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雨如晦惊祠堂
族老加上各房主事人，一共十六位，若再加上石敢当和王摩，那就足足有十八位。一开始火药味就很浓！
“女子怎么能上祠堂！笑话！回客房陪客人去！”王仲狠狠的一跺拐杖，命人将张夫人赶了出去。
这位拄着拐棍的老太公，是辈分最老的王家人，在某些事上拥有不容置疑的话语权。
祠堂，是男人议事的地方，这条规矩，被不经意的提起的时候，杀伤力是如此强大！
“不仅仅是男人，还包括外人！”二房王泽一脸肃然，“太公，这石敢当虽然位高权重，更是我王家的大管家，可是终究是奴，这里留下他，恐怕有些不合适吧！”
“你！”石敢当勃然大怒，饶是他养气多年，也被这句“终究是奴”给气的三尸脑神跳！
换做是老族长在时，谁敢这么对他石大管家如此说话？
“敢当，你便委屈一下，先出去候着！”老太公想想也是，家族议事，让奴仆参与干什么，这不乱了套了么？
“师傅，你先出去，这里有我就成！”王摩镇定自若的轻轻一拉石敢当，轻声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建言，意思不过一个，石敢当在这里不合适。他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便是舍了这身肉，也要保得夫人少爷周全。只是这里，他实在是没法呆下去了。
可他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行，族老，各位老爷，我出去便出去！可是，老石我手下儿郎对付土匪的手段，想必你们也知道！”
“你们不想我用在你们身上吧！我这条命是老爷给的，谁敢欺负少爷和夫人，甭怪我不客气！”
石敢当狠狠的撂下一句话，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一片哑然。
“荒谬！”
“狂妄！”
“龟儿子无礼！”
三息过后，数道不约而同的指责同时响起，矛头全都指向了离开的石敢当和留在这里，还有坐在上面的王摩。
世道不太平，土匪什么的是经常有的事情，王家这种大家族，被人惦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王家有自己的家丁，武装家丁！而这股力量，便掌握在石敢当手中。至于土匪，哼哼，冒犯王家的土匪，那可没几个落好！
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石敢当是个二愣子，更是个不要命的，如若不然，哪里轮得到他来当这个大管家！
“咳咳，好了！议事！”王仲声音一出，其他人也闭上了嘴，听他说。
“王摩啊，按理说，你是长房长子，族长的位置该你来做。不过，族长要主持的是里里外外大小事务，不仅仅是一家之事，更包括了我们这个家族里里外外数百口人！”
“而你，文的我就不说，字是认字，可连童生都没考上。这学武则好斗，我很是担心王家被你带上歪路。所以，你继承长房的产业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你想要当族长，做族长，主持族中大小事务，这却不行！老夫活了这把年纪，什么都看淡了，唯有家族二字，让老夫无法忘怀！”
王仲一脸老态，皮肤皱的仿佛是老树根似地，风一吹便要倒，但这番话说出来，于情于理，都让人听得不由得点头，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王泽脸上似笑非笑：“大侄子，论年龄，我比你父亲大，论能力，我比他强。但是，当年为什么我心甘情愿的将族长让给他？还不是为了家族！”
“他是嫡系，我是旁系，这规矩我懂，不敢逾越！所以当年我占尽优势还是将族长的位置让给了贤弟。你爹投桃报李，平心而论，对家里家外都不错。他为人处世以行善积德为主，于家族，我觉得可评一个宽厚二字。但这世道，宽厚害死人啊！”
他悄悄压低了声音，却故意让所有人能听见：“你恐怕不知道，因为采薇的事情，知县对王家很是不满，又加了我们三成的摊派！三成啊！大侄子，你要能解决了这问题，我二话不说，族长的位置拱手相让，你要不能，那这族长自然是任贤不任长。大伙儿意下如何？”
他猛然直接抛出这个重磅炸弹，让大家的心都猛然一抽！
