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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数纸丹青疏


  就在王聘婷和王无忌提着刀剑追砍石忆达的时候,王岩终于发话了。

  “住手!”

  不过很明显,他的话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这两孩子根本不听他招呼。而且,血气上涌的王无忌也不理石忆达手中的火枪,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这时,老三终于动手,只见一道银光闪过,王无忌的刀剩下半截,王聘婷的剑也掉了剑头。不仅如此,他还用巧力,将王无忌给撞了出去。

  “不可能!”王无忌愣住了,“我这可是煌汉那边过来的好刀,你怎么一刀给我砍断了。”

  “丢人现眼的东西。”王岩真心郁闷死了,“小石头,让这位兄弟好好管束下这小子,聘婷,你进来。”

  王聘婷狠狠的瞪了一眼石忆达,听爷爷的称呼,好像和这人很熟悉,看来这场架是打不下去了。

  石忆达反倒是预感到了什么,脸笑得非常灿烂,看来,自己这次十有八九能抱得美人归。

  王岩看到了石忆达的孟浪,一开始是有点生气。这两孩子是他的心头肉,谁要欺负他们,他王岩是要杀人的。不过,儿孙终有儿孙福,这两孩子,都快成他的心病了。

  王无忌就不说了,整个一街头混混,无赖的很,可聘婷轻盈柔美,又师出名门,肯定得寻个如意郎君照顾后半生才是。

  “聘婷,这位石家哥哥,你们好好亲近亲近。今天,爷爷做个主,就把你许配给他……”王岩话没说完,两人异口同声的打断了他的话。

  “爷爷,凭什么!”王聘婷赌气的抓住王岩的手,“聘婷的夫君,必须是大英雄大豪杰,这个登徒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把我许配给他。”

  “老太爷,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三姑六婆和聘礼都没上门,你怎么就先许配了。我小石头要娶的姑娘,可不能这么轻慢。”石忆达却觉得,这太草率了,怎么能显示他对王聘婷的那种爱慕。

  王岩听得头疼不已,这些年轻人……

  “聘礼,看你穿着破破烂烂的,也不像什么有钱人,还聘礼,得了吧?想我嫁给你,行,你得把我弟弟教好,还得起码像煌汉五虎上将那样的功业,才配娶我。否则,哪来的哪凉快去。”王聘婷一脸嫌恶的看着石忆达。

  “……”石忆达翻了翻白眼,还五虎上将呢,你不知道我如今的官职是煌汉川东路经略使兼权平东将军。这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姑娘,分明是骑马找驴,不识英雄。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给你挖出来,登徒子。”王聘婷吐了吐舌头,娇喝道。

  “算了算了,我懒得管你们。聘婷,刚才无忌说土人围寨是什么情况?”王岩哭笑不得,让他们自己去解决算了,也是石忆达如今的身份没法公布。

  他现在关心的,却是那几个商队的情况。

  历来川东物产都是极为丰富的,而且,因为地处要地,商旅频繁。别的不说,湖南那边的黑茶就要通过水道陆路等进入四川和更远的地方。而在刘汉起义之后,原本的商业活动也是受到了不少波及的。特别是那些洋商和托庇在洋商下的华商,死伤惨重。刘汉内部自然不乏远见之人,其他商人也不是笨蛋。他们知道商道不能断。

  所以,他们组织了多股商队,而土人控制的山寨则是商队的必经之地。比起蛮清的时候,他们因为商队受到了影响,还额外多交了两成的保护费。一直以来,和土人那边都是相安无事的,至少商旅是可以安全通过,并且,有些交情。

  可现在,土人山寨控制了道路,不仅商旅来玩,而且,还扣押了很多商队的货物和人手。王岩和投靠他的人组织的商队就在其中,而王聘婷的师傅,以及王家的一些支系也在里面。要不是这样,王无忌也不会跳脚,要立即去叫人灭了那些土人。

  煌汉的人员和商队也很大程度上借助刘汉的商路,甚至有公文要石忆达注意护送一批即将到来的远方来客。可现在,传出了这种事,他也提高了警觉。

  “是的。师傅当时就杀了出来,他救了一个人回来报信,他还在那边守着。”王聘婷脆生生的答道,“爷爷,听说,是有人带着重金去土人大长老那边挑拨的。和煌汉有关系!”

