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云集景从趋若鹜 二

　　誓师出发一天，王摩领着大军，并未扎营筑垒，而是趁着夜色，打火把继续前进。

　　山区人的夜盲症很少，一般都有吃脏腑的习惯。何况，他们是沿着大路前进，并不容易出事。急行军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用尽全速跑，而是用比平常稍快的速度行军。否则，在突然遇袭的时候，会因为体力的问题而落败。

　　而且，急行军的时候切记突然修整，否则，会脱力。

　　正常的行军，走一段就要休息，并且，还要建造营垒，防备敌人突然袭击。所谓一字长蛇阵等，其实最开始本身就是行军的阵型。

　　华夏军的行军是三列跑步并进，两排之间相差三尺，一手按百辟刀刀把，一手扶住破虏枪三分之一处的位置，将枪架在自己的右肩肩头。最前面是斥候开路，然后是两营正营开路，王摩也在这里。然后是义勇营，后面是一个正营走在最后，防止敌人冲击尾部，同时，也防止有人逃跑。其他官员，后勤物资等坐牛车，由一个正营守护押送，走在最后。

　　因为人多，前后绵延几里长，看上去很壮观。正因为声势大，老远就有人在各处观望他们。

　　不时有人前来劳军，也不时有先锋留下的人手押着新的人手和物资加入后勤队，检点编组后，物资牛车装好，人员编入义勇营，随军前进。主力部队是不会为他们停下速度的。

　　“先锋到哪了？”王摩扛着一杆钢枪，一边问来回传递消息的通讯兵。

　　“禀府主，石营长已经带人在前方八十里处宿营，我们再走十里，就能抵达先锋探路留下的宿营点。”

　　“好，你去后营换人换马，务必保持和前锋的通讯。”王摩挥了挥手，一边走，一边想事情。

　　走出来之后，他才发现，果真，乡野之中，对蛮清不满的人大有人在。更多的人因为利益加入了队伍，沿路的地主乡绅也因为军势浩大而送来了劳军物资。

　　但斥候已经发现不下五波去给蛮清官府告密的人，骑的都是快马。

　　还好大路都被石敢当的先锋给堵住了，他们要告密，只能走小路绕路。目前的行军速度还是慢，他准备再次分兵。后路的物资和官吏实在是太拖累速度。

　　这次进军，就是要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慢就是自己找死。

　　他已经决定，等到了营地，立即宿营，然后，集合正营和义勇营，只给后营留下三营义勇，他们可以慢慢赶过来。其他人，轻车简从，明日一早就出发。

　　先锋三日必须赶到阆中，他们四日之内也必须赶到。总共400里的路程，每日100里，12个时辰，赶路7个时辰，相当于每个时辰赶路14里。

　　一个时辰14里，这有什么做不到的？

　　“军令：全速前进，到宿营地扎营休息。在宿营地就地分营，后营由丞相统领，命甲三，甲五，甲六随后营进发，听候丞相调遣。其他人，明日酉初出发，全速前进。”

　　很快，军令被传令兵传达下去。

　　又走了一阵，终于到了宿营地，这是一处山岗，三面都是平地，一条小河从另一面流过。各营以营为单位分别占据了一个地方，然后，就地盘坐，以排为单位，去河边分段取水，吃东西，聊天。

　　本来，王摩最开始想贯彻烧开水泡脚，给竹水壶装开水，挑血泡。但军政府铁器匮乏，连铁锅目前都只能做到一个排一个。急行军哪来的时间烧开水，便是柴禾都没有时间去弄。

　　非但如此，御寒之物也很少，只有三五个人一起裹个毛毯，或者是农家人自己用的被褥。

　　好在目前是夏初，天气不是很冷，若是秋冬，这样不狂减战斗力才怪。

　　军中本来例行的是禁止喧哗聊天，因为，声音会阻碍军令的传达。王摩反其道而行之，命令监军官和各主官尽量将自己手下睡不着的人叫一起聊天。

　　现在睡不着，多半是心情有问题，要么是激动，要么是不安。若是现在不能安抚，到了真正战斗的时候，那才是会出大问题的。

　　至于夜袭，他安排了执勤岗位。附近哪里有什么武装敢来夜袭。

　　“府主和其他人怎么还没来？不管了，我们先行动。”王大虎给吴文举戴上了一顶缴获来的将军盔，“文举，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吴文举右手按住左胸，领了军令，向后转身离开。

　　他领了军中武艺最好的五十人组成特工队，今夜就要趁夜夜袭敌军。为了这事，张武穆将缴获来的空酒坛全装上了油，全部交给了他们。

　　佯攻民团的是张武穆营中的一个加强连，王大虎和石忆达的人马则出发去埋伏清军。所有布置都准备妥当，只等敌营起火，这边立即发动。

　　吴文举他们一人提着个油坛，沿着山路朝着敌军摸了过去。

　　昨日早晨，敌军刚过仪陇县城。因为在县中横行不法，被知县驱逐出城。结果领兵的参将姚文龙和守备朱易不和。因为他们互不统属，一个是保宁府的三号武官，实力偏偏差，一个是顺庆府营头，偏偏是顺庆知府的爱将，而且，兵强马壮。

