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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孔夫子


  甄师傅、吴暇上了左轮的车。二姨、二姨父送到门外。左轮按一下喇叭,驶向远方。甄师傅坐在左轮后面,吴暇坐副驾驶。

  吴暇从包里取出几本书,邵先生所提到的全在这里了。甄师傅则翻看那本上世纪大日本陆军总部绘制的军用地图。

  左轮:“你们猜昨晚胖哥跟我说什么来着?”

  吴暇:“胖哥呀,一定是给你讲故事了?”

  左轮:“对,你真聪明,你猜他给我讲什么故事了?”

  吴暇:“那我哪里猜得到!他的故事太多了……”

  甄师傅:“左兄弟,趁着路途遥远,给我们复述一遍?也让我们受受益?”

  左轮:“胖哥给我讲了个孔子借粮的故事:春秋时代有个人叫范丹,乞食维生,孔子在鲁国杏坛讲学时,不幸断了粮,其徒弟‘子路’求权贵富豪而不得,就奉师命找叫花子头范老先生解决。”

  吴暇:“怎么?还是丐帮帮主?哈哈……”

  甄师傅:“别插嘴,好好听着。”

  左轮:“子路匆匆来到范老家里,不料范先生提出来个问题:什么多来什么少,什么欢喜什么烦恼?答对了就借给你,打错了就对不起。子路当时不用思考就答上来了:星星多来月亮少,娶媳妇欢喜发丧烦恼。你说他答得对不对呀?”

  吴暇:“对呀,没什么不对的……”

  左轮:“范老前辈可不认同这个答案,说:子路,你回去请教你师父去吧。孔子对子路说,你问人家借粮,就应该从‘借’和‘还’字上做文章。你应该这么说。”

  吴暇:“怎么说?”

  左轮:“子路回到范丹老前辈这里说道:世上小人多君子少,借时欢喜还时烦恼。”

  吴暇:“这就借给他粮食了?”

  左轮:“嗯。”

  吴暇:“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要我说,坐车的多开车的少,清闲的欢喜劳累的烦恼。辛苦了左轮儿……”

  甄师傅:“古墓里面破烂多宝贝少,得东西欢喜分赃时就烦恼。”

  左轮:“哈哈……”

  甄师傅:“放心,有福大家一同享,娶媳妇也不会忘了红娘……”

  吴暇:“左轮儿对孔子挺有研究?”

  左轮:“略知一二。基本上是聆听胖哥垂训。”

  甄师傅:“想不到小胖在你心中的地位是蛮崇高的嘛……”

  左轮:“胖哥时常直言不讳地指出我的错误,人生五十,而能觉四十九岁之非者,即不失为改过迁善之君子也。古人云: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佛教云:我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罪从心起将心忏,心若亡时罪亦无。心亡罪灭两俱空,是则名为真忏悔。孔子亦云:过而不改。是为过矣。以是之故,过则勿惮改,善莫大焉。”

  甄师傅:“玉书上镌有:水精之子,继衰周而素王。说的就是孔子。水精之子乃指水月童子,孔子有王者之实而无王者之名,故称素王。所以司马迁于史记中将孔子列入世家。”

  吴暇:“师父,玉书是什么书?”

