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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夜半问对论玄机


  “这法子虽然不错。但府主未至,军令也未至。我们怎好擅自行事?”听了兴冲冲而来的王大虎和石忆达,张武穆仔细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军中规矩,除非府主给了我们便宜行事的军令,否则,我等还是约束兵丁,静候军令为妙。”

  “你这木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知道么?”王大虎虎目一瞪,“战机稍纵即逝,延误战机,你耽误得起么?身为军人,就是要勇毅果敢。小张,你这代营长没当多久,学那些戏文评书里的将官说话倒学的蛮顺溜。”

  “好了好了,别争了。”石忆达连忙劝道。“你们忘了府主当时给我们说军中作战原则曾说过的么。擅自行事是看结果的。张营长,你自己说,按照我们的计划成功几率大,还是在这死守成功几率大。哪个方案对我们自己最有利?”

  “这……当然是石营长你们的计划。”张武穆内心也比较认同这个方案,但身为军人,纪律是第一原则。否则,便会重蹈当年武人乱国的旧案。

  但石忆达和王大虎说的也有道理,战机稍纵即逝,怎么能顽固不化,固守陈规。他能因为纪律就让那么多无辜的兄弟枉死?

  “好,我同意。如果府主要怪罪,此事我一力承担。”张武穆毅然抬起了头颅,一脸刚强。

  “说什么呢臭小子,用战功告诉府主和百姓,我们是他们最锋利的矛,最坚固的盾。敢挡我们路的人,统统都要碾碎!”王大虎哈哈大笑。

  安排了各项工作,王摩收拾妥当,然后,等快半夜四更,独自一人来到了新修的竹楼里。

  “先生,我来了。”推开门,王摩大踏步走到了湘绮先生的门口,躬身问候。

  “你来做什么?”王闿运疲惫的声音响起。

  “难道,不是先生你让我四下无人的时候,在半夜四更来你这里聆听教诲么?”王摩镇定自若的答道,“《西游记》我可是看过很多遍的。”

  “你倒是机灵,进来吧。”王闿运点了点头,暗自松了口气。

  他何尝不是在赌。若是王摩领悟不到这一层意思,那自然是缘分不到。既然缘分到了,那自然要随缘。

  “你记住,从今日开始,就没有王闿运这个人,甚至,连在你麾下效力的其他人,也得改名换姓。否则,他们的家人,亲朋故旧,全都要受牵连。”

  王闿运这几句话当时就点醒了王摩。

  我兔在最开始立党的时候,何尝不是化名满天飞。不仅仅是化名,甚至连影像都可以去误导别人。虽然现在间谍活动没有那么猖獗,但也不可小时。

  “先生指点得对。我记住了。”王摩拿出毛笔,将这一条记在了本子上。他的小册子,已经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东西。

  因为,他总是会想起一些东西,终究难免会忘记一些东西。能在记得住的时候多保留一些记忆总是好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

  “老夫这几日苦思你预测华夏之未来,无论变法,宪政,还是学习洋人那一套,终究是无可挽回。即便是今日你不反清,再过几十年这大清也势必会烟消云散。可惜当年曾涤生条件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偏偏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王闿运幽幽叹道。“当时,我和曾涤生谈了三天三夜,都认为大清必亡。但内忧外患,偏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所以,他放弃了造反,只留下‘相忍为国’四字与我。”

  王摩听懂了他这番话的意思。

  曾国藩不是没想过造反,而是,他知道,即使是造反成功,也解决不了当前的内忧外患,反而会给国家和民族带来更惨重的灾难。

  所以,他要相忍为国,宁肯息事宁人,忍。

  与此同时,在曾国藩的倡议下,建造了中国第一艘轮船,建立了第一所兵工学堂,印刷翻译了第一批西方书籍,安排了第一批赴美留学生。张之洞、李鸿章、左宗棠都曾在他的麾下效力。

  而他们,更是在曾国藩的启发下,萌生了洋务运动的想法。

  王闿运一直冷眼旁观。

  当年,他也解决不了内忧外患,所以,放弃了劝说其他人造反。这些年,潜心学术,研究历史,也关注民生经济,好歹有了一点成就。但放眼天下,偏偏能扛起反清大旗的,一个都没有。

  适逢其会的碰上了王摩,考察再三,终于,王摩通过了他的最后一道考验。这是天意。

  天意不可违。

  “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研究历史,发现,当正儒当道的时候,天下大昌,腐儒为乱的时候,天下大乱。”王闿运说出了一番话。

  人有善恶,儒也有正腐。君子有君子之儒,小人有小人之儒。

  春秋战国的时候,君子之儒式微,即使有孔子重定儒学,同样也算不上正儒当道。所以,秦以速亡。而汉才是真正开始正儒当道。先有文景之治,后有光武中兴。

  不过,东汉末年,儒学自身的理论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像张衡的地动仪,还有诸般星象学说的出现,直接让儒学式微。连郑玄蔡邕这种大儒,都不能一展抱负。孔融祢衡这种腐儒,也能得天下敬重。这难道不是腐儒为乱么?

