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章 不是秘密的秘密

　　皇宫，这世间一切繁华的集蕴之地，它庄严沉稳，但却拥有释放一切奢欲的爆发力。它的力量足以创造出一个春天，却比冬日还要严苛。

　　小家碧玉式的景琛宫寂寂地站在直没门槛的积雪之中，在皇宫巍峨广阔的拥抱里透出一种无望的孤独。

　　皑皑白雪的尽头，深闭的宫门内，低矮的几案边伏着一个认真而细瘦的身形，她手握一把剪刀，正专心地将一捧白绸裁剪成一朵朵小花。几案边的编织篮里已积攒了半篮这种小花。

　　碧妆看着那小花夸赞道：“娘娘的手原来这么巧，这些些小花真好看，是梅花吗？”

　　林月皎一边继续裁剪白绸，一边笑着答道：“你说是什么花就是什么花吧。”

　　“可是娘娘……”碧妆不解道：“这个季节，真的梅花都开了，您要是喜欢，叫裴公公给咱移一株真的来不是更好吗？我看他呀，老早就想着要巴结娘娘您了。”

　　林月皎一心一意地剪着白绸，对碧妆的话只是笑而不答。

　　碧妆接着又劝道：“自从皇上去了龙泉山庄，您就没再出过景琛宫的门儿，一直趴在这桌儿上绞这些花，娘娘，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再闷可就要闷坏了。奴婢昨儿个听说后花园移栽了几棵梅树，白梅花、红梅花开得可艳了，咱去瞧瞧那真的，可不比这假的好看么？”

　　林月皎手下一顿，她终于抬起头，茫然地问碧妆：“假的不好吗？不管再过多久，它也不会凋呀！”

　　碧妆道：“可假的就是假的，假花再好，它也没有真花那活灵活现的生气儿呀。”

　　“你说得对，假的就是假的。”林月皎放下剪子，她一手扶着腰站起身：“剪了这么多天的花，眼睛花了，腰也僵了，是该出去走动走动了。你刚说后花园移来了几株梅树，咱们去瞧瞧。”

　　林月皎方欲与碧妆方出殿门，便见谷起怀揣着拂尘瑟瑟缩缩地迎面走来：“哎哟这个天儿可真是冷得紧。”

　　碧妆惊讶道：“谷公公？”

　　谷起对林月皎施礼道：“老奴参见月妃娘娘。”

　　林月皎道：“起来吧。谷公公怎么来了，本宫听说后花园移了几株梅花，这正要去瞧瞧，谷公公要再晚来一步，可就见不着本宫了。”

　　“哎哟这正好，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谷起说道：“月妃娘娘，太后叫老奴来跟月妃娘娘说，皇上后儿啊就从龙泉山庄回来了，叫娘娘您准备准备，好去乾坤宫伺候皇上。”

　　林月皎淡淡地说道：“皇上没有召见，本宫怎么能自个儿跑去呢。谷公公请回吧。”

　　谷起道：“那有什么打紧，是太后让您去的呀，皇上也不好说什么。”

　　“是了。”林月皎道：“只是不好说什么，并不是不想说什么。谷公公，本宫在这宫里本就已十分尴尬了，请公公在皇上面前替本宫留点体面吧。公公，本宫去后花园赏花了，公公请自便。”林月皎说完，便带着碧妆走了。

　　走出很远，碧妆回头已看不见谷起，这才对林月皎道：“娘娘，您不一直盼着皇上回来吗？这天天想着盼着，好不容易回来了，太后叫您去伺候皇上，不正遂了您的心愿吗？您怎么又不去呢？”

　　林月皎道：“我现在还能有什么心愿，不过盼着他好罢了，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念想了，免得又多生是非，惹得皇上不愉。”

　　碧妆说道：“娘娘，您怎么能这么消极，不还有太后给您做靠山吗？可是娘娘刚才怎么回绝了谷公公呢？这不就等于回绝了太后吗？不过咱相爷一直把您宝贝似的捧着，也绝不会让您在宫里受委屈的。”

　　林月皎道：“可毕竟皇上才是本宫的夫君，若皇上的心不在本宫身上，旁人再怎么使力，也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娘娘是担心这个呀……”碧妆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个怕什么？现下后宫里就只有娘娘一人，连争宠都不必，皇上还不只能是您一个人的？”

　　“傻丫头。”

　　碧妆说道：“我可不傻。宫里的人都不傻，傻的人都死了。娘娘，要奴婢说啊，您还真就不必担心皇上的心到底在不在您身上，您呀，只要把住后宫的大门，别叫其她女人进来就成了。”

　　林月皎点了一下碧妆的脑门，笑道：“你呀，真是异想天开，要把住这后宫的门，可比守住圣心还难得多了。不过……”林月皎的神色晦黯下来：“纵然本宫不把住这门，恐怕也别想有人再进这后宫来了。”

　　“是啊，咱皇上这定力！”

　　林月皎默然，碧妆忽然指着前面一束红梅花，道：“娘娘您看，那些子梅花开得多艳呐。”

　　林月皎却拉住一株梅树的其中一条枝干，那一枝细枝上只有一朵白梅花孤零零地立着，林月皎说道：“依本宫看，还是一枝独秀的好。碧妆啊，这恐怕是本宫最后一次从景琛宫出来了。”

　　碧妆本正兴奋地陪着林月皎赏梅，此时听林月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她不禁一怔：“怎么，娘娘？奴婢怎么听着，您有个画地为牢的意思？”

　　“画地为牢？”林月皎默默地重复了一遍，道：“还真是贴切。”

　　“娘娘！”碧妆震惊不已：“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实在是、实在是太、太荒唐了！”

　　“我只是不想再招他烦了。你说了，假的就是假的，假的永远也取代不了真的。既然他心里的人不是我，我便退出到局外去，成全他好了。”

　　“娘娘你在说什么啊？你是在顾忌钟离三小姐吗？娘娘干什么跟自己过不去，要跟一个死人急风吃醋？”

　　林月皎的嗅着那朵孤零零的白梅花，道：“皇上在宫里都养不好，到龙泉山庄便全好了，你以为龙泉山庄有什么灵丹妙药？”

　　“龙庄主说是医圣九十九两金日夜悉心照料，所以皇上才康复的。”

　　“可九十九两金在宫里怎么就医不好皇上？”林月皎说道：“你还记得上次跟九十九两金一起进宫来的药童吗？她抓住皇上的手，皇上就醒了。”

　　“娘娘是说……”碧妆大胆猜测道：“钟离三小姐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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