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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汲汲空浮名


  但很快她就发现,事实上,那些人真的不卖她面子,甚至,有人请出了一份王摩留下的墨宝给她看。

  “定阻华夏耀九天,杀神杀佛杀祖先。”

  持有这份手书的,是刑部尚书张泰。在风闻老夫人四处走动,想为一些五服之外的王家人请托什么事情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让人捧着这份手书去呈给她看。

  送这份特殊礼物的,就是从官学出来的一位王家子弟,论起辈分,他得叫王摩一身小叔。

  “这是什么意思?小悼,你告诉我,这真是你小叔写的?”老夫人看着这铁笔银钩的手书,只觉得脑袋有些晕。

  “是的,**奶,这是小叔写的。”王悼挺直了脊梁,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本来,这是属于官学的一项不传之秘,但现在,他不得不说。

  太学、官学、武学,乃是煌汉教育的三驾马车。俗话说得好,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蒙学就是这个教育体系的主干,而这三所学监,就是这个教育体系的分支。

  官学就是教人如何做官,如何行政。武学就是教人如何打仗。太学就是传承圣贤学说,百工技艺的地方。

  人人都知道学而优则仕的道理,可是千百年来,这官从来都不好做。

  王摩作为三所学校的学正,给他们和学校各科目博士教谕等上的第一课就是——《师说》。

  韩愈一片《师说》流传千古,王摩特别针对里面的一些东西,做出了专门的讲述,特别是重点批评了《弟子规》这种胡说八道。

  “师之所存,道之所存。吾爱吾师,吾更爱大道。若师毁道谤道,除道灭道,斩师,若神阻道挡道,杀神,若佛乱道,灭佛!”王摩写下了这十四个大字,晓谕众人,“所以,所有阻挡华夏大道通传天下的人,顽固不化,不知悔改之辈,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便是宗族,也得大义灭亲!”

  “何谓华夏大道?这就好像一个问题,有人可以提问,有人可以解读,有人可以选择答案,有人可以传承这些知识,有人可以去反驳和验证这些知识。这一整套体系,就是华夏大道。四书五经,百工技艺,人文景象,统统是华夏大道。”

  “譬如《论语》,是孔圣人回答弟子和别人的提问的摘录。我们要做的,是去论证他的回答是对是错,是传承这些知识,是反驳验证这些知识。而不是以为这就是绝对正确的道理,认为这就是不容置喙的箴言。或者故意的曲解,误导别人,愚弄民众。这是罪,这是大罪!”

  “《弟子规》,胡说八道,狗屁不通。完全是违反华夏大道的做法。你们一定要记住,我们如今的填鸭式教育,是为了救亡图存的权宜之计,它不会是绝对正确,也不可能一直进行。除非我们能证明这些知识究竟是属于天道,还是地道,还是人道。天道不容置疑,地道是有适用范围的,至于人道,更是因人而异。所以,万万不可固步自封,万万不可抱残守缺。必须要解放思想,与时俱进,知行合一。”

  “夷狄之辈,妄论华夏,指鹿为马,指地为天,见利忘义,不知仁勇,小道而已。如果不知去伪存真,辨别大道,自然华夏不存。所以,腐儒妄论华夷之辨,不思进取,不知删繁就简,不知知行合一,不知推陈出新,以至于固步自封,愚民、奴民、虐民……《四库全书》、《天工开物》、《弟子规》等,无一不是在昭示这一点。”

  “不解放我们的思想和肉体,我们终究会**。要时时刻刻警惕这样的事情。”

  那天,王摩说了很多,也举了很多例子。

  人对天道的理解便是世界观,对地道的理解是人生观,对人道的理解是人生观,此三观合称三观。三观与真正的三道是有异同的。

  世上人千千万,智慧不一,德行不一,所以三观不一。没有人能彻底洞彻三观,只是在某一部分比别人知道的多一些。

  譬如做官的就该多懂点做官的道理,经商的就该多懂点经商的道理,当兵的就该多懂点打仗的道理。但这些道理未必是正确,必须要不停的去分析,验证,传承,发扬。

  但是,此地的教师多半都是旧教育体制下出身的,他们未必能够真正理解王摩的思想和打算。甚至,太学成立当天,都有人抬着孔夫子的塑像牌位,想来捣乱。

  当然,他们是没有好下场的。可是,不指出何为正,何谓主,别人只能自己去揣摩,当然会错漏百出。

  这就好像后世所谓的西方民主自由一样,一派的胡说八道。

  传道授业解惑,这道就是华夏之道,而华夏之道,首先便是对华夏的解读。

  华,服章之美,夏,礼仪大国。那么,华夏之道,便是能让华夏民众维持推进华夏事业的大道。如果与此有违,当然不可传。

  “就好像瞎子摸象一样,武学的人摸到了身子,官学的人摸到了鼻子,太学的人摸到了大腿。但是,你们获得的认知是真正的大象么?就算用眼睛看,你们看到的是真正的大象么?你们所认知的,始终是不够的。”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庄子这句话大家都知道意思,那么换种说法。”

  “华夏和非华夏的三观认知,都是有限的。真正的三道,都是无限的。我们有生之年,乃至所有人的生命加在一起,都是短暂的,想要追寻到所有这些无线的知识,都会必然失败。”

  “所以,我们必须有所选择,有所取舍,有所主次。华夏的三观未必全对,非华夏的三观未必全错。我们可以互补,但是,主次必须分明。”

  “有助于华夏之道的一切事务,是主。有违于华夏之道的一切事务,是次。主中有主,次中有次。我称之为《矛盾论》。”

  “同样的道理,这做官,做老师,什么是本分,什么是主,什么是次?你们做老师,是来传道授业解惑的,不是只是给学生灌输一种绝对正确的理念。你们培养他们,是为了维护我们华夏大道的,不是为了培养一堆汉奸卖国贼的。你们做官,就是为了服务华夏百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你们当兵,就是为了保家卫国,该你们站出来冲上去的时候,你们缩卵了,这就是罪!”