  甄师傅:“麟吐玉书兆吉祥,龙喷甘泉浴奇英。从政三月鲁大治,罢朝数晨孔子行。周游列国倡教化,杏坛设塾度群萌。水月童子生震旦,预为佛教奠基宏。孔子一生仆仆风尘,想用他的抱负来挽救世界的颓风,令世界平安。这位古今中外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圣人,姓孔,一般人称他为孔子,‘子’就是老夫子,也就是有学问、有道德的人;名‘丘’,丘读成‘某’;字‘仲尼’,这是他的一个别号,因为他生于尼山。他的父亲叫叔梁纥,有个哥哥叫孟皮,是个残废者,孔老夫子是庶出,排行第二,就是‘仲’尼。他生在鲁国,鲁国是周朝封的一个诸侯国,诸侯就好像现在的省长,那时候的国就等于现在的省。鲁国是在SD的地方,他生在SD曲阜县。孔子生来就有一种祥瑞。他出生的时候‘麟吐玉书’:麒麟从口里吐出玉书,这表示一种吉祥;当时他的母亲就用一条绒线,系在麒麟的脖子上。又有九龙吐水给他沐浴,所以他生来就与众不同。孔子生有圣德,可以说是真正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所以他学无常师,把一般人都当做自己的老师,可以说是‘众人是我师,我是众人师;时常师自己,自己时常师。’他为学的时候从不觉得厌倦,无论向谁学习,或者听什么道理,没有不愿意听的时候。不像我们,听这个人讲得好就愿意听,听那个人讲得不好就不愿意听;他不会这样,无论讲得好不好,他都愿意学习。学习了之后又教人,他怎么教人呢?诲人不倦。诲就是教诲,他教诲人的时候,也从不感觉疲倦,无论聪明或不聪明,他都循循善诱、谆谆教导,所以孔子是位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的大教育家。他创立平民教育,提倡文武合一,以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为教材,后人于是尊他为‘万世师表’。他做过鲁国的大司寇,摄行丞相事;虽然时间不久,只做了三个月,可是鲁国大治,大治到什么程度呢?‘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枪刀入库,马放南山。’路上人家丢了东西也没有人捡,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人没有贪心。晚上也不需要关门,从里边把门锁上就睡觉。枪刀也都收起来,战马也都赶到山上去喂草,所以这是一个太平的景象。可是这时齐国见孔仲尼在鲁国当大司寇,发政施仁,把鲁国治理得那么好,就受不了,害怕了!齐国是紧邻着鲁国的,心想鲁国现在这么太平,我们要赶快想法子,不然,鲁国如果强盛了,它会先把我们齐国给占领了,于是想办法破坏鲁国的政治。齐国想出什么方法呢?就是训练一班歌乐跳舞的女人献给鲁国。这班女乐虽然不至于有裸体舞,但也是很妖冶、很迷人,又很会唱歌的。齐国的用意,就是想令鲁公沉迷于声色之中,再也不会治理国家,鲁国就不会强盛了。‘齐人馈女乐,季桓子受之’,当时鲁国有一个大夫叫季桓子,他去接受这班女乐,把她们献给鲁公。鲁定公一得到这班女乐,什么都不顾了,甚至于一天到晚听唱歌、看跳舞、饮酒作乐,三日不朝:连续三天不上朝听政,不管朝廷的政治。孔子一看这种情形,觉得鲁国没有可为了,就辞官不做,开始周游列国,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为什么他要周游列国呢?无非想要发展他一生的抱负。孔子的抱负是非常伟大的:他想要救世,想要发展他救世的思想。他三个月就能把鲁国治理得那么平安无事,如果时间久了,那一定能把世界治理得非常太平。所以他到各国去,和各国的君主见面,看看哪一个国家是他可以发展抱负的地方。可是,当时各国的元首大都没有远大的志向和眼光,都是眼光如豆,所以没有一个君主用他。为什么不用他?就都怕如果用了他,自己就不能那么享乐,不能那么自私了;孔子要人大公无私,而自古以来,人多数是自私的,你要他不自私,他很受不了的。因为这样,孔子一生仆仆风尘,也没能把他的志愿发展出来。等到他在外边觉得道不可行了,于是回到鲁国,在杏坛设教。杏坛是他教学的讲坛,周围遍植杏树,所以叫杏坛。孔子主张普通教育,也就是不论贫富贵贱,大家都可以受教育,所以教育普及一般老百姓。他所教化的门下弟子有三千多人,其中精通六艺的有七十二人,这七十二人当中最聪明的就是颜回,无论孔夫子讲什么,他都心领神会,所以孔子说:‘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意思是说:我一整天和颜回讲话,他什么也不说,也不知道他懂了没懂,就像一个很愚痴的人。等他回去以后,我省察他的生活方式,看一看他是否照着我所说的道理去做;他的确是照着我所教的去做,而且很多地方都有特别的发挥,所以颜回其实不是一个愚痴的人。这是孔子对颜回的赞叹。孔子返鲁后,除了在杏坛教化弟子,也删诗书、订礼乐、赞周易、着春秋。‘诗’是古人唱颂讽咏的歌谣,本来以前有很多诗,不只三百首;孔子在很多的诗里,选出三百首具有教育价值的,作为一部诗集,所以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这就是《诗经》。《书经》也有不正确的地方,孔子都把它删去。他又订《礼记》和《乐记》;赞述《周易》,作《十翼》;着《春秋》,《春秋》的内容寓褒贬、别善恶,令当时的乱臣贼子有所恐惧,不敢乱来。这位万世师表在政治上主张忠君爱国,在教育主张有教无类,在宗教主张敬鬼神而远之,在学术主张仁民爱物。鲁哀公十四年,西狩获麟:有一条麒麟被打猎的人抓住,孔子见到麒麟,脖子上还有他母亲栓的那条红绒线,叹息地说:‘唐虞世兮麟凤游,今非其时来何求?麟兮麟兮吾心忧。’他说过这几句话之后,就绝笔不再著书了。随后,孔子卒,享年七十三岁。”

  左轮:“孔子只用三个月就使得鲁国大治,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他是怎么做到的?”

  甄师傅:“孔子先杀少正卯,言伪而辩逞技巧。德中蟊贼害同伦,法门蛇蜴将人咬。卫护圣教莫畏劳,保辅仁者精进早。悟得本来原如是,因何当初竟迷倒。孔子为鲁司寇的时候先杀少正卯,拿他开刀,为什么?因为他‘言伪而辩,计丑而博’,他说的话都是假的,但是他说得像真的一样;他不计别人的好处,反之专门计人的坏处,这叫计丑而博。孔子一看这样的人如果留在世界上,一定危害社稷、危害社会,所以先把他杀了。这样,民风复归淳朴,不日大治。谦,美德也。若过谦者,则怀诈矣。俭,良行也。若过俭者,则近悭矣。是故古人,敦品立德,务求中道。既非太过,更避不及。所谓勿谄富、勿骄贫、勿厌故、勿喜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和蔼处世,平易近人。切戒贡高我慢,目中无他。真有智者,决不自赞;真有德者,决不毁人;真有道者,决不自满;真有功者,决不自夸。莫效狂者,自言众浊独清,众醉独醒,惊世骇俗,标奇立异,鱼目混珠,混郩视听。同流合污,德中之贼,遗害社会。望自惕之。”

