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衣褐负薪歌慷慨
“哎呀，误了大事。”王归农一拍脑袋，“不好，不好，被雷公找上门来了。”
“怎么了？”王摩有些奇怪。
原来，雷公是新成立的保甲的一位保长，王归农带着匠师们加班加点的给他们建好了栖身的茅草屋，制好了床，桌椅，碗筷等家具，更重要的是，打好了灶。
但是呢，原来的那个打灶的大师傅没有加入军政府，而是逃跑了，目前只有几个学徒撑着，他们手艺不过关。结果就是打的灶很费柴火，烟雾又大，前天雷公那个保十户人家，居然有三户的灶台同时垮了，这可要了老命了。
雷公让人带话来，三天之内不给他解决了，他非敲锣打鼓把这事闹上来不可。结果王归农忙着忙着，本来准备今天带人重新打灶的，谁知道被王摩这么一打搅，听入了迷，事情给搞忘了。这不，雷公就追杀上门了。
“雷保长，雷叔，赎罪赎罪，快请进。”事到如今，王归农也只有认了，认打认罚。
“好你小子，说话不算话哈。哎呀，府主，你也在这啊。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雷公是一个身子健硕的老汉，白胡子白头发，说话声音很大，作风也硬朗，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被选为乡老。
他做事负责，真的是打心眼里喜欢如今的日子，甲里几个保的事情都被他催着办得妥妥帖帖的，但是这灶台的事情，真的让人上火啊。没灶，怎么做饭？
没好灶，天天费柴火。天天都要去人拾柴。哪来那么多人手？青壮参军的参军，耕田的耕田，老人修渠，伐木砍竹建屋，妇人们种桑树，挖地开荒，小孩们上学，采野菜，放养牛羊鸡鸭。每天砍柴的就只挤得出来这么几个人手，结果天天都不够用。一天忙到晚，回家一顿饱饭都做不了，这不是坑人是什么。他不火大才怪。
听着他用爽朗的声音表达了自己的委屈，王摩也惭愧了，对着雷公便是大礼参拜。
“大爷，这事儿是我对不起你，是军政府对不起你。我们这就走，马上给你们打灶去。”王摩一字一句的诚恳的说道。
说干就干，王归农叫上几个打灶的，和王摩等人一起，马上浩浩荡荡的朝雷公所在的鸡公里走去。鸡公里得名是因为这里有一座山，叫做鸡公山，山形很像一只喔喔叫的大公鸡。在山腰和山下，便是鸡公里的所在，大家正热火朝天的干着自己的事儿。
“太阳落坡四山阴，
罗汉伸手摸观音；
神仙都有**意，
何况你我是凡人。”
大伙儿唱着山歌，喊着号子，几个男人站在田头，身上绑着绳子，一步步的朝前方走去。
他们在耕田，不过，目前耕牛严重不足，只好让青壮拉犁头耕田，一个人不够就几个人一起，没有军政府的时候，其实他们也是这样干的，要不然怎么说农村壮劳力很重要呢。
看到王摩他们走过来，这些人都局促起来，要知道，为了干活，他们大多是光着膀子，浑身都是泥。王摩作为府主，在他们眼中算是大人物了，又给了他们生活的希望，看到王摩，他们怎么能不激动呢。
王摩一一抱拳回礼，同时还注意到一件事情，刚才路过的那片河谷地居然没人耕种，约莫十多倾的样子，还有目前乡亲们耕种的，是一片土壤泛红的土地，这分明是酸性很重的歉收田，怎么不改造一下？
“哇，看那个女娃娃，好巴适，长得好乖哦，你说，那是不是府主他婆娘？”几个田间劳作的农妇看着采薇指指点点，“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起府主。”
“乱说啥子嘛，那是我们府主他屋头丫鬟采薇。都别嚼舌根了，赶紧做活路，不然雷公不骂死你们几个胎神才怪。对了，那不是那天给我们打灶的那个小师傅么，他又来了哇，别又给我们整个烂灶哈。”
听着乡音乡语，走在清新自然的田野上，王摩感到很舒畅，不过还有正事，他没有耽搁，也没有继续想田地的事情，而是直接跟着雷公走到了打灶的地方。
早些时候，打灶前要请风水先生看看，定出人门朝向，择出打灶日期，起手与出烟时辰。而这一切要以女主人的生辰八字为依据，因灶台是女人的天地。
不过后来人手不足，加上宣传，保留下来的只是一部分不完全的习俗，不会再请风水先生了，打灶的方向也就因各地习惯而不同了。这边打灶一般都是朝北。至于烟囱由瓦面伸出天空的长短、方向，也有讲究，他们根据“天地人”的位置来决定烟囱该向那一坑瓦开上去。
无论农村还是城市，一日三餐都离不开灶台，所以，好灶很重要。而是不是好灶主要有三个方面的标准，一个是费不费柴，一个是清不清烟，还有一个是外形美观与做工精良。