  后面,更扯出个什么玄学,故弄玄虚,导致五胡乱华,南北朝不得一统。等隋唐时候,大儒王通重定《王氏六经》,孔门孔颖达定《五经正义》,正儒重新登上朝堂,所以有大唐盛世。

  可惜后来,又是腐儒作乱,杨国忠,李林甫等人为相,霍乱天下,一直等到赵匡胤的时候才重新恢复些许平定。赵普说半本《论语》治天下,虽然有夸大之处,其实也是深得个中三味,可称正儒。

  等到了张载二程的时候,气学,理学,王安石的新学,一片混乱。结果就是党争,腐儒在朝,奸相为乱。明初立,因为皇帝姓朱,所以下面人多学理学,气学新学少有人研究。

  等到了王阳明的时候,心学出来了,然后,朝堂朝野,到处都在围剿心学,又开了党争。东林和阉党的内耗,可以说是明亡的最主要原因,没有之一。

  现在,轮到蛮清了。

  “文者圣之所托,礼之所寄,史赖之以信后世,人赖之以为语言,词不修则意不达,意不达则艺文废。……今若此,文之道几乎息矣。”王闿运叹道。

  “常州学派的庄存与、孔广森、刘逢禄、龚自珍、魏源等人,还有我,都是公羊学派的人。”王闿运眯了眯眼睛,似是回忆往事。“而朝堂之上,乾嘉、东塾、穆堂、渊如、里堂等等学派,各占一方,互相攻讦。论起考据,当然是乾嘉占优。考据、掌故、词章为天下儒学三大宗。只是西学东渐一来,乾嘉解散,倒是我公羊学派,学了不少乾嘉考据的本事。独独我,有些不一样。”

  王闿运作经籍注解,既不效宋儒的侈谈义理,也不效乾嘉学者的专尊古注。而是根据自己的体会作简要的诠释。

  不仅如此,他对古书文字连自己都实在难弄懂的地方,他也就不强作解释。王闿运曾表明自己治经的目的只在“寻其宏旨”,用以“佐治道,存先典,明古训,雄文章。”

  这样,王摩也就明白了,为什么王闿运要主动提出做韵书。为什么自己一说出那三大运动,王闿运就屈服,甚至采用了这种小孩子似的方式来找自己谈话。

  说起来,儒家本身就是华夏最成熟的政治理论,没有之一。问题是,理论和现实是有差距的。

  儒门六艺谁都知道,有多少人做到了?儒家根本理论之仁,礼,又有多少人在恪守呢?

  所谓有华夏特色的社会主义,其实,和儒家的大同社会理论有太多共通之处。官营制度,经济战争,管仲早就在弄。其实社会主义的很多理论,本身就是逻辑化更严密的华夏理论的一种解释。

  共和?周公召公早就弄过。联邦?诸侯共周是怎么回事?

  早在唐时,就用用火器的记载,西人大多数的器物,都曾在华夏历史上有过类似的踪迹。曾经弱小的他们,现在却变得如此强大。华夏的人如何会不研究他们。

  这其中,尤其以儒门中人为最。他们是最保守的一批人,也是最激进的一批人。

  王闿运也曾看过《海国图志》等介绍西人的书,但他发现,西人强盛,不是因为他们文明强大。而是因为他们更野蛮,更无耻,更凶残。更进一步衍生出了强盗理论。

  这种掠夺天下以滋养己身的文明,和当年的蒙古人是何等相像。西人比蒙古人强的地方,在于他们知道粉饰自己,除了杀还在做其他事,而蒙古人只知道杀。

  “天下人都以为洋人占了枪炮的利,我却认为,洋人强盛,在于他们的强盗理论。不破了他们的强盗理论,便会为他们的理论所蛊惑,即使抵挡住他们的枪炮,也低挡不住他们的理论。到了那时,此身犹在,此魂何人?”王闿运一脸严肃,“所以,我才专攻经义,试图从先贤身上得到一点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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