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胥骨
胥骨，长得高高大大，看起来一表人材，身强力壮，在一堆穷眉恶目的犯人当中，看起来正如那鹤立鸡群一般，所以这次才被挑选当作抓妖的诱饵。若是好人家的孩子，谁敢冒这个风险去安排他们当诱饵呢！
他犯的罪名是屡次向乡邻们借钱，说自己要做生意，实际上却是拿去赌博，输个精光，自然也就没钱去还债。上当的次数多了，乡邻们联合起来去告状，把他抓了起来，他对自己的罪行倒也承认得很干脆，只是说自己没钱，实在没办法还债，愿意听从官府的发落。
官府见他认罪态度尚好，就安排他到了采石场，每天去挖矿背石，可以挣些辛苦钱，慢慢去偿还他所欠下的债务。
胥骨是家中的独子，当年他母亲生他的时候，因为胎位不正，在鬼门关熬了三天三夜，差点难产而亡，好不容易才把他给生了下来；他母亲在那之后便失去了生育能力，他也未曾再有其它的弟弟妹妹，正因为是家里的独苗，父母把他当成了宝贝一样地捧在了手心，溺爱得不行，所以逐渐地养成了他唯我独尊、不顾他人死活的心性。
那个时候他家的家境还算不错，他的父亲也指望过他能够读书识字，将来去进京赶考，送他去私塾读书，可他心里只想着去外面玩，摸鱼掏鸟蛋，哪里有半点心思去读书，各种变着法子各种捣乱，把私塾先生给气个半死，他父亲虽然也有教训他，但始终还是没舍得去强迫他，也就由着他的性子去了。
等他再长大些，惹事生非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多了，比方说刨人家地里未成熟的瓜果，又或者是打破别人家的窗户；他的父亲没少为了他的事去跟人赔礼道歉，低声下气。可是他只觉得好玩，根本就没考虑过自己父母的难处。
后来，他被些不三不四的无赖给带到了赌场，先是让他尝到了些赢钱的甜头，让他天真地觉得，平时父母要辛苦劳作好几个月，才能赚那么点钱，可他在赌场里轻轻松松就赚回来了数倍的钱，这才是真正的发财之道啊！所以他在输了钱之后，一心就想着怎么去把钱赢回来，根本不考虑自己是否是中了别人的圈套，把家里的钱哗啦啦地送给了赌场。
他的父亲知道他迷上了赌博之后，大发脾气，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顿，然后商量着要给他说门亲事，好让他收收心，不再去赌场里。
说媒的人看着胥骨的长相，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小伙子人是长得不错，可就是有赌钱这个习惯，姑娘家跟了他，怕是以后没办法过安生日子。好赌的人我是见过几个的，一输起来眼就红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把家里的东西都给卖了不说，还有把自己的老婆也给卖了的。”
胥骨的父亲再三哀求说媒的人，承诺事成之后必酬以重金，媒人才勉强答应了，说要去比较偏僻的乡村里给他挑个媳妇，会过日子又能管得住男人的。
过了些日子，媒人带了个粗手大脚，相貌还算过得去的乡下姑娘过来相亲，可是胥骨直接就一口回绝了，他的父母急了，再三逼问他为什么，连棍子都用上了，他被打得痛了，才说道他已经有心上的姑娘了，是他一个青梅竹马的玩伴。
胥骨道，只要他有自己的新房，她就愿意嫁给他，可是他现在没钱，所以没办法娶她过门，他一定要想办法去赚钱。
他的父亲说既然你想赚钱，那就好好地去做生意，这样来钱是最快的了，辛苦做个三年，挣的钱就够买个新的宅子，也就能娶人家姑娘过门了。
可是胥骨心知自己根本没有做生意的天赋，他一不识字二不会计算，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在寻思怎么靠赌博来赢够买新房子的钱，所以，他偷偷地又去了赌场，而且，他还孤掷一注，把自己的祖屋给抵押上了，但最终还是输了个精光。
过了几天，赌场的人上门来要债，找不到他，就拿着收条，直接把他的父母从祖屋里赶了出来，那时，他就远远地躲在一间屋顶上，他眼睁睁地看着一直那么爱自己的父母在哭着，摔倒在地上，死活都不愿意离开自己居住了好几代的祖屋，可是，最后还是不得不相互搀扶着，用马车拉着些日用的家什，搬到了小山谷里。
他实在是没脸再见他们，也没脸再去见自己心上的姑娘，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而且还害得自己父母也受了牵连，不得不搬走。
他偷偷地尾随着父母的马车，远远地看着他们平安地到达之后，才慢慢地离开。
他也想过去认真赚钱，可是他什么都不会，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全是父母帮他做的，他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什么技能特长都没有。他头一次过上了一个人流浪在外，没有人照顾的生活，尝尽了各种白眼，吃足了苦头。