  “什么?隔了这么远,还和煌汉有关系?”石忆达无语了。

  一听王聘婷说出内情,他更觉得无语了。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土人呢,古称武陵蛮,五溪蛮等等,后世研究,他们应该是古巴国的后裔,勇猛膘捍,能歌善舞。最早在西周伐商的时候,就记录下了“周武王伐纣,巴师勇锐,歌舞以凌殷人”的说法,后来汉高祖刘邦,在秦末,由阆中巴人领袖范目率七姓巴人帮助汉高祖“还定三秦”,所以汉高说,此武王伐纣之舞,把那舞定为“巴渝舞”,成为汉代的宫廷舞。

  因为历史的变迁,土人大多汉化,只有武陵山区还有最后的三个大的传承,人口数百万,分为各处寨堡聚居。

  煌汉取王摩的华夏源流说,认为夷狄出自华夏,并且利用王摩提供的资料写了一些宣传资料,由情报人员散布到外地。这引起了满蒙乃至其他少民的极大分裂。

  要知道,其实在梁启超创出中华民族这词之前,华夏内部,压根没有民族这个讲法。所谓华夏夷狄,更多是一种文化的区分。华夏代表了文明,夷狄代表了野蛮和未开化。

  说汉人,明人,唐人,宋人,客家人,土人,苗人,蒙古人,旗人,这代表的先是对方的文化认同,再是对方的血统认同。民族概念,其实很模糊。

  但这一次,王摩刻意的强化了民族概念,提出了中华民族的概念,并且从血统和文化上,双重解释神州大地上各种后世大民族的起源问题。这可谓是触动了许多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王摩认为,远古之时,华夏先民最先是聚居在一起的母系氏族,在经历大洪水之后,分裂了,少部分流落到了外地。然后,剩下的族民聚居在一起,父系氏族取代母系氏族,经过上古圣贤的努力,三皇五帝时期开始出现。流落到外地的族民,则与其他当地土著融合,形成了最早的夷狄。他甚至认为,印第安人和东南亚的某些土著人,就是这些人不断迁徙导致的结果。

  为了适应当地的生活环境,他们在文明进化方向和华夏就有些不一样。

  而华夏繁荣之后,自然有引领征服夷狄,点燃他们的文明之火的重任。所以,开始了杀伐与征讨。而夷狄自身,也开始了发展,但他们忘了自己本来的面目。在那个没有文字没有记录的年代,要他们知道这些,委实太难为人了。不过,从长相和许多生活习惯可以推断出很多东西。

  所以上古神话中,对于夷狄的解释,《史记》里是说的是匈奴,其先夏后氏之苗裔,曰淳维(獯鬻、熏育)。唐虞以上有山戎、猃允、薰粥,居于北边,随草畜牧而转移。《山海经·大荒北经》称:犬戎与夏人同祖,皆出于黄帝。

  北方草原的胡人,何尝不是这样呢,从最早的匈奴人,到后面的鲜卑,柔然,突厥,蒙古,等等。从血缘上讲,他们是华夏人与西伯利亚土著的后代。旗人也好不到哪去,女真也罢,女直也好,只要祭起“自古以来”的大杀器,他们都得跪。

  所以,这从根本上解放了汉人的自卑感。要知道,每次胡乱,就会持续整整数百年,南北朝,安史之乱,蒙古之乱,满洲之乱。

  这便是道统之争。

  王摩后世就喜欢研究这些东西,眼光和见识,还有知识量根本不是现在这些文人能够想象的。而他写出来的那些资料,少部分是有据可查的,大部分却是根本还没有被发现的考古资料等等。

  能查的当然没办法攻击,所以,蛮清就组织了文人对不能查的那部分进行攻击。土人之所以被挑拨,就是清廷派人重金游说,说煌汉的人写这书,居心不良,侮辱你们祖宗,说你们是杂种。听说,煌汉还养了一白一黑两小老虎当宠物,更侮辱你们的图腾。那些汉人商队,也以次充好,各种乱搞。那些汉人地主啊,汉官啊,还老欺负你们。

  不能这么算了,要找他们算账,要找他们报仇!