  左轮:“现代社会道德沦丧,物欲横流,就是没有拿这些德中之贼开刀的结果。”

  甄师傅:“中国出了一位圣人:孔子,称为‘至圣先师’;又出了孟子,叫‘亚圣’。这两位圣人,对中国的功劳比谁都大,甚至比历代皇帝的功劳都大。他们令人知道做人的基本道理,不犯份越礼,不作奸犯科,无形中移风易俗,令百姓各安其业,这对于治国安邦、扶世济民的功劳是特别大的。当然中国也有一些不守规矩的人,那又另当别论。孟子姓孟,名轲,字子舆,是战国时代邹国人。他的出生和一般儿童是一样的,但是为什么他能成为圣人呢?因为他有一个好母亲。他的母亲是个寡妇,带着这么一个儿子,以织布换取一点钱来维持生活,很困苦艰难。最初他们在好几个地方住过,孟母都觉得不对:在屠夫铺旁边住,孟子就学屠夫做杀猪、宰羊、卖肉这一类的玩耍,所以孟母就搬到坟茔旁边住。孟子看见人家把死人埋到地里,又学着做埋坟这种玩法。孟母看他这样,见到什么就学什么,这不是好办法,于是又搬家,搬到学校旁边住。孟子看见学生读书,上学下学,揖让进退、礼仪周到,他也都学会了,于是孟母就叫他去读书。一读书,时间久了,觉得并不是很好玩,所以就想辍学,想要逃学,要求妈妈让他不用读书了,他妈妈什么也没有答覆,就把织布机上的线都割断,他问母亲:‘织得好好的布,为什么要把它割断呢?’‘布织成了,才能换钱,中途割断就没有用了。读书就像织布一样,如果你现在不读书,就像织布机的线都断了,这匹布也织不成了,将来你也就没有什么出息。’孟子一想,觉得还是继续读书才对,于是开始苦学,以后得到子思的栽培,所以成为圣人。孟子的志愿是继承孔子的学说,所以他到处提倡儒教的道理。孔子讲仁义、忠恕,孟子存心继续孔子的志愿,而续述一切的事,所以他提倡以王道治国,不用霸权,他看不起霸权主义,所以到处风尘仆仆想要发展他的抱负。可是当时的诸侯都是一些自私自利的人,没有这种广大的心量,不认识治国的栋梁之材,所以他就怀才不遇。这可说是孟子的命运,所以道就没有推行。孟子主张性善,提倡恻隐之心,他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辞让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他怎么证明恻隐之心就是仁的表现呢?他说:‘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人人看见小孩子快要掉到井里了,都会生出怵惕恻隐之心,由此可见:‘无恻隐之心,非人也。’他又说:‘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他这样提倡仁义礼智。孟子又说,人要做大丈夫,什么叫大丈夫?大丈夫的行为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在富贵的时候不**,仍然守规矩;贫贱的时候不改变操守,不转移自己的目的和志愿;移就是没有气节,去投机、拍马、钻奸取巧,或者走私贩毒,不择手段博取金钱;大丈夫不会这样,在贫贱的时候还是守分安命,顺时听天,就像孔子所说的:‘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又说:‘富贵于我如浮云。’富贵对我来说,就像浮云一样,我根本不拿它当一回事。孟子所说的‘贫贱不能移’,也就是效法孔子的‘富贵于我如浮云’这种理论,所以他能‘威武不能屈’,就是无论什么强权逼迫、威逼利诱,也不屈服;大丈夫是主持公理的,不屈服于强权之下。他又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孝顺自己的父母,也推而广之,孝顺世界上其他人的父母;我慈爱自己的子女,也把这种仁慈的心,推广到其他人的子女身上。所以孟子尽心竭力,教诲其他人的子弟如何做好人,这就是一种‘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精神。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茍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现代社会崇尚竞争,利字当先,竞争的结果是战争,战争的终极是同归于尽,世界毁灭。”

  左轮:“有道理。”

  甄师傅:“古来到现在,聪明才干人士很多,好像杨朱、墨翟,也都非常聪明,他们所讲的也都很有道理。杨朱是很保守的,墨翟是很开明的;可是保守的过于保守了,开明的又过于开明了。杨朱是‘个人主义’者,处处为自己,保护自己,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所以孟子批评扬子:‘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只为自己着想,上无领导,下无群众。而墨翟讲‘兼爱’,他说是很平等的,对谁都爱,就好像耶稣教所讲的博爱;兼爱和博爱意思差不多,兼就是兼全,博就是广博,只不过圣经翻译成博爱。因为兼爱,所以‘摩顶放踵利天下而为之’,要是对天下有利益,即使用刀从头割到脚底,一分为二,他也去做,这是墨翟的学说。当时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孟子又批评墨子:‘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杨子心目中没有君上,君主有没有危险,他不管,只是保护自己,这就是无君;墨子兼爱,他爱自己,也爱别人,对大家都是这么爱爱爱的,这心目中就没有父亲了;因为对待父亲和对待旁人是一样的,没有分别,这是无父。因此孟子总结说:无父无君,是禽兽也。也没有父亲、也没有君主,这就像禽兽一样,不同于中国的传统了。”

  左轮:“当时百家争鸣,各有所偏,也可以说是各有所长吧,或者说各有特色,谁都说自己的对,我们,我们怎么判断其对错呢?古人说‘不以成败论英雄’,那么我们衡量是非的标准是什么呢?”

