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有生之年

　　那天晚上，盛家人是在一楼储藏间——原来盛棠住过的房间——找到盛森的，屋子里烟雾弥漫、酒气呛人，盛森颓废地靠墙坐在地上，姿势很不熟练地吸烟，脚边还横七竖八地放着几个空酒瓶子。

　　“阿森，你疯了，你为什么躲在这里抽烟喝酒，你不知道你对烟酒过敏吗？”盛天心尖锐的叫起来，一边挥手赶走弥散不开的烟气。

　　“呵，姑姑，我想体会一会人家说的香烟和美酒的美妙滋味……”盛森自嘲地笑。

　　盛天心走到盛森身边，“阿森，你看你脸上身上起了这么多红点，哎呦，身上还这么热，过敏的这么严重，你赶快起来吃药！”

　　盛森使力想站起来，努力了半天终于还是不行，“姑姑，我好像站不起来了，而且我头很晕……”话未说完就晕倒在地。

　　盛森在医院刚醒来就迎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吼，小伙子很有勇气啊，明知道自己对烟酒过敏，还抽烟喝了那么多酒，做人体试验啊，想找死是不是？想自杀费那么大劲干啥，学你们家那个小姑娘，直接到顶楼往下跳多快啊！”

　　“你们家人真是够能作的，自从我姐走了以后你们就没消停过，不是排着队上医院，就是排着队闹自杀！还都闹到我眼皮子底下来，上次那个小姑娘吓得我半年不敢拿手术刀，秦老头天天念得我耳朵生茧子，现在轮到你了是不是？”

　　“盛森！你Y的还敢捂耳朵！你知不知道你把自己差点搞死！你死了让我们怎么跟我姐交代！”

　　自从盛森睁开眼睛，顾博暄就开始口沫横飞狂轰滥炸，盛森觉得自己没死成也会被这个小舅舅念死……

　　“老二，你什么时候变唐僧了！外面的小护士都说他们顾医生风度翩翩英俊潇洒，我看是婆婆妈妈唠唠叨叨！”顾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笑话小叔子道。

　　“舅妈快救我！小舅舅念的我一个头两个大了！”盛森夸张地说。

　　顾太太轻笑出声，“好啦，老二，你去忙吧，我来陪一会阿森。”

　　顾博暄看着这个冥顽不灵的外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愤愤地离开。

　　顾太太坐在盛森病床边，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他，“阿森，和舅妈说说，为什么要这样做？”

　　盛森也沉默下来，半晌才道：“舅妈，你跟我说过，无论后悔有多少种程度——遗憾、愧疚、自责、痛苦、自我折磨——我妈妈一定是最高程度的那种，我现在终于知道我妈妈是什么感觉了，舅妈，那是一种痛的想要毁灭自己的感觉，只有和她一样痛苦一样难过心里才会好受……”

　　“你见到……棠棠了？”顾太太一下子就猜到了原因。

　　“是，我见到她了，舅妈，棠棠完全变了个样子，她现在像个小太妹一样，和一帮古惑仔混在一起，抽烟喝酒打架飙车……她说她现在很开心，可是我能从她的眼睛看出来，她一点都不开心，因为难过因为痛苦她才会变成这样的……舅妈，原来不是我想弥补就能够弥补的，我越努力好像把事情搞得越糟糕……”

　　“哎，”顾太太叹气，“你拯救不了她就想和她一起堕落吗？你以为这样就能让你的心得到安慰？阿森，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天遂人愿，也并不是所有努力都会得到回报的，可是如果你放弃努力就真的会失败。”

　　“舅妈，那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盛森用手覆住自己的眼睛，颊边却隐隐有湿意。

　　“阿森，我在想，如当年温晓棠没有死，而是残了或者怎样了，你妈妈会怎么做？她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去弥补自己犯下的错，哪怕用上自己的一辈子，你妈妈一直是个很有韧劲的女人，其实你很像她……”顾太太抚摸着盛森的头发，“所以阿森，至少你比你妈妈幸运，你还有机会，不是吗，如果你真的不能够放下，就用你的有生之年努力地去改正错误，去弥补，总有一天棠棠会原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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