  那时候的土人和很多人,是非常崇拜祖先和神灵的,加上煌汉的资料里,确实似是而非的东西太多。所以,他们内部发生了分裂。汉化严重的人受到了其他人的联手驱逐,汉人商队也遭到了攻击。聚居在武陵山区的客家人,更是直接躺枪。

  可煌汉的这些理论,却被更多开明之士奉为圭臬,不少人甚至起了心思要去考证这些说法。其中有几个人,陆心源,洪钧,屠寄,柯劭忞等等泰斗,更是拼了老命的组织门人子弟,要寻这中间的错漏,或者说,考证其真假。

  当年为了一个明史案,清廷大动干戈,杀的江南文人失声。可入主中原数百年,旗人早就堕落了,他们汉化程度很深,而像奕?这样的开明人物,更是知道,旗人早晚都会退下去。到了那时,汉人必定会算总账,到时候怎么办,用什么方法去保住旗人血脉。煌汉的这个说法可算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但更大的问题是,彻底断了他们的根。这人将来是能保全下来,可那到时候还算是旗人么?他们发了疯的用各种方法反扑,挑动土苗蒙藏回等人反汉,这是早就干了几百年的事,他们当然不会吝啬下手。

  只是,更多的人因为这个新奇的理论,兴奋,好奇,更加速了它的传播。

  “听说了么,原来我们都是华夏人。那坐龙椅的,还是个杂种。哎,自家人闹来闹去,杀来杀去,这临了,去了九泉之下,怎么面见祖宗哦。”

  “是啊是啊,听说那**哈赤的儿子,不少还是李成梁的后人。那书上可是有理有据又有节。”

  “嘘,这话少说,小心隔墙有耳。不过,兄台看来还是同道中人,不如我们去秦淮楼交流下这勾栏风情?”

  武人杀人是杀身,可文人杀人,那是诛心。王摩自己知道无限战,如何会不知道如何利用舆论造势。说到底,军事是政治的延伸。他要复兴的是整个华夏文明,要紧的不是在中华大地杀了多少人,灭了多少家,而是让华夏文明重新屹立在世界之巅。

  满汉回蒙之争,有意义么?亲儿子堂兄弟表兄弟,连带我二姨夫的三舅子的五老爷的重孙子的某某某,为了家业,打成一团,让外人看笑话?

  不管是谁当这个家,保不住家业,壮大不了家族,就得下台,就得滚蛋。

  “炎黄,炎就是火,黄就是土。这代表了薪火相传,代代传承。元清都是华夏,但是,你们是华夏的逆子,你们有错,你们有过。我们汉家作为华夏的元子,也有不教之过,也有妄自尊大之过。有过则改,无则加勉。”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兄弟不认兄弟者,教化之,认贼作父,数典忘祖者,再教化之,三教不从,杀。故我们煌汉号召天下有志之士,团结起来,建设华夏,振兴华夏。自古以来,华夏就是普天之下,大地之上的文明希望。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炎黄!某些犯错的人,不要一错再错,一误再误。”

  面对着这种前所未有的说法和宣传攻势,许多人都慌了。土人扣押刘汉的商队和湘西借道想要进入川东的人,而不是选择杀掉他们,就是因为,连他们自己内部,都没能达成统一的意见。

  哥哥反对父亲,弟弟反对爷爷,乱成一锅粥。知道的少的还能盲从,一旦知道了更多的东西,就变得非常激动与激进。土人本来就是汉化比较深的存在。

  有句话叫做,世界上唯有立场,路线,宅男无药可救。而路线错误,知识越多越反动。

  蛮清天下,本来路线一直都没怎么对,以前是可以无视这问题,问题是,洋人扣关,逼得他们不得不反思。觉醒的精英人物,已经开始审视路线问题。维新派甚至准备利用煌汉中华民族的理论,来为清廷行王化道路。

  你们不是将我们都是华夏,我们以前错了么?好,那我们改行不行?不过,这老大的位子,既然我们改,那就该还是我们坐不是。所以啊,你们消停点。

  这次负责来最前线说服土人的,就是肩负着这样使命的特殊使团。他们在等待,等待刘汉甚至煌汉那边的接触。

  “爷爷,我不懂,为什么他们要找这些土人。还有,为什么不杀那些客家人和我们的商团。”王聘婷小脑袋摇摇,一脸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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