  甄师傅:“咱不讨论这种严肃的话题。传说墨子是很巧妙的一个人,很聪明的,当时他就会造飞机,可是那个时候不叫‘飞机’,叫‘飞燕’。古人看这东西一飞飞到天上,要是回不来了怎么办?胆子都很小,所以不敢继续发展,就把它忽略了;没有人继承,工业就不发达。那时要是继续发展,怎么会等到西方人去发明飞机大炮呢?还有三国时代的诸葛亮,当时就会造‘木牛流马’:木头的牛和木头的马,可以搬运东西,又不用吃草料,你看这个妙不妙!现在运货的汽车还要烧汽油,那时不用汽油,只要用木头把机器造好就可以,什么燃料也不用花费。你说多好,呵呵……”

  左轮:“胖哥说过,任何一种理论,全世界都这么干,全世界能够和平、和谐、和和气气的,那他就是对的。反之任何一种理论,全世界都这么干,全世界变得不和平、不和谐了,不和和气气的了,那就是错的。比如杨朱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全世界都这么干,都以自我为中心,自私自利,那就是你死我活的人间地狱,显然是错的。墨子,摩顶放踵利天下而为之,全世界都这么干,无异于人间天堂。没什么不对的。不过能不能推行开来,真的全世界都去实行,那是另一回事。胖哥已经做出来了一个指南车,正在做木头牛,我想应该差不多做出来了。”

  吴暇:“师父,孔夫子之道,一以贯之,忠恕而已矣。怎么讲?”

  甄师傅:“大道至简,忠恕,就是忠于天良,宽恕无知。”

  左轮:“一以贯之呢?怎么讲?”

  甄师傅:“一以贯之,就是用一句话提纲挈领地概括来说出一个贯穿一切的道理。”

  左轮摇摇头:“不、不、不……”

  吴暇:“你怎么讲?”

  左轮:“一以贯之的‘一’,乃道之体也。其体至虚而无为,精一无二。凡诸有为,莫不以之为本。孔子说得好‘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故而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一者,是天地之始、男女之始、阴阳之始,这是万物的一个开始,是一切一切的开始,也就是一切一切的本源,一切一切的母体。”

  甄师傅:“你这套理论是哪儿来的?”

  左轮:“咱再说忠恕。”

  吴暇:“十有八九是胖哥教的。哈……”

  左轮:“忠恕这两个字有问题,问题就出在这两个‘心’上,所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把这个有人有我的分别心去了,这中间一竖就顶天立地了。中间一竖在密宗来讲就是中脉,要是道教呢?就讲任督二脉。”

  吴暇:“脊椎骨吧?”

  左轮:“说脊椎骨也不错,因为脊椎骨是我们人身体一个最要紧的东西,最要紧的一个枢纽,要是坏了,那这个人也就完了。”

  甄师傅:“据我所知,在儒家里没有讲这种修身的功夫,只有道家、藏密才讲究肉身成圣,即身成佛。你凭什么就说这‘中间一竖’是孔子的本意呢?”

  左轮:“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什么意思:孔子十五岁时,就想要做一个学者。到了三十岁,就立定志气要修道,要修行了。到四十岁就不被外境所摇动,外境是什么?就是财、色、名、食、睡,五十岁就知道天命,天命就是世间一切生生化化的道理。六十岁时,他真是得到定力,耳顺了,就是听‘是’也好,‘非’也好,诽谤他也好,赞叹他也好,都不动心了。七十岁时,他什么都心想事成,因为这时他已经是一个真正修道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违越规矩。所以由这几句话就知道,孔子是懂得修道的。修道首先要什么呢?格物。‘格物’然后才能‘致知’,‘致知’才能‘诚意’,‘诚意’而后‘正心’,‘正心’才能‘修身’。什么叫格物?就是革除物欲,把一切欲念都革除出去了,人欲净尽,天理就流行了。你若没有私欲,真理就现前,智慧也现前了。为什么我们没有真正的智慧呢?就是因为我们的欲念太多,把心塞住,智慧门都生锈,打不开了。我们若能把欲念没有了,这就是第一个功夫:格物,革除物欲,然后才能推而广之、扩而充之,尽人性、尽己性,更尽物之性,能尽性了,这就是‘致知’。然后又要有‘诚意’的功夫,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天莲花、明天牡丹,这么朝秦暮楚的,而是要专一则灵,否则分歧则弊。‘诚意’然后‘正心’,正心就是要合乎仁义道德,要把心先正,凡事不争、不贪、不求、不自私、不自利、不打妄语,这都是正心的功夫,也都是诚意的功夫。‘正心’然后才能‘修身’,修身就要谈到任督二脉了。孔子最后想要把这修身的道理告诉大家,就是去欲断爱。可是曾子,就是每日三省其身的那位曾参先生,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一日,孔子对曾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他冒冒失失就说他懂了。你说他要是象尊者阿难一样的话,没准儿孔子也能说出一部首楞严经呢。所以有的人说,只因当年曾子一声‘唯’,误尽天下多少人!”