后来，有家好心的饭店老板收留了他，让他在店里跑腿打杂当店小二。可是他挣的那点钱，还不够他吃喝开销的。他于是又动了赌钱的念头，问人借钱，说自己想做生意。大家看他平时还算老实，也就纷纷借了钱给他，没想到他是直接跑到赌场，把钱输了个精光。
次数多了，大家也就不肯原谅他了，最终他从平民变成了犯人，不过对于他来说也是好事，至少他现在挣的钱，不会再拿去赌博了。
这次他之所以同意当诱饵，也是因为大老爷答应了他，事成之后，他之前所欠下的钱一笔勾销；否则，光是按他每日挖矿背石的速度，他的钱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也就是说，他得当一辈子的犯人，一直劳作到死。
胥骨想着与其一辈子没有自由，还不如赌这一把，如果成功了，还清了钱，那么他还能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如果没成功，死在了妖怪的嘴里，那也算是个解脱了。所以，他并没有考虑多久，就痛快地答应了大老爷的要求。
只是，当胥骨看到呼阿的时候，他严重地预感到自己这把要血本无归了，就凭这么个娇滴滴的个头还不到他胸口的小姑娘，难道真能抓到妖怪吗？
看着胥骨那充满了疑问和失望的眼神，呼阿笑了，她说：“我见到你的父母了，他们很想你呢！这次的事情结束后，我答应了他们要带你去小山谷见他们的呢！”
胥骨听到自己父母的事，眼神里闪过一丝灼热，然后瞬间又被失落给取代了，他扭过头看着一边的路面：“我没脸见他们，是我对不起他们，我害了他们，也害了自己，这些年里，我经常是没饭吃没水喝，只能去挖些野菜，喝塘里的水维生的时候，我就想起了以前我们一家三口坐在屋里，吃着热腾腾的饭菜的情形；家里的祖屋被我卖了之后，我已经无处栖身，经常就睡在路边，看着天上的月亮，那时我就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睡在床上，因为天热睡不着，我的母亲给我摇着扇子，一直摇啊摇啊，摇到我睡着了，她才去睡觉的情形......”
提到扇子，呼阿顿时想起了那把被自己扇成两截的扇子，她“啊”了一声，道，“你的扇子被我弄坏了，我到时再赔你一把。”
胥骨笑笑，眼圈红红地转过头来，“那些都是小事了，我要怎么做来当诱饵？我想早点把任务完成了，不管成不成功，我都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日子了；如果真能成功，为民除害，那样我也有脸再去见我的父母。否则，以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哪怕是杀了我，我也不可能去见他们的。”
呼阿道：“我有去问过那些受害人的家人，他们之前都是有去过一个树林，回来后才遇到妖怪的，所以，你今天先要去那个树林，然后再把妖怪引出来，再之后，就是我的事了。”
“好的。”胥骨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他已经有了觉悟，无论生死，他都要去做这件事。
“那么我们怎么过去，是骑马还是坐马车？”胥骨问。
“不用那么麻烦啦，你抓紧我的手就好了。”呼阿大大方方地握住胥骨的手，胥骨吃了一惊，本想把手抽回来，却突然又有种舍不得抽手的感觉，那一刻，他想起了自己心上的姑娘，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应该早就嫁人生子了吧。
正当胥骨出神地想着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身上一紧，身材不由自主地朝前飞了出去，那却是呼阿正在发动带人的神行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只算是个很简单的小法术了，所以一切都很顺利，胥骨除了头发被风吹得竖起老高，透不过气来之后，倒也没发生什么其它的事故，就这么一路飞奔到了遇妖的小树林。
呼阿停住了脚步，先让胥骨适应一下，喘过气来，然后再要他进小树林去转一圈，吸引妖怪的注意力。
胥骨硬着头皮进了小树林，越往里走，里面越发显得阴森起来，只有踩在地面上的枯枝和落叶时，会时不时地发出些声响，连蛐蛐啊小鸟啊的声音都听不到一点。他走着走着，身上开始有些觉得发冷了，热气仿佛都被这树林给吸走了一般。他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探头朝树林的深处看过去，那里面，似乎有张大嘴正在等着他的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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