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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遥祭故人


  夜寂静,人无声。

  月过中天。

  “你们郭家当年之灾,几乎避无可避,”丁濯一仰头喝尽了酒盏中的酒,从碟子上捻了几颗糖莲子,“你娘应当是很早以前就做了打算。”

  郭嫣听得入了神,抚摸中手中酒杯的杯沿,皱着眉望着丁濯。

  丁濯道:“所以她盗走了她师父的丹药。你的祖师姑原本浑然不觉,直到那位王爷坠马受伤,命在顷刻,才发现那颗丹药不见了。”

  “...祖师姑很恨我娘的吧?”

  “她直至死的那一天,都不知晓究竟是谁拿走了那颗丹药。”

  丁濯转过头去拿酒坛倒酒,却被贺齐光按住了手道:“不可再饮。”

  丁濯抽了手,点了点头道:“也罢,不喝了。”

  继续讲道:“那位王爷死后,你祖师姑与她的女儿被老王妃算计,双双被赶出了王府。原本你那祖师姑也是个世间罕有的聪慧女子,只是爱侣骤然离世,打击太大,生了厌世之心,心灰意懒,也不屑于与人争斗...谁料她身死以后,却害得她尚还年幼的女儿流落到了风尘之地......”

  郭嫣心念一动,隐隐猜到了些什么,问道:“后来呢?”

  丁濯道:“后来,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那个姑娘因为出众的容貌被一位大人看中......”

  “嗯?”郭嫣蹙着眉发出一声质疑。

  “不是寻常所谓的看中,”丁濯道,“那位姑娘,被一位颇有权势的人物保护了起来,因为她能在一些事上发挥更大的作用。”

  “美人计?”

  “嗯,正是美人计。”

  “我娘...没想过救那位姑娘?”

  “怎会没想过?”丁濯叹道:“她原本对她师父心中有愧,自然是竭尽所能地想要将那个孩子捞出来,只是身后的那人势力太大,已经远非她所能做到的了。”

  郭嫣心中已经了然,震惊于这背后她从未想到的恩恩怨怨,但却并未说破,仍旧装着混沌懵懂的样子听着丁濯娓娓道来。

  丁濯道:“后来,过了几年光景,郭家灾祸终还是来了。你娘曾想过带着你爹与你兄妹两个远走高飞,不过料来你爹不愿意,许多先前的部署只得全都弃之不用。”

  “若是按常理,给郭家留条血脉考虑,她该想方设法救下你哥哥。”

  “事实上她也并非全无作为。”始终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听着的贺齐光难得地开了口。

  丁濯点了点头,续道:“郭家从事发到定罪,一切发展得极快,待我们进了金陵时,郭家百十来口已经人头落地,年幼些的女孩儿虽捡了一条命,但也都已被没入贱籍为奴。只是有一件事颇为蹊跷......”

  郭嫣问道:“与我兄长有关?”

  丁濯道:“不错,正是。你的兄长在牢中染疾,未等到行刑之期就病死了。尸身被人拉了出去,却不知埋在了何处。”

  郭嫣既惊且喜:“是不是说,他有可能还活着?”

  丁濯颌首道:“是,他还有可能活在世间某处。若依你娘的本事,我绝不信她保不住自己的儿子。”

  郭嫣颤声道:“那我...我还能见到他吗?”

  丁濯道:“他或者根本不知你还活在世上,或者也同你一般忘了旧事——甚至比你忘得更彻底,也许终你一生也未必能找到他。”

  郭嫣双眸一黯,低声道:“他还活着,那...那也不错......”

  丁濯道:“后来的事便容易猜得了,你娘将那枚丹药给了你,所以你才能在劳役与疫病当中活了下来。”

  郭嫣思及当年种种,同宗的小姐妹不是死于疾病,就是被人凌虐而亡,还有不堪其辱自尽的,只有她忘了过往一身轻松,那么平平安安地熬了过来。

  饶是半点也记不得,她却感觉到了如同连面貌都模糊的母亲温柔欣喜地注视着她一般,慢慢地眼睛红了,滴落下眼泪来。

  丁濯唏嘘道:“当日去金陵接你,我还全然不知你就是师妹的女儿,亦不知灵均为何说师兄必定会留下你...你与你娘生得很像,幼时不过有四五分,如今却有七八分,冷眼望去分明就是她的模样...”

  见郭嫣埋着头擦了眼泪,又道:“为师情爱一道半点不通,这许多年也一样过得安乐,情之一物,你们女儿家若是沾上,哪有半个能脱身的?你娘如此,你祖师姑亦如此......”

  丁濯苦笑着摇头道:“为师老了,变罗嗦了,与你说这有的没的。”

  郭嫣摇头道:“没有,能听到我娘和我家里的事,我...我是很高兴的......”