  甄师傅:“左兄弟,你方才解释的,一以贯之的‘一’,是相对的,还是绝对的?”

  左轮:“如果‘绝对’是山,‘相对’是水,那么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吴暇:“这是哪儿跟哪儿。”

  左轮:“‘绝对’根本就什么也没有,连个‘一’都没有;‘相对’呢?就另外是个‘二’。所以,一以贯之的‘一’既非绝对,亦非相对。‘绝对’是什么也没有:‘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那么既然有了‘一’,就不是绝对的了。老子《道德经》上讲,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二’是相对。那么‘一’当然不是相对了。‘一’是在绝对、相对之间,是人生命的开始,是万物生命的开始。由这个‘一’的理,而贯穿一切的理,无论哪门学科,乃至于天地,也都是离不了这个一。”

  吴暇:“这么说,一以贯之,就是儒家心法了?”

  左轮:“真理不属于那一家,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孔子不表示自己怎么有才华、著多少书,而都是检定古书,他把古人说过的,再重新整理一下,不表示自己的意见,这就是孔子的德行超过一般人的地方。现代人动不动就搞什么发明创造,真是你创造的?抄的吧!而孔子是‘述’,不自己杜撰出什么书,所以他删诗、书,定礼、乐,而诗经、书经、礼记、乐经都是古人著的,不是他著的。虽然他不是创作,可是经过他一番选择,或者是制定以后,后人从他修订的著作中,受益良多。所以孔子是一位继往开来的文化传人,是中国文化史上大大的功臣,后人称他为‘大成至圣’,他是集所有古时最好大成的圣者。为什么孔子‘不作’呢?就因为当时可能就有很多书了,他觉得那么多书,他若再著,那么世间的书太多了,人怎么看得完呢?所以他只要把古人的东西整理,规定出来就够了;而且孔子喜好古人的这种学问,古人所留下的遗产,这叫‘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孔子不愿意炫示自己的才华,就取旁人的才华来说一说就够了。孔子自谦:偷偷地学老彭,自比古来商朝的贤大夫老彭那样的行为。”

  吴暇:“左轮儿,你的口才可以呀!”

  左轮:“我的漂亮姐姐,你跟我姨父之乎者也的也不简单啊。儒教的心法是什么呢?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唯精惟一,允执厥中。就是这十六个字。”

  吴暇:“能否解释解释?你姐姐我一下子听不懂。”

  左轮:“人心惟危:人心很危险,也是很不容易控制的。为什么‘它’危呢?就因为私欲在那儿作怪。道心惟微:道心是最微妙的,你想修道,那个道心是最微妙的。为什么微妙?就因为非思维意识所能测度。你有私欲就能测度,没有欲念了,不能测度就是微妙;人都是有欲念的,而他能够没有。即使在最最深的地方,最基础的八识田里头也没有,根本都干净了,所谓‘白净识’,连‘第八识’也不受染污,这样才是最不可测度,最微妙。惟精唯一:你唯独要精,要专一。允执厥中:你要信真了,要保持守住你那个中道。所谓‘中道了义’,什么叫中道呢?‘不偏之谓中,不倚之谓庸’,中庸之道。就是量体裁衣,恰到好处。不过曾子说的虽然没到点子上,也是很有道理的,忠以持己,恕以待人。人人如此,世界将大同对不对?忠以持己:自己对事对人要忠,对国家、对民族,对天下的整个人类,都要尽上一点忠心,也就是尽上我们真正的责任心。忠就是尽责任、守岗位,你应该做的事情,都做得实实在在、真真实实的,一点虚伪也没有,那就是‘忠’。恕以待人:‘恕’就是原谅人,人有什么不对的事情,你可以教他知道错误,教化他,令他明白了;然后你再能原谅他,宽恕他,不计较他有什么错处,就算是对自己再不好,也能替其他人做着想,不为自己而迁怒于人。所以古人说:人虽至愚,责人则明,恕己则昏。茍有聪明,以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如此何患不至圣贤地?人虽然再愚痴,但是责备人家时就很聪明,原谅自己时就很愚痴,自己有什么毛病、有什么过错都不提。好多人都是这样,看人家的毛病看得很清楚,看自己呢,什么也不知道,所谓‘乌鸦落在猪身上’,看见猪黑,不见己黑,这就是‘恕己则昏’。假如你真是聪明的话,以责备人的心来责备自己,以原谅自己的心去原谅其他人,就这么一反,你还愁什么不到圣贤的地位上呢!”

  吴暇:“听你这么讲,儒家、道家、佛家没什么不同啊?”

