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避世
就在画桥踏入的同一秒,男子似有所察觉,目光一下子捕捉到她的身影。
两人对视的瞬间,画桥呆怔地站在原地,心底却莫名地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她只觉得玄乎极了,脑中盘旋着的话,就这样不分场合的说出来了。
“我们是不是曾见过?”
这是她这几天来第一次说话,声音还有些糯糯的沙哑。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也太像贾宝玉第一次见到林黛玉时的场景了。当初她看《红楼梦》的时候,还被这个情景惊艳到,但套在他们现实生活中,就只剩下恶俗。
对方似乎也根本没想回答她的问题,画桥等了一会儿,越发觉得自己问的真不是个问题,顿时赧然立于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闲暇之时,画桥低下头,她的身上依旧穿着那身大红色盛服,纤纤玉指上点着灿若红霞的蔻丹。
她有个习惯,那便是想事情的时候,喜欢用手背蹭着手心。但今时,只是下意识的这么一个动作,竟让她发现了一处不对劲。
她生在小资人家,又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将她捧在手心里养着,哪里舍得让她干活,所以,她的手应是生得白嫩柔滑的。可是……这双手的手心上却生着一层薄薄的茧,虽然不细摸的话,是感受不出来的。但这些细微的区别,还是让画桥顿觉毛骨悚然。
难道这个身体……并不是她的?
她的脑中生出这个疑问,整个人都变得措手不及起来。她抬起头,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望向眼前的男子。不管怎么说,她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在别处,偏生出现在他所在的这个洞穴中。又或是单凭着她对他的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她就有强烈的预感——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她迈开脚步,向着男子靠近了几步,在两人之间不足一仗之处停下。
“如果你知道什么,麻烦你告诉我。”
她迫切地问道。明明她这边已经急躁到手足无措了,但男子那边依旧是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
他没有回答上她的一个问题,反而闭上了双眼,漠然到几乎是绝情的地步。
画桥有些失望。她强打起精神来,换种方式,商量道。
“如果你能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我可以想办法让你离开这个地方。”
画桥垂下头,看着捆住他四肢的粗大锁链。试图打动他。但观察了一会儿,她便知自己打的是毫无胜算的仗。虽见男子被铁链锁住手脚,无法动弹,但他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似乎并不困扰于此。
她顿时如同斗败的公鸡般无精打采,气馁地寻了个角落坐下。
奇怪的是,明明是满腹疑问,最是该清明的时候。但脑子中却莫名地索绕着一阵接着一阵的困顿,不消片刻,她便招架不住,倚着身后的墙壁安然入睡。
与此同时,一直在闭目养神的男子却在她闭眼的同一瞬间睁开眼睛。他目光幽幽地望向少女恬淡的睡眼。
借着不知道从何处散发而来的红光一直地照亮着洞内的一切,他打量着少女的容颜。
只见少女粉面菱唇,眉黛青山。眉心生着一颗大小适宜的朱砂痣。浓密交错的眼睫毛垂下,掩住了双眸,未免让人有些可惜。不过是睡着的模样,整张面孔却依旧是生动极了的样子。若是她睁开双眸,定是一翦秋水明眸,不知该是何等的灵动。
明明是赏心悦目的场景,男子身边却泛起阵阵戾气,他的面前倏然凝聚出一团火球。目光虽依附在她身上,其中闪过的狠戾也是清晰可见。
不过弹指之间,火球竟像生了眼睛,直直地朝着少女所在的方向飞去,其速度之快,实非肉眼所能轻易捕捉到。
眼见得炙热的气已经灼烧到她脸颊旁的几簇头发,火舌马上就要舔上少女白嫩的脸,火球却在此时堪堪停住。
空气中混入物质被灼烧过后的难闻气体。明明动静还是挺大的,但少女却依旧不见醒。
男子静默片刻,忽然醒悟。他冷哼了一声,食指微收,火球散去。
“你知我见到她,必是要取她性命的。若真想护她,又何必带她来我这边。”
