,他们还是寄希望于柴宜哥能早日振作,毕竟匆匆上马的王延昭可没有柴宜哥那么思谋良久的计划。

  王延昭从后门偷偷离开时,不住地祈祷,“郭相,您的孙子已在汴京做好了准备,您可千万不要有意外。”

  房间里,俊哥儿拿着下人送来的鸡腿踞案大嚼,手上和脸上尽是油花,看来小孩子都是乐天派,家里发生的大事他全然不明所以,胃口依旧很好。郭月娘就不同了,连日来的吃食动也没动,眼睛红肿,虽然她还不到十二岁,然而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年龄已经很省事了。

  “姑姑,还是吃点东西吧,刚才满熊不是代大哥道歉了吗,大哥既然不敢来见你,你就去看看他吧!”俊哥儿一开始也被郭月娘的啜泣弄得悲悲切切,可是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郭月娘那双桃子般的眼睛。

  “小孩子啥也不懂!”郭月娘叹了口气。

  俊哥儿放下鸡腿,抹了抹油腻腻地嘴巴,也哀声道:“听满熊说大哥也没怎么吃饭,究竟咋回事啊,也不让我们回去,娘该急死了!”

  听到俊哥儿这般说,郭月娘又忍不住掉眼泪,冰雪聪明的她即便只是听了泥人的寥寥数语,也知道家里此刻只怕凶多吉少,再听满熊讲柴宜哥的消沉模样,她更加心疼的笃定此事。她终究还是年少,除了回忆家里的温馨点滴,哀伤哭泣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俊哥儿见郭月娘又开始掉眼泪,烦闷地堵住耳朵叫嚷起来,“看看,你又哭了,女人家只知道哭,难怪我大哥烦你了,连同我也跟着倒霉和你关到一块儿,大哥在那边厢听里美姐姐唱曲子,别提多乐呵了!”

  “你~!”郭月娘愤怒地站了起来,想要打俊哥儿却又舍不得,那句“女人家就知道哭”把她刺激到了,再想到柴宜哥和倭女整日呆在书房里,心里那股邪火再也抑制不住。小姑娘重重地哼了一声,快步走到门前,将门踹开叫道:“来人啊,给我拿把斧子来!”

  跨院内,满熊和鲁邦正在低语,满熊鲜有的一脸严肃,而一向如满熊兄长的鲁邦竟然唯唯诺诺。这时一个小厮并一个丫鬟分别从两头匆忙跑来,丫鬟还高声叫着“满总管”。

  “何时如此惊慌?”满熊一脚将那小厮踹开,对丫鬟倒是温柔些,只是板起脸孔厉声问道。

  “郭娘子问下人要了把斧子正劈公子爷的房门呢!”丫鬟急切说道,哪知满熊却笑了,“太好了,郭娘子早该如此行事了,嘿嘿!”

  鲁邦却推搡了他一把道:“傻笑什么,赶紧去啊,两个主子弄伤了谁都不是好事!”

  满熊正准备离去,那小厮却哼哼唧唧地说:“总管慢些”显是刚才满熊那一脚踹得不轻,“昨日来的那个少年正在后门上,他要求见公子爷!”

  “你蠢啊!”满熊又是一脚,“先把人迎进来,在后门上侯着成什么事?”说着再也不理那小厮,而是拿着丫鬟急急向内院走,刚走两步却又转身对鲁邦叫道:“哥哥,刚才兄弟的话你可要听啊~!”

  鲁邦苦笑着点头,背过身朝外院走去。刚走出跨院,却听到树丛后边有女子的呼声,“鲁郎君!”

  听到此声,鲁邦心头一热,满熊的叮嘱全忘了个干净,凝目看去,那树影花丛里俏生生站着的不是何六娘是谁。

  “娘子~!”鲁邦情急地迈出一步,但觉不对动作凝滞下来,只是一张脸已憋得通红,手足无措地呆立在那。

  “你走近些!”何六娘低声说,一边左右看了看,这动作让鲁邦的心反而冷静了,连忙拱手道:“娘子,这……恐怕不妥!”

  何六娘似乎有些着急,见鲁邦发怔,急忙一步跨出草丛,快步来到他身边,从腰间兜里取出一个纸团递到鲁邦面前,鲁邦犹自发愣,何六娘不禁啐了一声,“别愣着,仔细点!”说罢就冲冲跑出了院门。

  鲁邦攥着那个纸团,粗大的手颤抖不已,强自镇定走了几步,见四下无人连忙跳到草丛深处一颗树后,抖抖索索地将纸团展开,只见上面字迹清秀,寥寥几字“小心我三哥!”看着字条,鲁邦哑然失笑,不禁想扇自己一耳光,可再仔细看那笔迹,脸色突然变了……

  在何园东侧深处的院子里,伊莎贝拉坐在池塘边喂着红鲤,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陈安平则在房里摆弄着一架有些破旧的古筝。原本伊莎贝拉对东方的乐器充满了好奇,可是聆听了陈安平的弹奏后,立即逃出了小屋,太难听了,“就算卿卿对牛弹琴恐怕牛也会逃走的!”伊莎贝拉脸上露出傻笑,跟随这个东方男人一路行来,如今总算有种安定的感觉了,东方的庭院真的很美,她在憧憬,陈安平的家是否也这样漂亮。

  这时,丫鬟们的窃窃私语从远处传来过来,伊莎贝拉连忙躲进了树影里,偷听这些下人的谈论是她最近发现的乐趣,女人似乎都热衷于八卦,无论中外,听这些丫头暗地里谈论谁在恋慕谁,让伊莎贝拉有沉浸在了当初坠入爱河的那段时光。她偷听的很大胆,因为即使被发现了也不用怕,因为这院子里的人并不清楚她的汉语造诣。

  “听说何老爷把何三郎打了!”

  “为什么,那何三郎不是何老爷最看重的儿子吗,好几次跟公子讨差事呢!”

  “你们这些傻丫头,成天关在园子里,都不知道外间出了多大的事吗?公子爷的本家被查处了,皇帝要对付郭家呢……”

  “嘘~!这些事情不要乱说!”

  丫头们走远了,伊莎贝拉却再没有前几次偷听那么感到有趣了。虽然她是外国人,但作为拜占庭的贵族,只是从仆役的寥寥数语中,她就闻到了宫廷斗争的气味,“难道卿卿的担心是真的,我们不知不觉地陷入了一个麻烦中?”她自语着,不由自主地朝屋内走去。

  刚走了两步,却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朝屋里探视,伊莎贝拉有心叫出来,却停住了脚步,凝神看去,那个身影越发熟悉,正是刚才那些丫鬟们讨论的何三郎。这个人自从陈安平和她住进何园后,就总是偷偷摸摸地朝这边跑。

  “卿卿不会真的卷入什么事件中了吧!”伊莎贝拉想到此处,眉头紧锁,脚步放得更轻,看到何三郎走进陈安平的房间后,她才缓缓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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