  左轮:“儒释道本就是三而一,一而三。好像学校一样,都是改造身心培养人,但是侧重点不同。有的提倡世间法,有的提倡出世法;可是出世法是由世间法而达到的,并不是离开世间法而有出世法。孟子说过:‘道在尔,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世之通病。宣化上人讲:‘法在显,而求诸密;人在勤,而求诸懒。’修行人之顽疾。按照佛家所说,孔子前生是佛教里边的水月童子,颜回是明月儒童。老子呢,则是迦叶祖师的化身,因为大乘佛法要传到中国来,所以这几位菩萨先来做个铺垫,配合起来,水到渠成。其实孔子也是具有佛家所说的五眼六神通的,还拿前面孔子的话说事儿: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他说自己在十五岁的时候,就想要学习了生脱死的法,可是虽然有这个志气,还没有真正下决心。三十而立,等到三十岁时,才下了决心,一定要修行了。四十而不惑,等到四十岁的时候,他一切的怀疑、疑惑、迷惑都断了,所以说不惑。不惑就是不动心了,什么事情不动心?财、色、名、食、睡都不动心了。财,他也不贪,适可而止;色,他也不贪;名,他也不贪;食,好东西他也不贪;睡,也不贪睡觉。不惑,就是不迷惑,般若智慧现前了。五十而知天命,等到孔子五十岁,真正得到宿命通了。这个天命也就是宿命通,他能知道做人的生命哲学是什么;也知道人的宿命:人的过去生是怎么回事,未来生是怎么回事,从何而来向何处去都明明白白了。六十而耳顺,等到六十岁时,他有耳顺的功夫了。耳顺,就是千里眼、顺风耳,也就是天耳通、天眼通。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等到七十岁了,他得到了漏尽通。办任何事情都滴水不漏,非常地圆满。孔子讲忠、孝、仁、爱、信、义、和、平这八德;又讲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八条目;以及明德、新民、止于至善这三纲领,在世间法是尽善尽美了,出世间法也讲究人成即佛成,出世间法也是在尘出尘,对不对。老子呢,就进一步说修真的功夫。前面的基础有了,你能革除物欲,然后你的智慧才能开朗,才能现前,致知。又要诚意,然后就正心,你心若不正,身就不能修,意若不诚,心也不能正,你能正心,然后修身。身修,然后家也齐、国也治。但是这样不能了生死,怎么样才能超凡入圣呢?最起码得长生不老,延年益寿吧?道家讲: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无,惟见于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你看,人的这个神是好清净的,可是人这个心就不老实,像只猴子,上蹿下跳,又象匹马,东西南北乱跑,它是不老实的。人这个心是好清净的,可是欲念在那儿牵着它,叫它不清净。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格物致知,是不是!自然就六欲不生、三毒消灭。你清净到极点,澄清到极点了,自然就没有欲了。这就是一个真正的清净。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老君又曰: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上德不德,下德执德。执著之者,不明道德。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著万物;既著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便遭浊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得悟道者,常清静矣。你看,这一套跟儒家、佛家讲的不是一样的吗?再有: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如此清静,渐入真道;既入真道,名为得道,虽名得道,实无所得;为化众生,名为得道;能悟之者,可传圣道。这与《金刚经》中说的‘无所住而生其心’、‘无人相’、‘无我相’等等不也是相同的?”

  吴暇:“虽然如此,不知道现代社会距离孔子时代这么遥远,孔子的思想与我们而言能有什么现实意义呢?”

  左轮:“吃喝拉撒睡的问题,我想任何时代都不会没有吧?了生脱死的话题什么时候会过时呢?再说孔子所处的年代应该是和现在、乃至将来,都是差不多的情形,第一,色情泛滥,不可收拾。有什么证据呢?我们读一读《诗经》就知道了,因为诗经是当时的流行歌曲,人人都唱这些东西: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然后,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你看看这个出息!所以孔子告诫大家: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不要年纪轻轻地就学影视作品里面教的那样奔放!第二,贪污腐败,民不聊生。有证据吗?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逝将去汝,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这就已经向往着西方极乐世界了。反正那个时代没有办法根治腐败,即使孔子周游列国也没能根治。当今社会能根治贪污腐败吗?按照胖哥的说法,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以戒定慧对治贪嗔痴吧……孔子说了:‘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孔子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不逾矩就是说已经到了不犯一切戒律的程度,诸恶不作、众善奉行。你看孔子从来没有为自己的财色名食睡想过,他到处周游列国,都是为别人作嫁衣裳,他因为自己得道了,所以‘以此道觉此民’,愿意把他所知道的道理,令所有的一切人也都知道。如果没有真功夫,怎么能做得到呢!”

