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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7墓生


  临近年关,天气越发阴寒,那雪更是徐徐落了又落。宫殿外早已被雪罩了一层,不见了往昔的红砖绿瓦,金碧辉煌。倒是还了世界最初的颜色,银装素裹,天地一片苍茫。

  话说,画桥回宫已有几日,也见过三皇子几次,但两人原本就相谈不到一块去,这次出了宫之后,竟又生疏上几分。甚至是连从氏姐妹都看出其间端倪,几番想旁敲侧击,但都被画桥赖皮地避开。不过那两人倒都极其欢喜画桥带回来的孩子,一得空便尽是逗着他顽笑。说来也奇怪,不仅是他们。自她带暮生回宫,凡是见过暮生的,无不对这孩子抱着极大的好感,可见这孩子生得有多么的合眼缘。

  其实在她心中,也不是真的就因为此次的事对三皇子生了嫌隙,他俩的交情也没有好到那处生死相托的地步。不过是因为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急需要一个□□来庇佑自己。而他暂且就担负起这个角色……她感激他,但却不能做到完全的坦诚。就像是这次的事,她也不过是胡乱地与他扯上几句,省去了其中的大部分细节。所幸他也并不执着,倒也不会让她觉得难做人。

  两人的关系就这样不愠不火地行进着,直到发生了那件事。

  那日,刚过寅时五更天,从梨像往常般端了洁面的温水,穿过长廊来到了画桥的门前,一推开门,倒先被里边的场景唬了一跳。

  只见屋内漆黑一片,烛台倒地,屏风香几也一并倾倒在地。再往里间走去,各种名贵瓷器的碎片更是散落了一地。不过就走了这几步,竟染上了一鞋的香灰,拖得满地的脚印,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这般惨烈,倒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激斗!

  从梨心一惊,手微微颤抖了两下,手中的鱼洗盆便落于地上,“哐当”一声巨响,那热水洒了一地,溅起掉落间竟湿透那双娇小的绣花鞋。

  “小姐!小姐!!”

  她朝着屋内的那张华美的牙床奔去。此时那张牙床也是冷清,层层的帷帐垂下,里边竟是一片的死气沉沉。

  这丫头因为听画桥说起过她被掳走时的场面,此时脑中早已经幻想出了最糟糕的场景,可怎知当她揭开了帷帐后,自家的主人正盘着腿坐在里边。

  见到了活生生的人还在,从梨那颗都快捧到喉头的心才算妥妥地安回胸腔。她站在床侧,边卷起帷帐挂在一旁的帐勾上,边奇怪地问道。

  “小姐,你没事吧?外边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话音刚落,原本闭着目的画桥睁开了双眼,在轻吐纳出一口气后,她才说道。

  “这次可能真的不能回答你没事了。”

  画桥的回答奇怪极了,偏她又直挺挺地坐着,看不出神情来。从梨满腹狐疑地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屈身至她跟前,却见画桥虽睁着一双大眼睛,目光越过了她,落在了前方。不过一会儿,从梨便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那双原本流光溢彩的双眸,此时竟失了任何的焦距。从梨心里不过是这般猜测着,她便伸出手来,在画桥跟前晃了两下,顿时受了一惊,脑子中盘旋着个可怕的想法!与此同时,那个直直端坐着的女子终于开了口,只见她哭笑不得地说道。

  “从梨,我看不见了。”

  ******

  画桥此生最怕颠簸流离,可这辈子,她怕是要受够颠簸流离之苦。

  当初听到郎中说她有失明的可能,她也在心底戚戚过。她一点也不想失明,还是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所以,郎中交代该吃的药,她是一天也没有落过。

  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最后还是失明了?

  这日里,画桥所在的瑶花殿就没有清静过一刻,宫中御医以及江湖上凡是叫得上名号的郎中无不被请到这处来。但人是从早上络绎不绝直至夜深,效果却不十分显然。

  画桥睁着一双空洞洞的眼睛直到最后一个郎中摇着头离开,但她的脑子中盘旋的却只有一句话。

  “姑娘的眼睛原是有救的,可用错了药,导致这最后一丝希望都断了。吾等是有法子让她恢复起一些视力,让她不至于一辈子生活在黑暗中,但是其他的……恕吾等技艺不佳啊……”

  用错了药?

  意思是李郎中其实不是真的想救她,反而是设了计让自己彻底地变成了个瞎子?