农村一般都是使用各种干的秸秆，还有山上的柴火晒干了作为燃料，用松针树叶等易燃物作为引燃物。一担柴一般能供五口之家用五天左右，但是如果是费柴的灶，那就只有三天，甚至两天。一口灶一般要3钱银子的工费，自己担土出材料。
王摩看了看已经垮掉的灶台，还剩下最后一口锅孤零零的在那。他发现，这灶台和自己小时候在家里用的灶不一样。这个灶炉壁太薄，起不到保温作用，这样就造成了能量的极大浪费。然后，炉膛设计得太小，烟道位置也不对。空气流通不畅，又带来燃烧不充分的问题。并且，造口太大，热量流失严重，烟囱高度不够，起不到吸气的效果。
他从小在农村生活十几年，上高中才开始住校，怎么会和自己天天打交道的灶台不熟悉呢。何况，他还看过一本《大明地师》的书，里面专门提到了省柴灶这个东西。想到这里，关于省柴灶的记忆不由得浮上心头，他暗道惭愧。自己一天到晚都在忙些什么，这些力所能及的事居然没帮上忙。
省柴灶其实是共和国农业部的一项很大的政绩，专门就是为了解决农村许多地方燃料不够烧的问题。解决了这个问题，能够减少对植被的破坏，减少温室气体排放，好处多多。
王摩再不犹豫，当场发号施令，指挥起大家，挖粘土的挖粘土，担水的担水，砍竹子的砍竹子，斩稻草的斩稻草。大家都不相信王摩能够搞出一口好灶，但他是府主，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砌砖抹泥，辛苦了差不多三个时辰，终于打好了第一口灶，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府主会打灶？开玩笑的吧！”
“我也觉得，但是你看，这外形，一看就是一口好灶啊。”
在众人的嘀嘀咕咕中，这家的主妇招呼着丫头，拿出了家里所有的鸡蛋和醪糟，给大家做了一锅糖水。刚好，也试试灶的好坏。烧火没一会，那么大一锅水就开始呼呼的冒出了热气。
“这么快，我的天！”路人甲乙丙眼睛掉了一地，王归农雷公他们笑得咧不开嘴，那几个打灶的学徒嘴巴张的想直接吞鸡蛋。
“不错，还可以改进，外形太丑了。记住，灶就要这么打。”王摩一边洗手，一边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刚才都看清楚了么？”
“记住了。府主，请收我们为师。你打的灶太好了，比我师傅都好。我看，这打灶王的名头非你莫属啊。”一个学徒当场跪下，直接说王摩不收他当徒弟他就不起来。另外三个也跟着有样学样。
“废什么话，我不需要你们当我徒弟，更不需要你们下跪。好好打灶，争取让全天下的老百姓都用上这样的好灶，这才是你们该做的事。”王摩一手一个给他们抓了起来，凭他的力气，他们哪里拧得过。
“这一口灶，还是和之前一样，收三钱银子。但你们一天能打多少灶？我看最多也就十来口。”王摩笑笑，“今天我就用这灶为例，给大家讲讲专利和手艺人怎么赚钱。”
像省柴灶这样的一口灶，1个师傅一个人一天可以打10口，收人3钱，他一口灶可以赚两钱左右的银子，也就是一两五钱，这样算下来，一个月三十天，不停的工作的话可以打300口灶，有45两的收入。如果他教会10个徒弟，每个徒弟每口灶收一分的专利费，那么每个徒弟每个月可以给他带来3两银子的收入，10个徒弟就是30两，20个就是60两。一年呢？
更重要的是，光巴州就不下两万口灶的需求，他一个人一个月才300口，怎么也干不完，但是20个人一个月就是6000口，三四个月就可以把灶给打完，这样，给乡亲们也带来了便利，划不划算？
“原来的那种旧灶，也要三钱银子，不但废柴，清烟也不好，师傅还只能赚到一钱3分左右的银子，这种新式灶一出来，原来的灶肯定没竞争力。如果全县百姓都要改造省柴灶的话。”打灶学徒已经完全蒙了，眼中全是金光。
“所以我说，技术要分享，要进步，不能固步自封，老是想着自己的绝活是吃饭的东西，不能教给别人，这种想法要不得。”王摩笑笑，“
这省柴灶算是我发明的，那么我做个主，由农科所备案，所有打灶的工钱都是两钱银子，其中五分是交给军政府的税，其他一钱五分是师傅的工钱。而在交税那五分里，有一分是技术专利钱。所有需要打灶的，都去农科所交定金，由农科所安排师傅去做。你们几个，要是学会了整套打灶的功夫，这一分钱的专利钱，我就不要了，专门留给你们，作为你们教徒弟的束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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