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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这就是我的名字


  “是。”圆智说道:“那弟子去回了他。”

  房间里,一个披着袈裟手拿木槌的和尚盘膝坐在佛像前敲木鱼。一条长长的暗影自他身后落在身前,和尚心无旁骛。

  钟离匡正负手站在悟机的身后,看着那慈眉善目的大佛,问道:“四皇子果真要放弃这绝好的时机吗?”

  悟机平稳地敲打着木鱼,嚅动的唇一字不差地念着佛经,根本不受钟离匡正所扰。钟离匡正又道:“四皇子当年被迫出家,如今被囚这山野小寺已九年有余,你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悟机依旧一声不吭。钟离匡正长叹一声,无限悲哀地说道:“唉!本王的四侄儿已不复往日壮志凌云,实在叫本王寒心!”说罢奋袂而去。

  悟机放下木槌,双手合什,道:“悟机……阿弥陀佛。”

  冬日的寒风翻卷着涌进北府萧疏的大院,秋天最后的一片落叶也被巨大的笤帚带走了,裸露出大片冷硬的青砖地面,花坛也空了,只剩下冻裂了的泥土傻子一般和头顶的天对望。

  几个裹着厚棉衣的家仆双手互插在袖中从院子里匆匆走过,他们垂着头,互相擦肩而过,冬日的冷漠不仅落满了这个季节的大地,也落在了他们的脸上。

  北沐与闫贵成一前一后走在长廊下,北沐道:“天儿越发冷了,记得给我姐姐那屋放个炭盆。”

  闫贵成道:“公子,小姐说不想看见火,不让在她屋里搁炭盆。”

  “不就是个炭盆嘛,怕什么了。”

  “小姐现在连蜡烛都不点。”

  “嘶——她怎么……”北沐说着,急匆匆往北川的厢房走去,看来秀霞宫的那场大火在她心里留下的阴影实在太大,以至于她连炭盆和蜡烛都畏惧了。

  钟离槿末的房门紧闭着,里面黯昧一片。北沐正要走过去,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突然从拐角闪出来,却是北府家仆的打扮。

  北沐觉得这个家仆面生,便问闫贵成道:“这是新来的?也太不懂规矩了。”

  那家仆趴在钟离槿末的门口,顺着门缝往里看。

  闫贵成只能看见那家仆的背影。闫贵成说道:“可能是陈喜吧。陈喜。”那背影蓦地一僵。闫贵成喊道:“你趴在小姐门口干什么呢!”

  那北影僵硬着不动。

  北沐和闫贵成走过去,闫贵成拍拍陈喜的肩,正要训斥陈喜,陈喜陡然扭住闫贵成的手腕突然将他甩开,跃上屋顶迅速不见了。北沐惊觉时陈喜已然没有了踪影。

  闫贵成活动着被扭的手腕,道:“这小子干什么呢!”

  北沐淡淡地说道:“他不是陈喜。”

  “是啊!”闫贵成猛然明白过来:“陈喜哪有这么好的武功!”

  北沐道:“北府可能被监视了,你下去安排一下,最近新来的下人都要仔细盘查一遍。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保护好小姐。还有,这件事可能与小姐有关,所以一定要瞒着小姐,免得她知道了会自责和担心。”

  “是。”闫贵成说道:“奴才这就下去安排。”

  北沐轻轻敲了敲钟离槿末的房门,流舒打开门。钟离槿末正伏在窗下的案上写字,北沐喝斥流舒道:“天儿这么冷,还开着窗子让小姐吹风!”

  钟离槿末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不怪她,是我自己要在窗子底下写的,屋里太暗,这边儿亮堂。”

  北沐走过去,站在钟离槿末身后看着钟离槿末写字,道:“写得越来越好了,我来六七年,也没能练成你这样。”

  钟离槿末道:“你哪有时间练字,你全练武了。”

  北沐道:“不抓紧时间练能行吗?你以为皇帝的侍卫谁都可以当?”北沐惊觉失语,钟离槿末仰头问北沐道:“你从宫里回来的?”

  北沐搪塞道:“是啊,刚回来,皇上病了一些日子,宫里积了一堆的事儿,这几天都把我累死了。姐,我回去歇着了。”

  “你给我站住!”钟离槿末追问道:“皇上近些日子怎么样了?”

  北沐支吾着说道:“皇上生龙活虎,好得很呢。”

  听北沐如是说,钟离槿末的眉间反倒更添一丝愁,她搁下笔,牵强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在宫里值了一天勤,快回去歇着吧。”

  北沐带上门,钟离槿末再没有心思练什么字,她支着头看着窗外。流舒给钟离槿末换上刚沏的热茶,道:“小姐,公子说皇上好得不得了,这下你可算放得下心了吧?看你这憔悴的样子,奴婢看你到时候见了皇上可该怎么跟皇上解释。”

  钟离槿末怔忡地望着天,一语不发,对流舒的开解置若罔闻。

  流舒道:“小姐,你怎么反倒不开心了呢?”

  钟离槿末道:“你难道听不出,他那是在哄我呢。”

  流舒笑道:“小姐难道是神算子,连这也能算出吗?”

  钟离槿末摇头:“我不会算,可是我感觉得到,瑞泉若是不好,我这心里就难受。”

  流舒调侃道:“哟,小姐是在跟奴婢讲,您跟皇上连着心儿呢!”

  钟离槿末终于还是忍不住被流舒逗笑,她轻轻戳了流舒的鼻子一下,笑道:“是啊,连着心儿呢!”钟离槿末又扭头看向窗外,口中念念有词:“最难禁,倚遍雕栏,梦遍罗衾……”瑞泉啊瑞泉,你若因这相思而去,我便随你到天堂到地狱,我若因这相思而亡,却只求你来我床前哭一哭就好……倚遍雕栏,梦遍罗衾……

  钟离槿末重又拿起笔蘸了蘸墨,在白纸上写下两个字拿给流舒看,道:“你认得这两个字吗?”

  流舒俯下身仔细瞧着,奇怪道:“这哪里是两个字,小姐,你练字都练迷了。”

  钟离槿末将纸小心翼翼地放回桌子上,道:“我怎么会练得迷了呢,这当然是两个字啊。”她眼带笑意地瞧着那两个方棱四正的汉字“北川”,这是一个充满喜悦的秘密。

  “你看,这就是我的名字,北——川。”

  “北——川?”

  “嗯!北川。来!我教你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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