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乌湄

　　当胥骨走到小树林的深处时，他突然觉得头一晕，眼前一花，场景完全地变了，身边不再是阴森森不见天日的树木，却是来到了一间华宅大院的门口。大门“吱哑”地一声打开了，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个青梅竹马的姑娘，她笑吟吟地看着他，对他伸出一只手，声音娇俏迷人：“到家了，你还愣在外面干嘛，还不赶紧进来啊？”

　　胥骨只觉得自己精神一阵恍惚，他突然间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儿，欢喜得心脏仿佛就要跳出了胸腔，他哪里还有空去想其它的事情。就算是作梦，他也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他迷迷糊糊地抬脚进了大门，姑娘亲热地拉起他的手，把他拉向里面的屋子。胥骨停下了脚，疑惑地问：“为什么你在这里？”

　　姑娘笑道：“你是累糊涂了吗？这里就是你答应过给我买的新宅子啊，你去外地五年，做生意赚了大钱，一回到老家，你第一件事就是买了这所新宅子，然后带着一马车的彩礼来我家里向我提亲，当时我父母都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

　　胥骨打断了她的话：“不对，我记得我明明是......赌输了钱之后，还不起债，后来被关了起来，去采石场服役，我根本就没有去做生意，也没有赚大钱。”

　　姑娘轻轻地在他的额头戳了一下，“你这呆子，作了个恶梦就当成真了，明明这宅子都是你置办的，你还给镇上修了桥，开了路，现在大家都对你敬佩得不得了，说你实在是太厉害了，都以你为骄傲呢。”

　　胥骨一下子迷糊了起来，难道过去的那些事情真的只是作梦？现在这一切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他握紧了姑娘的手，喃喃道：“原来那些可怕的事情全是作梦啊，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他欣喜地对姑娘说：“你不知道啊，我作了个好可怕的梦，在梦里，因为我赌输了钱，变得一无所有，害苦了我的父母，也害苦了你，我实在是不敢面对你们，所以我只好一直逃避......幸好一切都只是梦......”

　　姑娘的眼里闪过一丝怨色，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如花笑靥，她拉着胥骨往屋里走去。

　　胥骨这次没再多加考虑，顺从地跟着姑娘走进了里屋，那是间卧房，精雕细刻着鸳鸯戏水的大床上，挂着红色的帐帘，铺着绣满了并蒂莲花的棉被。姑娘拉着他坐在了床上，胥骨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这，大白天的，不太好吧。”

　　姑娘笑道：“什么大白天啊，明明早就天黑了好不好？你看看窗外，月亮早就伸起来了。”

　　胥骨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真的，天色早就如墨色般漆黑，房间里点着一只龙凤蜡烛，烛火正跳得欢快。

　　姑娘微微对着他的耳朵吹气：“你也劳累了一天了，让好好休息了，这次，不会再作恶梦了，一定是个美梦。”

　　胥骨一下子面红耳赤，心跳如雷，他总觉得幸福来得太快了，快到他还完全没做好去面对的心理准备，他嗫嚅道：“可是我......”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姑娘已经用手堵住了他的嘴，认真地问道：“你就告诉我，你真的有爱过我吗？”

　　胥骨立刻点头：“爱！我的心里只有你，其它的女人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姑娘满意地笑笑，“那不就是了，我从来没贪图过你的什么，我只想要你爱我就好了，就算你一无所有，就算你没有自由之身，我只是想要你对我说这句话，也就够了。”

　　她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胥骨从她背后一把搂住了她，认真道：“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以后我再也不会惹你不高兴了，我要你好好地做我的娘子，给我生儿育女。”

　　姑娘淡淡地说了一句：“已经晚了。”

　　正沉浸在温柔乡里的胥骨吃了一惊，连忙问：“什么晚了，现在我们不是一切都好好的吗？难道你又有了其它相好的人了？”

　　姑娘苦笑了一下：“你还记得你之前的那个恶梦吗？梦里你赌输了钱，变卖了祖屋之后，也没有跟我说一声，自己就走了。我家里人强迫我跟别人成亲，我不愿意，就趁黑跳进了河里......”

