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忽来远行客

　　“噗通！”看到来人，王岩竟然直接滚落在地，整个人都惊呆了。

　　“老爷！”奴仆们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从外面赶了过来，甚至还有不少拿着火枪和刀剑的武装护卫。

　　但王岩却一骨碌爬了起来，呵斥道：“大惊小怪的干什么！都出去！管家，看好门，不要让人打扰我。”

　　等其他人都推开，他才一脸古怪的看着那个不请自来的客人，从始至终，他都笑嘻嘻的，自顾自的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吃糕点，混没有做客人的自觉。

　　“你怎么会来这里？”王岩以手扶额，“太乱来了。”

　　“哟，还有牛肉，啧啧，老太爷，你这日子舒坦。这要按我们那边的规矩，私自宰杀耕牛，扣功勋点不说，还要被拖去打板子。我这嘴，那都淡出鸟来了。”来人笑嘻嘻的将几块卤牛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灌了一口茶，一点形象都没。

　　他包着头，穿着一身裋褐，这也是煌汉颁布束发易服令后对周围最明显的改观。刘汉虽然没有强制，但辫子成为了许多人深恶痛绝的东西，不少人都学着当年的太平天国的做法，蓄起了长发，简单的用布包着头。后来，有了煌汉那边的影响，许多人也开始了束发易服，甚至衣服款式很多都是直接照抄《汉魂报》上刊登的那些款式。

　　这人穿着打扮，直接让丞相府里门人认为，不是什么大人物，没想到他和他的那些随从直接闯了进来。而且，看样子和王岩还是熟识。

　　“石忆达，正经点。你怎么跑过来了，被人发现，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王岩凑到那人身边，恨铁不成钢的低吼道，“你真不怕我叫人把你抓起来。”

　　这人，竟然是煌汉东路负责人，百战不负石忆达。他竟然躲开这么多人的眼线，离开他的军队，长途跋涉，跑到了重庆，大摇大摆的跑到了王岩的府上。

　　“得了吧老太爷，咱们谁跟谁，你们那画师水平也太次了，你看我有腰围八尺身高丈三么。我倒是想说我是石忆达，谁信？再说，老太爷，你以为，我没有把握，我会来你这里自投罗网么？”石忆达擦了擦嘴，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岩，仿佛吃定了他。

　　王岩曾担任王家的外管家，在石忆达小时候就负责培养他算术，管账等等。两人根本就不陌生，甚至，上到家主王贤，下到石忆达，都当他是自己的亲人，十几年的感情啊。

　　无事不登三宝殿，王岩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个臭小子，不知道他冒险过来，到底是什么事。

　　“小子，你一向诡计多端，我已经帮了你们这么多了，还想怎样？这回，又动了什么鬼心思？”王岩敲了敲石忆达的脑袋，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石忆达没有去反驳这句话，确实，如果不是因为王岩的帮助，煌汉的许多图谋未必能进行的如此顺利。

　　比如结盟，比如通商与物资交换，比如《汉魂报》和一些机构在刘汉这边的工作开展。

　　“老太爷，我知道今天来的孟浪了一点。可是，我有不得不来的理由。”石忆达叹了口气，沾着茶水在木桌上画了副简图，解说起来。

　　石忆达目前控制的范围，北到陕西汉中东部，东到三峡，南到梁山大竹一线，直接与刘汉对峙。

　　他一直实行的是南守东攻的政策，并且，按照王摩的要求，针对自己控制的区域进行了各种改革，进行了根据地和游击区的划分。

　　但从月初开始，他就不断的接到消息，巫溪奉节多处不稳，并且，出现了外省势力。而这其中，还有刘汉势力搅合在其中。万县是控制在刘汉手中的，而在最近，万县驻军要求地方上的一些小股势力头领、中立势力头脑去万县商讨政事。

　　这种种的判断，都让石忆达觉着，是刘汉想要向他下手的征兆。就在这个时候，兵部军情司也向他提供了几个比较重要的消息。

　　“淮军前锋已经出现在巴东，而你们刘汉，在东线已经低挡不住刘坤一的大军，而且，还和东南线的刘元帅起了龌龊。川东大好局面，马上就要毁于一旦。老太爷，你说，我能不来找你么？如今，能力挽狂澜的，只有你了。”

　　石忆达的恭维没有让王岩昏头。

　　“我没有想到，煌汉的情报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看来，你们在大汉这里的密探还真不少。”王岩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川东大好局面，马上就要毁于一旦了。”