自雍正摊丁入亩之后，废除了人头税，表面上虽然让普通人得利了，可是他们这些大家族却倒了大霉。土地越多，税收越重。这也逼的他们不得不转嫁税收，最常见的一种方法便是提高佃户的租金。一亩地，地租最高的甚至有收九成这种事情！谁能活得下去？不是当了土匪，便是活活饿死累死！
草民无活路！
王家老族长做人厚道，地租只收六成，劣田甚至只收四成，荒年租子不曾减，可这放粮放赈的事情没少做。方圆百里，谁不竖起大拇指称一声仁义？可是这，置其他地主于何地？佃户们情愿租种王家的田地，不愿耕种他们的，这让他们怎么办？
王家是在犯众怒！
便是做生意，王家也秉持仁厚，行事公道，就凭了这块金字招牌，生意都能好上两成。如若不然，数十年前，王家怎么能将店开到成都府去？可这生意生意，你盛我衰，那些人用起手段来，讲究个无所不用其极。明里暗里，王家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有王家的靠山在，本来还没有什么事儿，只是，众怒难犯，王家发达之时，他们不敢蹦跶。可自从有位知县来了之后，他们有了主心骨，王家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摊派比别的家族多了至少两成，知县还振振有词，谁让你家有钱？现在，又加了三成，这让王家怎么活？
“老天爷，这可怎么办？”底下交头接耳，都有些慌神。
加了这三成，就意味着每年王家要交四百五十两银子！用粮食和其他东西抵消的话，那损失更惨！众人心中默默算计，自己的家底都禁不住这种折腾，族长这个烫手山芋，谁爱做谁做去！
王摩也沉默了，他勉强清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前几日，他身体好些，娘亲张夫人便将他唤了过去，将家中大小事务粗略的说了一遍。这个家，毕竟要他来当。
王家现在的族产，有近三千两银子的整银，还有交子近一千两，碎银千余两，更有黄金一百二十八锭，家底可谓殷实。土地明面上就有一千三百余亩，暗地里开垦的荒田更多。米粮十万石是没有的，八万是肯定有。
在生意上，王家经营粮油食盐，皮货瓷器等，也颇为丰厚，只是，除了每年交给族中定例的那股子利钱之外，其他的都被他们中饱私囊了。老族长也不为己甚，左右都是自己人，无所谓。
问题是，这些都是王家几十年几百年积攒起来的，实际上，王家每年的纯收入不过千两上下，这一下子要吐出四百五十两，他们怎么过？族人供养，仆役月钱，上下打点，诸多事务，难道都不要钱？
王家的家丁近两百，武装家丁五十，个个说不上多高，但是彪悍，石敢当日夜操练，附近的土匪也来攻过几次，都见过血，可谓精锐。而女仆则差不多有六十来位。家里的佃户近五百户，不过，这其中还包括不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就因为这些，那些人只能阴着来，明里还是不敢太过分。
可只要王家不反，就得受他们摆布。那是官啊！
那是官啊！谁想去鸡蛋碰石头？
王摩原本的记忆中，这次族会是族里的分赃大会。王家乱战异常后，各房分家，然后，自谋生路。张氏带着分给她的一千两银子接回小儿子守住了王家最后几十亩祖产。其他人消息不知，或许是没于乱世。
但这一次，王摩不能让他们分家。
作为家主的继承人，家族护卫队是他师傅石敢当掌控的，绝对听命于他。有张氏帮衬，上面又有老太公等人主持公道，可以压制二房三房和其他支系的野心。
但王摩野心不止保住一个家主的位置这么简单。
芙蓉和他说清楚了，整个江口，就王家武装家丁人最多，战力最强。整个巴州，清兵都不超过五百人。
而清廷基层的编组，还是沿用明朝的那种乡里制度。只是每年收税的时候才会派衙役和里长保长等下乡。
平日里，乡野做主的就是乡绅和宗族。
掌控了王家，使用得宜，至少就可以掌握江口远近一县之地，近三千青壮。王家自己库存的米粮就超过八万石。
有人，有粮，还有什么不敢干的？辛亥那会儿才多少人就敢玩命的上，他王摩难道就不敢了么！
关键是，怎么把家族里这些小事精明，大事糊涂的老少爷们绑上自己的战车！
为这事，他想了不知多少日夜，早就想出了招，今儿就是见真章的时候。
(https://www.baishuzhai.cc/ibook/43/43233/2365357.html)
1秒记住百书斋：www.baishuzhai.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aishuzha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