  吴暇:“左轮儿,你能不能再给我解释一下‘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这十六个字?我还想再听一遍。”

  左轮:“好吧,人心惟危,是说人的心是最不可靠的、是最危险的。本来人的智慧有九十九个,愚痴只有一个,可是一发火儿,火烧功德林,这九十九个智慧的心被一个愚痴的心战胜了,把智慧都压住,愚痴就当权了,所以人心是很危险,很不可靠的。道心惟微,你若修道,这时要在微细微细中省察这个心,什么是在微细微细中省察呢?就是在举心动念间都要检点自己,不要恣情纵欲,不要顺着自己的私欲去做;那么要怎样?要‘惟精’,要精而求精,在人所看不见,人所觉察不到的地方,你,要觉察到,你,要明白。‘惟一’,然后还要专一,要恒常不变,要专一其心,要用功培植德行,培植道德的观念。怎样培植呢?允执厥中,允,就是信真了,你必须要信真了,执持不忘中道;中道就是不太过、也无不及,正是恰到好处。这是儒教十六字心法,尧以是传舜,舜以是传禹,禹以是传汤,汤以是传文王、武王、周公,然后他们又把这个心法传给孔子,孔子传给孟轲,即孟子,然后一代一代往下传。这都是以心印心,以心传心的心法。古来五帝三皇、一切的圣人,都是根据这十六个字去治理国家、教化人民的。”

  吴暇:“能不能具体点儿?好像现在的人,你上来跟他们讲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他们会认为你在骂他们。”

  左轮:“这就需要以心换心。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吴暇:“你就别跟我跩了,说现代文儿吧。”

  左轮:“子禽姓陈,名亢,他是很欢喜鸟的,所以字是‘子禽’。子贡姓端木,名赐,字子贡,他最会作生意,最知道行情,无论什么东西涨价,什么东西跌价,他一想就知道了。所以有句话说‘赐货殖焉,臆则屡中’。因为子贡这么有本事,所以子禽就请教他:我们的老师孔圣人无论到哪一个国家去,必闻其政:他一定知道那个国家的政事,它的政治有什么长处、短处,是怎么样治理国家。这是求之与?这是他向人家求教明白的吗?抑与之与,或者是旁人自动给他这种消息、政治新闻呢?子贡就说了,我们这个夫子很温厚,很温和的,他对谁都很和气,很温文的,没有贡高我慢的行为。良,可以说是良善,也可以说是优良,他有他的优点,有他好的一面。恭,我们夫子对任何人,都没有贡高我慢,他对谁都很恭敬的,没有一点骄傲的行为。俭,就是他很节约,什么东西都不浪费;让,就是谦让,无论什么事情,他都不和人夺权,不和人争,不和人吵,总是不争,你欢喜,他就让给你。因为孔子有温、良、恭、俭,让这五种的美德,这五种力量感动人,所以谁都和他说真话,因此才能得到人家确实的政治情况。然后,子贡又再解释一遍,我们的老夫子就算是求之政治的问题,他也不同于一般人用方法、手段,向人套取情报;他是用温、良、恭、俭、让这种感化力,把人感化的五体投地,都向他说真话。”

  吴暇:“不知道众多弟子当中,孔子最得意谁啊?”

  左轮:“首先,老师教导得方,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默,就是不讲话,在心里不打旁的妄想,背自己所学习的东西。识之,就是把所学习的东西像‘勒碑刻铭’似的,在心里写出来、记录下来。这样学什么,都能背得出、记得住,到要用的时候就能信手拈来,如数家珍。可是吾人,生也有涯,知却无涯,学无止境,你说到什么时候是最圆满、最通达?谈不到的。活到老,学到老,我们总是要学习的,所以学什么东西也不要厌倦。不能因为怀疑大海的水不能饮尽,就望洋兴叹。等到我们学会了之后要做什么呢?要学以致用。你若不用,学它又做什么?学了你不用,那是等于不学一样。不能怀其宝,而迷其邦。然后,还要尽上自己的责任,去令其他人明白,诲人不倦。孔子说,除了‘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这三件事,旁的对我来说还有什么关系呢?因为孔老夫子这样的清高,这样的与人不同,所以‘游夏莫能赞一辞’,子游、子夏是最辩才无碍的两个徒弟了,他们连一句赞叹孔子的话也说不出来,颜渊也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下面再说徒弟心领神会,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回’就是颜回,就是颜渊。孔子说,我跟颜回讲一天的话,我和他说什么,他也不反对我,说什么他听什么,好像一块木头,什么也不懂,只是在那儿听着,就像是个很愚痴的人。等到他退离之后,我再考察他私人的行为,他真的是照着我的话去做,而且有很多的发挥,我说一种道理,他能发挥出很多种的道理。颜回啊!原来不愚痴,不但不愚痴,还有真智慧呢。颜回是明月儒童转世,当然不简单了。后来哀公问孔子:‘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鲁哀公问孔子:‘您的学生这么多,哪一个最好学?’好学,包括品行道德,不是好读书不求甚解,是要认真给人做榜样,有人没人都一样,不是人多时,就装着一个样子:不发脾气,也不犯过,可是一回到自己的房里,就随便大发脾气,摔这个、丢那个,或者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对他单独发脾气。如果像这样内外不一致,判若两人,这就错了。你对大众什么样子,对个人也要什么样子,甚至于对自己也要这个样子。不是说,喔!有人我就装模作样,好像一个廉洁奉公的人,没有人我就中饱私囊,巧取豪夺,可以随便不守规矩了,这是不对的。古来的正人君子是对着人也是这个样子,没有人还是这个样子,表里如一。要知道,没有人还有鬼神、菩萨。他们知道你守不守规矩,知道你是不是一个有道德的人。我们以为是要做给人家看的,这是错了;修行是给自己看的,不是给人家看的,什么事情都要回光返照、反求诸己,这才是真有学问,真正好学。我啰啰嗦嗦的,你是不是已经听腻了?”