　　自古出川无多路，川东就占据了至少三条出川通道。一条是长江水路，从巴县一直到三峡，再顺江而下。一条是山路，翻越山区，东可以直接到湖南，南，可以直接到贵州。

　　可要走水路，就得有大船，运人运东西。哥老会的许多成员本来就是靠水道上卖力气吃饭。水道上要用纤夫去拉船，可以想象水道是何等艰险。所以，首先放弃的就是控制水道。

　　但在其他两条路上，偏偏遭遇了苗人和刘坤一的联手阻击。而且，他们是越战越勇，刘汉是越战越颓。

　　“刘坤一不愧百战老将，用兵极为老辣，而且，他从洋人手里得了款，样枪洋炮源源不断。反观我们，只能用天险和人命去填。久战不利，不是军士不用命，而是辎重不足。”

　　王岩的分析鞭辟入里，要论白刃战，刘汉大军最凶猛的时候甚至突进到了刘坤一的帅营，可等他们的后勤线建立了起来，源源不断的样枪洋炮，快刀利剑上来之后，刘汉就挡不住了。

　　有了苗人和土人的加入之后，刘汉白刃战也打不过了，所以，在东线连连失地。南线挡住贵州官军和苗人的刘元帅又拥兵自重，虽然非常贤良，可对于整个刘汉来说，却是尾大不掉的毒瘤。

　　“强者挑战更强者，弱者欺凌更弱者，王摩说的没错，大王或许就是这样的人。他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自己的志气，他可以是陈胜吴广，却当不了唐宗宋祖。这都是命啊。小石头，你快回去备战吧，大王已经决定挥军北上，同你争斗。这前门狼，后门虎，也不知道这刘汉还能存在几日。”

　　王岩对如今的局势真的是太绝望了，不仅敌军强的离谱，刘汉内部还在互相纠缠，小人当道，政令不通。贤能之士不敢展露自己的才能，百姓受不了军队和朝堂的侵扰。

　　石忆达点了点头，王岩所说的情况，和他了解到的差不多。但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简简单单的见一下王岩，了解一下此地的情况。

　　这是使节做的事，不是他该做的。

　　“老太爷，你看这天下，能有资格逐鹿的能有几人，这变乱要持续到几时？”石忆达问出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王岩眼神一凝，隐隐猜到了石忆达想要干什么。

　　事实上，刘汉内部从来都不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大体上来说，其中分为三派。

　　第一派，是哥老会的各堂堂主，他们也是各军的军头，掌握着军政大权。只是，他们限于自身的水平，没有什么当官和做将领的本领，更多的是拼着经验和血勇去做事。

　　有句话形容他们是最好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而腐化堕落的最快的就是他们。

　　而挂靠到他们身上的，就是原来投降过来的外省官吏。

　　第二派呢，是世家豪族以及衍生出来的商团、民团、盗匪等地方势力。他们以宗亲、结拜、门生故旧等各种方式抱团在一起。只要不侵害他们的利益，谁做主他们都无所谓。而且，给些好处，还能为刘汉所用。

　　甚至于，最开始能够那么快的击破川东清军，就是因为他们的存在。甚至不少哥老会的头目，本身就和这些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第三派，是流民乞丐等等百姓势力。前面两派主要争夺的就是第三派势力。

　　作为通商协议，刘汉早些时候就将一些战俘、流民，还有囚犯、旗人、洋奴等等他们深恶痛绝的人，交换到了煌汉那边去，换回了各种物资，特别是兵器。为了方便交换和结算，川东不少地方都有煌汉商人的存在。

　　这些人时不时的来玩于各处，就像蝗虫过境一样，扫荡着一切，发着战争财，也影响着三派势力，成为超然的第四派势力。而且，他们还招募了数目不小的人组建了武装商团，开展武装护商。还有探矿队，冒险队等各种名目的人，攀附着各种关系和刘汉的许多人物有了牵扯。

　　这是一张大网。王岩早就有所警惕，也曾给刘靖仇建言，可就向他的其他建言一样，被刘靖仇扔在了一边。

　　看起来，石忆达是过来收网的。

　　石忆达一巴掌按在桌上的地图上，冷笑道：“果然，虎无伤人心，人有杀虎意。老太爷，你们这么做，太不厚道了。我只问你，你觉得，真正让刘汉和煌汉大战的话，谁的赢面高，会死多少人？渔翁会是谁？”

　　“难道，还要重演当年太平天国的旧事么？同室操戈，真准备让华夏继续**？我看，你们这哥老会这汉留是真叫错了，不如叫汉贼！”

　　“住口！黄毛小儿，胡说什么！”王岩怒不可遏的喝道，“你以为老夫想这样？我……我不是没办法么！”

　　“不，你有办法！”石忆达一脸森严，口中冷冰冰的说出了六个字，“清君侧，振朝纲！”

　　致歉：貌似前面几章有个人名写错了，是王岩不是王贤……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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