  画桥突然有种想仰天大笑几声的冲动!

  她是何德何能,能让他们费尽心思来纠缠?

  可是,那些人是谁?那些百般周折想害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画桥只觉得心凉了半截,她曲起双腿,胳膊紧紧地环抱住自己的身体,整个人都疲惫到了极点。黑暗使人的感官又敏感上了几分,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凉意竟就渐渐地从脚底蔓延开来,不过数秒就占据了她的整个身体。

  她开始觉得四周其实是危机四伏的……可悲的是,世界有那么大,真正值得信任的人,又有几个?

  “姐姐。”

  黑暗中却传来了小孩的轻声叫唤声。画桥抬起头,她此番是看不了任何的人,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捕捉那人的位置。

  “姐姐,你怕吗?”

  暮生一开口,竟不似其他人般只会安慰自己,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倒是让她有些应接不暇。但她还是斟酌片刻,便逆着本心地说道。

  “不怕。”

  说完,暮生却没再接上话来。画桥有些奇怪,以为他是走了。忙不迭地伸出手来,却触到了另一只温暖的小手。

  “你在啊,我以为你不在了。”

  “我在的。从灵和从梨姐姐有琐事要忙……”暮生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要当你的眼睛。”

  听到如此真诚的话,倒是让画桥怔了怔。她早就知道这孩子早熟的很,回到宫里后,就更是变本加厉,敢情不是她要照顾他,反倒是他料理起她的生活头头是道,连从氏姐妹都有些自叹不如,私底下和她说过好几次。但画桥每次见到他,便是心疼的。一个人能突破年龄的层面成长到如今的地步,他又该是受了多少的苦?

  “好暮生,你不必担心我,我早说过了,你的生活不该围绕着我在旋转,你该有自己的生活。”

  她叹息般地说道。原是她把这孩子扯进了这滩浑水中,如今自己成了这副模样,就更不忍心让孩子也和自己一起受累。

  “姐姐,你是厌倦暮生了吗?”

  暮生以为她动摇了,不想再要自己了,顿时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暮生,你不该活得这么卑微的……你明明那么好……”

  画桥一句话哽在喉间,不知该如何说出。

  “姐姐,你知道吗?原是你理解错了我名字中的意义。其实我叫墓生,坟墓的墓,而不是你所谓的日暮的暮……”

  墓生站在床头,凝视着床上的女子。

  “从坟墓中爬出的孩子,我原本就是这么卑微的人。人们只当我是个不祥的孩子,只有你,觉得我是独一无二的好。”说到此处,话语间竟满是哽塞。“我也只当你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好,所以,请让我留在你身边,不要再有任何的迟疑!你曾经要让我去凭着我的本心过活,如今我说,我的本心便是留在你的身边。那么,你还会一直赶着我离开,让我这辈子都带着遗憾过活吗?”

  画桥竟被他这样说了过去,她抱着小孩瘦弱的身子,只觉得他太傻太傻了,但与此同时,一滴滚烫的泪水竟就顺着自己的脸颊滑落,一整天的压抑和恐惧,竟然能在此时此刻,在一个小孩的面前得到了解脱。

  “姐姐……”

  暮生虽背对着她,被她拥入怀中,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上的人此时正在轻轻地啜泣着。

  “没事,我没事……墓生,我可以相信你吗?我可以相信你的!”

  画桥的语气中分明带着满满的哭腔,她奇怪地自问自答着。但她潜意识里,又是一点都不想被暮生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于是,手上的劲道也不由地加重了几分,偏这样死死地摁住小孩的身体,不让他转过身来。

  “嗯。”

  墓生轻轻地应了一声,放任那女子伏在自己的肩膀上哭得泣不成声。

  此时的洞穴中,男子看着光镜中的这一幕,目光长久地停留于墓生的脸上。片刻之后,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抬起头的瞬间,那洞穴便自动破出一道夹道,不大不小,偏偏让人看到那抹月影。

  那月亮东半边是明的,而西半边却分明是暗的。竟又到了下弦时。

  男子眉心蓦然显现出一片疲惫,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那月,低下头的同时,那洞穴便一并合了上。

  目光复又落在光镜上,他别有深意地最后看了一眼墓生,便熄了那道光镜,自始至终间,目光竟也不落于那镜中女子身上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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