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辅国计然道

　　计然府，煌汉军政府内一个地位十分超然的存在。

　　计然者，濮上人也，博学无所不通，尤善计算，尝游南越，范蠡卑身事之。

　　这计然，就是华夏上古圣贤之一，他最擅长的就是谋算和经济治国，范蠡是他的弟子之一。而计然府，自然便承载了替煌汉的发展保驾护航的重任，所以，发展改革是计然府的两大职能之一，而另一个职能，便是统筹实施商战。

　　计然府的成立，是伴随着军票发行而悄然成立的特殊部门，直接隶属于丞相府，只对府主和丞相负责，所以，听闻计然府大名的不在少数，它到底是做什么干什么，反倒是鲜为人知。

　　陈某人远道而来，自然更不可能知道计然府是干嘛的。当他拿着王归农提供给他的拜帖，来到阆中状元坊外不起眼的一件宅院时，不禁有些后悔。

　　因为，这地方委实太掉价了，比起别的部门驻地的堂皇大气也罢，威风凛凛也好，这个写着计然府的小宅子，就好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连左邻右舍都不怎么看得起。

　　而且，看这进进出出的都是什么人？一个个鬼鬼祟祟的，连走路都不直着腰走，好像习惯了低声下气似的。

　　“干什么的？计然府重地，闲杂人等，给我闪开咯。”门口的门房有气无力的喊道，就好像没吃饱饭似的，让陈秀才越发的忐忑。

　　我这是进了贼窝吧！不过王大人这么老实，一看也不像是骗我的人。罢了，我姑且进去看看。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掏出了拜帖，递了上去。

　　见到拜帖，门房的表现依然是那种懒散的样子，他挥了挥手，厌恶似的冲里面指了指：“进去吧，东门第三间房，你说你来找鼠老大就行。哎，又一个可怜的娃……”

　　可无论陈秀才怎么问，门子都不肯多说一句。他无奈，只能按照指点，朝着里面走去。

　　这宅子虽小，五脏俱全，而且，内里的空间并不小，一群人还在吭哧吭哧的挖着地，似乎是想将地面掏出一个洞来。看到陌生人来了，他们也不理会，目送着陈秀才逃进了那东门第三间房。

　　一进门，陈秀才就感觉到了一种阴冷，他适逢其会的听到了一句话。

　　“你知道，什么样的敌人最让人害怕么？”

　　那声音，就好像响在他耳朵旁，可他身边没人。

　　“别看了，我在窗边，你怎么这么慢才来。”

　　这回，陈秀才看清了，一个抓着毛笔的青年人正在窗边奋笔疾书。一对面的那一刹那，陈秀才悟了，怪不得这人叫鼠老大，他这贼眉鼠眼的样子，确实是一个活脱脱的老鼠成精。

　　一通姓名，他才恍然，原来自己眼前这人，就是煌汉军票的大功臣之一，没想到他却成了计然府的统领，而不是像外界所说的那样，因为府主以为此人相貌不整，安排了小官打发了，然后，没在了一次刺杀之中。

　　“隐藏在黑暗的敌人，让人摸不清虚实，这样的敌人才最让人害怕。这样的敌人，我们会无限妖魔化对方。所以，才有当年的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所以，才有如今的洋鬼子。用府主的话说，这就是忽悠。”

　　“而我们，要做的不是简单的忽悠，而是战略忽悠。不但要忽悠敌人，还要忽悠自己人。我们计然府不要庸才，每一个人都是精英，每一个人都要唱作俱佳，能说会道。你是个人才，可是，你离我们的要求还有些差距。”

　　这位计然府的余统领说话可没有丝毫客气。

　　陈秀才不服，非常不服，可当余统领随随便便的甩出了三本小册子他也看完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一个小册子，写粮，第二本写铁，第三本写盐。

　　这三本小册子，记载的是计然府痛过种种手段，让煌汉内外的人相信，煌汉缺粮，多铁，多盐。

　　那么，事实上是这样么？

　　川北历来连接川陕青甘之地，虽然地处山区，但乃是商旅必经之地。地广人稀，物产丰富，巨富不多，可殷实之家怎么也不会少。

　　这样的地方，短时间内会缺粮？

　　盐铁这种历朝历代都被严格管控的物资，存货颇少，就算上储量再多，可是，储量能和产量挂钩么？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这么多地方需要盐铁，煌汉居然从来没缺过盐铁，还有余力源源不断的给刘汉甚至西边的藏羌诸种输送。

　　陈秀才之前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些，可现在，他才确确实实的确认，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和许多人一起，被计然府给忽悠了。

　　“我……”陈秀才脸上又青又白，他郁闷之极，“余大人，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么？”

