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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往事 中


  第十四章

  次日云仁再度来到那间客栈,正碰上秦离从楼上下来,他穿着一袭青衫,一扫头天的醉态,神清气爽。见到云仁,他一拱手,微笑着见了礼,又摸出些银子说是还昨天的帐,云仁也不与他客套,大方接过。正值傍晚,两人便商定就近找间雅致的酒楼吃饭。

  坐定后,秦离举起杯子:“昨日醉后失态,今天我可是不敢再喝了,以茶代酒,敬云兄一杯!”

  这二人边吃边聊,云仁得知秦离也是长安人士,大半年前离了家,打算四处游历一番,长些见识。云仁随口问道:“你住在城西,为何又要去城东?”

  秦离没有立刻作答,面上现出犹豫之色,云仁忙说:“不便讲就罢了,是我多嘴,不该有此一问。”

  “无妨”,秦离放下茶杯,道:“没什么便讲不便讲的。云兄知道今年皇上广开恩科吧?”

  “嗯。说为广纳人才,不计出身,无需举荐,人人皆可投考。现在似乎还在州试?”

  “已结束了。昨儿东门放榜。”

  “原来如此”,云仁想起昨晚秦离的状况,想当然以为他落榜了,便安慰道:“依我所见,你才华出众,莫说小小的州试,哪怕是省试、殿试,也当不在话下。这回权当是运气不佳,你还年轻,三年后再考便是。”

  秦离愣了愣,旋即顺着他说道:“谢云兄抬举。想来也是我井底之蛙,自视甚高,丝毫没把州试放在眼里,结果栽了跟头,还借酒浇愁,丑态百出,真是让人笑话。但三年后的事不好说,我也未必会再去考。”

  “那怎么行?”云仁倒比他更急:“以你的本事,不走仕途无异于怀珠不露,于朝廷、于你,岂不都是可惜?”

  “云兄太过奖了”,秦离笑笑:“既然云兄这么看得起我,我也不与你假作谦辞——读书并非我唯一出路。我自幼便对医药颇有兴趣,早前在家中也学过一些,这趟出来,听了一位神医的名头,打算之后前去拜会,若他能收我为徒,便再好不过。”

  “唔……”云仁点点头:“朝廷少了个好官,民间多一位悬壶济世的名医,倒也不是坏事。”

  “别尽说我这点小事了。敢问云兄,在军中担任何职?”

  “只是参将而已。”

  “以云兄的胸襟,怎会……”

  “我此前在阳城,因与上司起了些争执,才被打发到函关来。”

  “那我倒要谢那位上司了,若不是他,我哪里有机会结识云兄。”

  “如此说来,我也得多谢让你落榜的考官咯?”

  两人都大笑起来,笑罢,秦离又问:“云兄脾气温和,为何会与上司争执?”

  云仁想了想,谨慎措辞道:“是关于如何处置契丹俘虏之事。”

  “我胡乱猜猜看——云兄不想杀了他们而上司不允?”

  “正是”,云仁佩服秦离的敏锐,不由张口相问:“契丹与我朝战火不断,虽每回来犯都被击退,但两边军士乃至百姓,多有牺牲,相互的冤仇也越积越深。我总觉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知你对此事可有主意?”

  “哦。我为备考策论,也临时抱佛脚琢磨过这事,倒是有点愚见”,秦离搁下筷子,整肃面容道:“就我所知,契丹每每在遇上天灾之后来袭,为的是抢夺粮食、铁器和人口,即是说,他们打仗是想从大齐得到这三样,若是他们有的话,自然就不会再来。”

  “可我们总不能轻易把这些给他们,那与进贡何异?”

  “固然不能给,但,云兄可还记得我说过的人情往来?大齐有契丹想要的东西,契丹不也有大齐想要的?诸如马匹、毛皮等。既然各有所需,何不索□□换?互市也并非没有先例。”

  “你是说我们与契丹做生意?这恐怕会有诸多阻滞……”

  “是。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云兄所说的阻滞,无外乎两点,其一,朝中有人不赞同,其二,边境百姓深受契丹之害,积怨深重。但这两者也不是不能克服。”

  “哦?请细说。”

  “朝中的反对声,多来自武将,他们靠军功加官进爵,若没了仗打,不仅地位不保,连性命也堪忧,鸟尽弓藏的例子纵观各朝,数不胜数。因此武将们有这样担忧,也实属人之常情。这时就得有一位位高权重、目光长远且无私心的谏臣,细细地将利弊说与皇上听。毕竟各项决策,最终拿主意的还是皇上,一旦皇上下了决心,开放互市并安抚武将,事情便成了大半。至于百姓,将那些长期在边境居住的人内迁,给予土地,令其耕作,再辅以减免税赋等举措,他们便能安定下来,再无报仇之心。做生意等事,则全权交由那些商人,有利可图他们最是积极,且头脑也比旁人活泛,吃不了亏。”

  “妙啊!”云仁拍手叫好,却又忧道:“若契丹不愿和解呢?”

  “和必先战,这就是云兄你们这类军士要操心的了。一战也好,十战也罢,总之要将契丹打得无还手之力,要叫他们记住,靠打仗占不到大齐一分一厘的便宜,唯有讲和才是正道。那时,可就轮到他们求着和解了。”

  云仁站起身,朝秦离长作一揖:“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云某受教了!”

  “云兄多礼”,秦离忙起来扶他,“些许拙见,你不见笑就好。”

  “恕我冒昧”,云仁重又坐下,直视秦离:“我观你谈吐、举止、见识,似乎并不像寻常布衣……我出身行伍,说话不知轻重,有冒犯之处你别见怪——你家里可有人做官?”

  “这个么”,秦离淡淡答道:“许是有吧。我父亲过世前仿佛是有官职的,但我已记不得了。”

  这显然是托词,但云仁也明白了他必有苦衷,便不再追问,还暗自懊悔自己唐突。他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见天色已晚才作别。云仁得知秦离还会在函关待些时日,立即同他约定要多往来。

  当晚,秦离回客栈,刚走进院子老板就迎上来问:“客官先前说明日就要离开,请问是现在结账还是明早结?”

  秦离摸出一锭银子交给他:“我暂时不走了,这钱你先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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