  吴暇:“津津有味儿。接着讲。”

  左轮:“真正好学的人,不是叫人知道我是一个有学问、有知识、有地位、有什么了不起的人;不是这样,这样根本是一个下流、不值钱的人,一点价值也没有。若到处冒充善知识、冒充行家、冒充老资格,这都是有问题;或者自以为了不起、不可一世,是人中之龙,这也都是没有学问、不好学的人。好学的人时时都不自满、不自夸,也不会用一个方法,叫人知道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真正学问不是在书本上,而是在日用伦常、行住坐卧上,这一切都是表现出你是不是一位好学的人。”

  甄师傅:“言为心声,左兄弟绝对是好学的人啊。”

  左轮:“孔子回答鲁哀公说,有个颜回非常好学,为什么他好学?他知道生气是不对的,他就不迁怒:他不但自己不发脾气,也不对别人发脾气;不但自己要学有修养,也希望任何人都有修养。不贰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颜回犯过只犯一次,就以后永远不再犯了。譬如他发脾气,孔子说,你不要再发脾气了。那他就不再发脾气了。若说:‘我不对人发脾气,只对自己发脾气。’那也不行,要对自己也不发脾气,对谁都不发脾气,就包括自己,心静如水,不起波澜,那才是真正有修养、有道德、有思想的人。颜回就是这样一个可为人师表、为人榜样,以身作则的一个教化者。孔子又说:‘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孔子的学生中最优秀、最明理、最通达‘道’的就是颜回,人称‘复圣’。他是丝毫的自私自利心也没有,随遇而安,守分安命,顺时听天,安贫乐道!他在那儿天天都是‘居道行仁’:所行都是仁,所住皆是道。他一箪食:箪,是竹筒子,竹筒大的有节,竹节那个地方就像饭碗的底,若割下一节,把上面割去,也就像个碗一样。一瓢饮:用这个瓢来当做喝水的工具,瓢就是葫芦从中间破开两半儿,可以拿着把儿当舀子。这是就地取材,自给自足。一般人若是居住在陋巷,将会不堪其忧,谁不愿意高楼大厦门庭若市呢?然而颜回却怡然自乐,清静无为。胖哥曾经带我去兴国寺,他和一位法师在哪里对诗,我就想,荒山野岭,月下昏灯,一个人怎么能生活呢?他的内心生活一定是异常充实,异常丰富,不然的话,一般人,青灯古佛为伴,寂寞也寂寞死了,孤独也孤独死了。所以颜回当真贤士,他知道在外边找来找去的都是一些渣滓,没有什么意思;他知道自己里边有无价的宝珠,那就是真如妙性,因为他得到真的了,所以就不要假的。我们一般人的习性:你给他真的,他不认识,还想找一个假的来替代这个真的,你说这是不是颠倒?颠倒就苦恼,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反过来,则乐在其中。”

  甄师傅:“颜渊不迁怒、不贰过,安贫乐道,独善其身,可惜好人寿命不长,不幸短命死矣:他三十二岁就死了。为什么天妒英才呢?”

  左轮:“其实他为什么早死,因为他在世上的任务完成了,所以就走了。当然了,孔子哭得泪人一般,说,现在没有这样好学的人了。徒弟找师傅不好找,师父找徒弟也难啊,我们应当见贤思齐,不是吗?”

  吴暇:“说的是。你今天讲的这些是《论语》里的吧?”

  左轮:“《论语》的‘语’就是言语;论语就是孔子和学生互相讨论问题,互相研究学问,由弟子所记载下来的言论,所以和我们普通人讲话是一样的,并不是什么高谈阔论。只因为当时讲话的方式是这样,于是就以这样的方式记载了下来。虽然听起来像是老古董,可是老古董与新理论也都是一样。只是我们人的思想认为是陈旧,便换了换名词,然后似乎就是新理论了。这是自己骗自己。好多电视剧,拍来拍去,换汤不换药,越改越烂,越改越没法子看!越想超越原著,越非常愉快地变成了垃圾。是吧……”

  吴暇:“是,左轮儿,听你这一番言谈,我真是有云开雾散、豁然开朗的感觉。”

  左轮:“孔夫子所讲的道理,智者见智,仁者见仁;我这样强拉硬扯,生搬硬套,好多人听了都未必认可。”

  甄师傅:“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依文解字,三世佛冤。深者见深,浅者见浅。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左兄弟能将三家之言融会贯通于一炉,小胖是偏重于佛家,邵先生则更喜欢道家,左兄弟是博采众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够‘三花聚顶’啦,不简单。”

  左轮:“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甄前辈过奖了,我是杂而不精,不如你们深入,好在近朱者赤,能够经常向您老请教,所以能够照猫画虎,照葫芦画瓢,但都是纸上谈兵,仅仅邯郸学步,东施效颦而已,不伦不类算不得数的。胡说八道一场,让大方之家见笑了。”

  甄师傅一口浓烟喷了出来:“见笑?哈哈……不笑不足以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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