　　“意义？我也以为这样做没有什么意义。可是，你知道府主是怎么看的么？”曾经青涩的余姓青年激昂的抬起了头，“如果我们告诉天下人，我们缺粮，那么，我们发行军票就有了理论基础。否则，谁肯接受这和粮食挂钩的军票？”

　　好处自然不止这一桩，这同时也是引蛇出洞。告诉了别人，煌汉缺粮，那么那些隐藏在暗中的敌人就会屯粮，囤积居奇。他们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直接就被揪出来。支持煌汉的人自然会捐输粮秣。支持煌汉的人，哪怕自己饿肚子，也会铁了心跟着煌汉干。不支持的人，哪怕天天大鱼大肉，那同样也会举旗做反。

　　革命的首要问题，就是谁是敌人，谁是朋友。用刀枪未必能看明白这个问题，但用缺粮的口实，可以看出来。

　　还有一桩好处，那就是对人口的争夺，川北地广人稀，要发展，缺少的就是各种劳动力。煌汉举世皆敌，劳动力从哪里来？满清将陕北和晋西北的流民贫民赶到陕南，逼他们入煌汉吃垮煌汉，他们自以为雪上加霜的一招，其实是在自投罗网。

　　听到这里，陈秀才整个人都颤抖了，难道说，汉中府死难的这么多人，都是遭受的无妄之灾么？

　　“醒醒吧，落后就要挨打。你以为，就算我们不忽悠，他们能过得比现在好？”余统领脸上难得的浮现了一丝悲悯，“至少，他们是站着死，而不是跪着生的。而且，他们的牺牲，本来就是我们计然府的另一桩谋算。只有将他们逼入死地，他们才会爆发出真正的战斗力。否则，他们还是那麻木不仁的汉家儿男，我们哪里有时间来唤醒他们？”

　　“这不公平！”陈秀才喃喃的道。

　　“我也觉得这很不公平，可府主说，落后就要挨打这个道理，是华夏人经过百年国耻，经过亿万子孙的死难才领悟出的道理。我不懂他说的什么东亚病夫，什么甲午，什么抗日，什么军阀……可我知道，煌汉是华夏的希望，煌汉首先要做的是生存下来。”

　　“奉献，牺牲，忠诚，这是我的担当。你呢？如今，已经觉醒的你，是为我们华夏的新未来浴血奋斗，还是像过去一样，浑浑噩噩的活？”

　　“我……”陈秀才倒退几步，突然抬起了头，“我选择奋斗。这么多人的牺牲，换来的不能是失败。我也想安安稳稳的过太平日子，我也想堂堂正正的走出去，不给人当奴才。可是，不拿点骨气来，谁给我太平日子？”

　　“好，这倒像我煌汉儿男，有点担当。来，我告诉你，我们计然府啊，它主要做两件事，发展改革促进方略研讨，战略忽悠计划研究与实施。说白了，前者，就是为丞相和府主提供目前煌汉经济形势的各项数据和未来趋势，后者呢，主要就是商战，骗别人，骗自己人。你别看我们这地方小，这也是骗自己人的一方面嘛。知道我们计然府对外是干嘛的么？是账房先生，我们这里，汇聚了煌汉四分之三的账房先生。”

　　陈秀才的眼睛顿时亮了，研究过商君书的他，自然知道这么多的账房先生，是多么强大的一股力量。而擅长做假账的他们，想要在账面上欺骗别人，那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

　　怪不得他们能忽悠的别人脑袋都被门夹了似的，就那么认真的信了他们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以前呢，我们忽悠别人我们缺粮，但现在形势变了。现在，我们要忽悠别人我们大大的有粮，要吸引更多的劳动力加入我们的建设队伍。听说你擅长商业，特别是对经济形势的未来趋势的分析和推算，你正是我们急缺的人才。如果你有这方面的同好，更是赶紧推荐过来。就是我们用不了，兄弟单位也有用啊。”

　　“煌汉如今最缺的是什么？人才！”

　　“没问题！”陈秀才激动的发颤，这就是他想干的，普通的经商算的了什么，他这可是在谋国。

　　“煌汉像计然府这样的机构很多么？”陈秀才忍不住多了句嘴。

　　“要说多还真不多，二三十个是有的。可别打听这个，有保密条例的。走，我带你去认识认识其他人去。”

　　伴随着对那二三十个特殊机构的疑惑，陈秀才带着好奇加入了计然府，成了计然府的一位新丁。

　　而自以为得计的满清，也在为他们刻意挖成的深渊面前，渐行渐远。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可石忆达的耐性，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决战，就在今天。

　　PS：祝大大们新年快乐……十分对不起，回家痛风，现在才恢复更新。再次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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