　　胥骨顿时觉得全身发冷，仿佛是被寒冬腊月里的冰水给从头到脚地泼了一身，他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那......那后来呢？”

　　姑娘挣脱了他的双手，“我一口怨气不消，魂魄不能去投胎转世，飘飘荡荡的时候被蛇妖所抓，那蛇妖很擅长抓捕我们这些淹死在河里的怨灵，然后利用我们去引诱男人，编造这些男人心中最渴望得到的幻境，在这些幻境中任她吸食精血。”

　　胥骨悔恨不已，“原来又是我害了你，如果我不是因为逃避而不敢见你，你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姑娘道：“不要说了，你赶紧走吧，那蛇妖现在已经化成了人形，非常厉害，你趁着她还没来，马上离开这里，还来得及。”

　　胥骨一把抓住她的手：“要走一起走，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不想再跟你分开了。我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觉悟了，是生是死我都不在乎了，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去哪里我都不怕。”

　　姑娘道：“可是你还有父母要照顾，不要说这些赌气的话，赶紧走吧。”

　　胥骨下定了决心绝不放开姑娘的手，他硬拉着她朝门外走去。

　　他打开大门，抬脚跨了出去。

　　一刹那，他的手上一轻，姑娘的手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诧异地回过头，一切全消失了，依旧是阴森森的小树林，连虫声和鸟叫声都没有的死寂。

　　他和姑娘在房子里说了那么久的话，可是在现实里，连一秒都没有。

　　所有的一切就如同一个美丽炫亮的肥皂泡，轻轻一捅，便“啵”地一声破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胥骨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无比的失落，比起在幻境里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幸福，这种梦醒之后的得而复失让他更觉得痛苦。

　　他无意识地挪动着脚步，一步步向小树林外走了出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一股腥臭之风吹过，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拦住了他，“乖乖顺从我，还可以给你留条命；否则，我一口吞了你，你连骨头渣子都别想剩下!”

　　胥骨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的身材非常丰满，腰间一根带子束住了圆而细的腰肢，头上梳着高高的发髻，墨色的嘴唇，妖艳的眼神。

　　“你是谁？”胥骨觉得自己呼吸有点不畅了，他感觉到从这个女人的身上释放出来了一种强烈的吸引力，让他的身体有种失去控制的感觉，但是他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会为了赌钱而卖掉祖屋的愣头青，苦难让他有了些超过普通人的定力。

　　那黑衣女子也在认真地打量着胥骨，心里暗自道：“今天送上门来的这个男人不错，阳气挺旺，而且见到我还能保持镇定，比起之前那些男人要好了不少，看样子这次可以好好地提升我的修为了。”

　　她想得心情大好，便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是乌湄，你跟我走吧，如果你能受得住，没准我还会多多疼爱你一些。”她说得高兴，捂着嘴笑了起来。

　　胥骨冷冷道：“我不跟你走，我不喜欢你，我有心上人了。”

　　乌湄愣了一下，她还是头次看到没有被她迷惑的男人，他居然敢当着她的面直接拒绝她的邀请？

　　她怒极反笑：“你有心上人了啊，那她在哪里呢？要不要我先把她给吃了，再来找你啊？”

　　胥骨低下头，看着地面的枯叶，“她已经被我害死了，是我对不起她。”

　　乌湄走近了胥骨，闻了闻，又笑了起来：“我知道是谁了，她是我在河里抓到的一个怨灵，本来她应该是把你给迷晕了，然后等我回来享用的，没想到她居然会挣破了我的法术控制，把你给放走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乌湄咬牙切齿道：“等我把你给收拾了，再回去收拾她！”

　　胥骨转身就逃，乌湄笑道：“你觉得就凭你这双腿，能跑到哪里去？”

　　她一边笑，一边手一挥，一条黑色的带子唰地一下就飞了过去，追上了胥骨，并且缠住了他的脚。胥骨“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乌湄笑着走了过来，蹲下来，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胸前，本来是调情的手法，但是她那眼神，就跟在看猪身上的哪个部位更好吃一样，实在让胥骨觉得心惊胆战。

　　“哎，我还想过是不是多留你在身边一段日子，现在看起来，还是一次性解决了得了，免得你惹我心情不好。”乌湄嗅着胥骨的脖子，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胥骨只觉得冷冰冰的舌头在自己的脖子上滑过，鸡皮疙瘩疯狂地冒了出来，他快要崩溃了，终于大声地喊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乌湄乐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喊破天都没人来救你的。就算是有人来救你，来一个我吃一个，来两个我吞一双！”

　　话音未落，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飞出来一只棍子，对着乌湄当头就是一下，敲得她脑袋发晕，连发髻都散乱了。

　　“是谁在偷袭！有种的出来啊！”乌湄一手捂着头上的伤口，一手叉腰，愤怒地朝着棍子吼着。

　　“哎呀不好意思，我一时手滑......”呼阿踉踉跄跄地扑了进来，去追着她那根还在林子里乱飞的法杖。当时她正在等胥骨出来，闲得无聊就在玩法杖，突然间听到胥骨喊救命，顿时着急了起来，可是法杖还被封印着，不能直接用它飞过去。还没等她施展神行术，法杖自己就已经冲了出去，呼阿一下子愣没抓得住它。然后它就打到了乌湄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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