  “神仙,就是为了护佑一方,协理天地人伦,引人向善。否则,这神就是恶神,就是伪神。这样的神,该不该杀?”

  “佛,同样如此。像达摩、济公、玄奘这类苦行引人向善的大师就好佛子,收人香火,不事生产,蛊惑人心,搅乱人伦,淫辱妇女的贼和尚,那就是坏佛子。该不该灭?”

  “秦桧、岳飞等等,作为他们的子孙,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自己的宗族父母么?譬如,降生异族,金日磾(jinmìdī)、哥舒翰等人,他们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么?当然不能!可为了大义,为了大业,他们都能选择真正的忠义。”

  “说什么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我只记得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煌汉是政府,不是朝廷,从我以下,任何人都得奉公守法,恪尽职守,知行合一,积极进取。如有阻大业,违法犯罪之徒,莫问身份,莫问权势,莫问亲疏,统统论罪。”

  “我王摩在此与诸位立誓,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你们的功劳,我不会亏待半分,你们的罪过,我也不会容忍半分。张泰,你是刑部尚书,负责维护刑法,这个就留给你,如果以后真有人犯在你手里,无需问我,看此文行事。”

  说完了这些,王悼脸红扑扑的激动道:“**奶,你这事做差了。你这是让大家难做。我们王家做出的功绩,整个煌汉都看在眼里,所以,我们得到的东西,他们都认可。但现在,你试图插手的东西,是违背律法的事情。张大人正想找个有分量的人来杀鸡儆猴呢,难道先前叔公的事情你还没看明白么?您啊,就安心在家里享福,别去沾染这些事情了。你难道不知道,先前有几位族长想要给族里几个通奸的男女浸猪笼,都被张大人抓着重处了么?”

  “王摩这个不孝子……我……”张氏咬牙切齿,“他糊涂啊!”

  那三学开学的事情,她当时还在和王摩怄气,但也听说了相关的事情。听说当日,王摩旁征博引,说的那些鸿儒博学之士无话可说。

  《矛盾论》《实践论》《气、理、心学辨析》等等文章,更是被列在了《汉魂报》上大加讨论,甚至成为三学必修课。

  她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而骄傲,但她也为有这么一个儿子而头疼。以前那么襦慕一孩子,现在怎么就变得如此刻薄寡恩,甚至是无情了呢?她接受不了这种变化。

  便是如今的举动,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妥,但她还是这么做了。为的是自己的面子。为的是给其他人证明,她张氏,在这个家,还有威严。

  可现在,这字贴上说什么,杀神杀佛杀祖先,博树被夷为平地,大佛寺也被改为圣堂,那道观佛庙,神社宗庙等等都在商讨规划。

  难不成,这傻儿子当真要与天下人为敌不成?

  他糊涂啊!

  “**奶,您别怪我多嘴。三从四德你忘了么?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那些个糊涂虫胡说八道,非要把从解释为顺从,可这从是辅佐的意思啊。**奶,我们始终是一家人。家和万事兴,您难道还想拖咱们的后腿么?公是公,私是私,可不能混为一谈。我们干的可是破家兴国的大事啊!”王悼捏着拳头,一字一句的规劝道,眼中竟然浮现着杀气。

  这个**奶,真的是有些糊涂了。就像小叔说的,人都有认知障碍,所谓心眼长,见识短。**奶也只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家长里短的操持几百人的家业她擅长,可是,几百万人的事儿她是真不拿手。

  放在其他人那也是这样,所以,才要学习。可很明显,**奶现在压根就没有这种正确的认识。

  “**奶,老太公说了,让你跟着芙蓉姑娘去女学进学一段时间。免得误交匪人,被旁人所乘。不然,我只有请老太公出面,执行家法,否则,上了刑场,整个王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张氏一张脸惨白,骇的倒退几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就好像霜打了茄子似得,委顿了下去。她用双手蒙住脸,让她和那些小丫头去女学进学,这……可是,她能违背老太公的意思么?

  再说,她上法场?这到底是谁的意思?张泰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有些万念俱灰。

  “那些人请托上门,必然是有所求。**奶你想想,当初我们在黑水那么惨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这穷在闹事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他们这些个白眼狼,无事不登三宝殿。也就**奶你一门心的和府主怄气才会被他们寻着机会。你放心,这行贿未遂,教唆挑拨的罪名少不了他们的。以**奶的英明,肯定能想明白这些。侄孙我先告退了。”

  王悼走了好久,张氏才回过神来,她隐约觉得,自己是真的错了。

  罢了罢了,难不成,还能真让他们难做不成?儿子菩萨心肠,金刚手段,那孔夫子还讲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呢。

  管理家族内务的时候,张氏就知道,善良不是软弱,更不是只有忍耐一种途径。赏罚要明,否则,谁也不会服。她只是觉得有些许委屈。

  儿大不由娘啊……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跟着一干女眷前去阆中的女学进学,随行的,还有她的贴身护卫,包括刚刚参加完武林大会的林黑儿和朱红灯和青城峨眉的几名女子,以及红遍了半边天的芙蓉。

  一路上,打扮的莺莺燕燕的小姑娘们都蹦蹦跳跳的朝着女学行去,但张氏很惊奇的发现,不少很明显上了年纪的妇人也在朝那里走,不少人还挺着大肚子。这些人抛头露面的,都没人管?

  奇了怪了,她不过一段时间没出来,怎么这阆中还变天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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