　　就是因为朱易在城中乱来，抢劫商旅，掳掠民女，惹恼了知县，才搞成这样。出了城，他偏偏埋怨姚文龙连一个小小的知县都辖制不住。

　　天可怜见，以文制武，莫说是知县，就是小小的秀才，是他武官能轻易招惹的么？而且，朱易是以什么身份和上官这样说话。简直是反了。

　　等到了马鞍镇，朱易故态复萌，继续骚扰乡里。愤怒的乡绅找到姚文龙，让他们全都滚出镇去，否则，就是告到成都将军府，他们也要讨个公道。委委屈屈的朱易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姚文龙赶到了镇外扎营。还从镇里抢了几个私娼饮酒作乐。

　　石忆达早就在马鞍镇布下了眼线，摸清楚了状况。所以，吴文举他们很轻易的就找到了敌军大营所在。

　　“来几个身手好的，和我先摸进去。”吴文举摸出一把柳叶飞刀，嘴角微微一斜。

　　他吴文举一杆铁枪，一对铁拳，初次之外，还练就了飞刀绝技，二十步以内指哪打哪。所以，他随身都会带着一囊飞刀。

　　这次跟他出来的，都是身手过人的壮汉，其中有几个还曾担任过吴文举的师傅。他们二话不说，放下手中油坛就跟了过去。

　　清兵的营扎得很烂，拒马枪没有，铁蒺藜没有，岗楼没有，甚至连帐篷都只有少数清兵有。其他人就像乞丐似得，穿着破烂的衣服，就这么躺在地上，和衣而眠。

　　但他们有四道门岗分布进出要道，三路巡逻小队来回在营中巡视。

　　吴文举他们看清楚了规律，然后，趁黑快步摸了过去。他们伏在五十步左右的位置，脚步极轻，蹑手蹑脚的向前匍匐着爬过去，仿佛蛇一样。

　　一个门岗四个人，说是站岗，其实就是吊儿郎当的拄着枪站在那里聊天。他们拄的不是红缨枪，而是火枪。

　　吴文举默默测算距离，然后，摸出四把柳叶飞刀，唰唰唰的就是四刀飞了过去，正中他们的咽喉。然后，吴文举和其他人仿佛猎豹一般，迅速爬起来冲了过去。敌人的尸体刚刚倒下就被他们扶了起来。

　　这个时候，巡逻队还在另一个方向。他们打的就是这样一个时间差。

　　“换衣服。刘师傅，你口技好，模仿一个人的声音，待会儿有人问就模仿一个人的声音。你们将他们尸体拖开，你去引其他人过来。我们待会儿冲进去，一起扔油坛，就烧营帐最大的那几个，然后，跑，能跑多少是多少，千万别留下拼命。”

　　“知道了！”

　　他们各自按照自己的任务行事。不一会，巡逻队就走了过来，看着他们的背影，又走了过去。

　　吴文举他们松了口气，等其他人一到，一手拿刀，一手拿油坛直接朝着里面最显眼最大的那几个营帐冲了过去。

　　“有人劫营啦！”一边跑，吴文举一边喊。

　　顿时，清兵不少都被惊动，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什么事，吴文举他们已经将油坛子往地上一路倒油，然后，打翻营地里的火把，点燃了。

　　“劫营啦！”五十个人分散各地，嘴里乱叫乱嚷，咋一听，好像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整个清营都被惊动，最精锐的那批人已经迅速爬了起来，巡逻队也开始放枪。

　　吴文举他们二话不说，将油坛子往帐篷上一砸，然后顺手抓起火枪，转身就跑。火焰沿着油迹燃烧起来，很快就将帐篷点燃。到处都乱做一团。

　　刺耳的喊杀声，军官的喝止弹压声，枪声，气急败坏的喝骂声，响作一团。

　　“有贼人潜入，各汛各把总清点人数，敢逃出营，乱走的，格杀勿论。”姚文龙和朱易跑了出来，各自弹压手下。

　　废了好大的功夫，终于将人员安定下来。

　　“好胆，这是想让我们营啸么？”姚文龙脸色铁青，“今日是谁值守，给我拉下去，重打三十棍！各营损失如何？”

　　“禀参将，各营统共被焚毁帐篷三十顶，人员践踏误伤，共死伤百余人。另丢失火枪十五杆，烧毁军械若干。还好没被贼人寻到我们药子所在，否则不堪设想。还有，我们抓住五名贼人。”

　　“岂有此理！给我将守卫增加一倍。将那五位贼人严刑拷打，拷问贼匪内情，明日，杀他们祭旗。”朱易暴跳如雷，放声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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