  丁濯淡淡一笑:“高兴就好,我从前总是怕你会心生怨尤,会想要给郭家翻案复仇如何如何,总是不敢与你说。”

  郭嫣淡道:“如今大雍疆土四分五裂,帝位数易其主,我信祖父仰不愧苍天,俯不愧黎民苍生,雍主如何能定得他的罪?又如何洗得他的冤屈了。”

  丁濯道:“说得也是,只是你祖父之事,却也一言难尽,他虽算得忠臣好官,但...也罢,今日是你娘生辰,不说这个......”

  丁濯对月点起了香柱,道:“徒儿,来吧,给你娘磕头。”

  郭嫣应了,在清澈如洗的月光下磕了三个头。

  站起身时,贺齐光在香炉前摆了一碟东西,郭嫣定睛一看,认出了是杨梅。

  丁濯莞尔道:“你娘喜欢,自己能吃下一整篮......”

  又问道:“徒儿,你打算去寻景明?往他外祖的地界上去了?”

  郭嫣见他问了,便如实道:“是。”

  丁濯道:“我只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他的毒必定可解;第二,你此去绝不可能见到他。”

  郭嫣问道:“因为当年的旧怨?”

  丁濯道:“即便不为那些,蓝氏一族的秘密亦不是寻常人可以窥伺的。”

  郭嫣皱眉道:“可即便是蓝老爷子不准我见师兄,师兄未必不愿见我,蓝老爷子亦不会通融吗?”

  丁濯莞尔:“你既明白这道理,何苦害他为难?难道不信他伤愈会去寻你吗?”

  郭嫣问道:“那我...该去并州等他?”

  丁濯微笑道:“你自行考虑便是,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事是......”

  二人异口同声道。

  “骗钱。”

  “降妖。”

  丁濯大笑:“分明是降妖!”

  郭嫣亦大笑:“行行行,降妖。”

  郭嫣转过头,意外地瞧见了师伯的脸上露出点近乎于笑容的无奈表情,不由得笑得更欢。

  月华如练,时有几株开了花的茉莉暗香浮动。

  翌日,果然,管家心急,又寻了几个江湖方士上了门来。

  郭嫣便知若是这些人无法,此时便是可以还价的时候了。

  果然,这家的胖主人很有些手腕,当日他们来时亦然,在初来之时似乎不与这些所谓的高人提起府上究竟出了何事,只是领着在府中走上一圈,看是否有人开口提出有何处异常。

  这群江湖骗子不明就里,亦不知主人家将他们找上门究竟是看风水还是测八字,是喜事还是丧事,自然不敢贸然开口。

  之后让管家一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夸了这宅子风水好云云,就直接被家丁给扔出了府。

  郭嫣这才看出其中的门道,才发觉先前觉得看起来很是好骗的主人和管家都很有些方法,若不是遇上了丁濯,只怕她也给扔出府了去。

  果然,接连找了数日,竟只有一人在最开始便说了府中有邪祟之类的话。

  但后来事实证明,此人也是个江湖骗子,不过是事先打探了一些消息方才来此,比先前的骗子聪明些罢了。

  其实便真是道法高深之辈也没什么大不了,用丁濯的话说便是,左右这府中又没有真的邪祟,他们就是来了,也该是一样被当成骗子打出去。

  如此这般过了几日,家中主人终于猜坐不住了,先是托管家送来了数个金锭子,见丁濯没收,又亲自来加送了几颗硕大的夜明珠,丁濯半推半就地收了,这才正经地闭关打坐画符,开始筹备“降妖”事宜。

  郭嫣始终颇为好奇,师伯整夜飞上飞下倒也就罢了,毕竟是轻功出众,倒也不算是稀奇事,只是那古怪瘆人的叫声又是从何处传来的?

  难不成真的弄了只乌鸦来叫?

  事后,丁濯得意洋洋地告诉了她,还真是只报丧鸦,是种只在西南山中才能捕到的古怪禽类,叫声尖利吓人,是他们特地弄来的。

  还有那青蓝色的鬼火,郭嫣心中也很是好奇,后来给她说破了,才知不过是铜片浸了酒,烧起来就是青蓝色。

  都说得开了,郭嫣倒没了先前那般好的兴致,只是还要配合着丁濯除了妖,□□,也好拿钱走人。

  又过一日,便是丁濯事先说好的黄道吉日,按照丁濯的事先吩咐,全府上下这日斋戒沐浴,严阵以待。

  待到了入夜时,郭嫣眼看着师伯敷衍地在丁濯往他的身上贴符念咒的时候脱下了黑色斗笠,人几个纵跃便走了。

  丁濯淡定地捡了符点着,引火将那斗笠烧的干干净净,方道:“贫道已烧了那邪物的本体,从此以后府上再无人敢作祟。”

  郭嫣看得嘴角抽搐,心道原先不是说本体是乌鸦来着,怎地本体又成了斗笠了。

  好在无人深究,这么一场闹剧总算是落了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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