冷然似二月天的声音甫一落地,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中竟凝聚出一个人影。影影绰绰的,并不是很清楚,但隐约可辨是一个头发发白,长须及地的老者。
“有朝一日,你会感激老夫救了她的。”
男子嘲讽地勾起嘴角,并不说话。
“你不信天命,殊不知世间万物皆是规律。就像生灵们各司其职,本是天道,没有人能够逆天而行。”
“是吗?那我非得逆天而行给你瞧瞧。”
“这便是你这么多年,宁愿把自己禁锢在这个地方,也不愿去拯救被战争折磨的人类的原因吗?……”
“欲望自在人心。”
他闭了闭眼,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但老者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
“既然他们都是我创造出来的子民,就算他们再不是,我也不能看他们自相残杀啊。”
男子一听,冷笑一声。睁开双眼的瞬间,赤红的眸中已填满阴冷的残酷。他目光幽幽地落在不远处的女子,她正深陷于睡梦的幻术中,想来也不会醒得太快。难怪,他敢这般肆无忌惮地出现。
□□神,世界初始之神,世间的造物主,也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真神。不过,他偏有个禁忌,就是不能轻易现于人前。为了能掌控自己所创造的世界,他需要一些人来替他做他做不到的事情。这便是他造人之后又造就四方神兽,以及他们这些神明的原因。
但四方神兽可以受他控制,唯有他,竟在漫长的岁月中,生出自己的意识,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等到他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将自己禁锢在这个地方,不愿插手人间之事。
□□神唉声长叹一口气,还未继续劝解,便被男子接下来的话堵住了口。
“那么,毁掉这个世界怎么样?”明明是残酷的话,却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重造人类,剥夺他们七情六欲。无欲无求,就不会有纷争,也不会有战争。”
“人若无情,何谓人?那便成了傀儡。”
“人皆自私,不如傀儡。”
男子说完,在□□神始料未及之时,指间红光一闪而过。那边的画桥便呓语了一声,有转醒的迹象。
“只怕你不得不走了。”
他淡然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
老者甩了甩衣袖,显然十分不满于他的行径,但还是无可奈何地准备离开。
不过……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少女的脸。斟酌了一番,更属意于带走她……现在,还不是时候让两人独处。
男子不理会他,自发地闭上眼睛。片刻后,少女轻微的呼吸声淡去,洞穴中又恢复到往日的死寂。仿若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外边的云淡风轻还是艳阳高照,终究是与这里无关的。
******
画桥这一睡,直接从深秋睡到了初冬。其实两者之间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只不过,北定国位于华夏偏北方,不过是初冬,就已降过几场小雪,天气也越发得冷了。
已近子时,屋内却燃着烛台,掐丝珐琅熏笼里伸起袅袅香烟,蒸得整个房间里温暖如春。紧掩的缕空雕花窗柩下坐着一个男子,他穿着一袭月白色的中衣,衣服的袖子和领口皆绣着精致的滚边,明眼人一看便知非富即贵。此时他正靠在椅背上,单手托着一本书,闲闲地翻阅的。应该是因为马上要就寝的缘故,他并没有束发,黑如绸缎的发只用一根银色丝绦随意地绑扎着。他不发一言地坐着,时不时地用手指轻掀起其中的一页,自然地带过。
外边偶尔刮过一阵寒风,吹打着窗棂“嘎嘎”作响。不过是听这声响,便能让人平白激出一身的疙瘩来。相较于室外的肃杀严寒,室内的情形显然平和多了。摇曳着的夜烛不堪重负,烛光晃动了一下,竟有暗下去的趋势。一直凝神于书中的男子抬起头,烛光照耀下,那张脸竟如白玉般温润。他捻了捻略微泛酸的眉心,拨了拨烛心,焰火晃动了一下,屋中的光线又变得适宜合度。
屋子内静得只剩下一阵阵轻盈的呼吸声。不一会儿,值班的丫头来换茶水,推开门的瞬间,带进了一阵阵外边的冷气。与此同时,里间的女子小声地“嘤”了一声。声音虽然细若游丝,但还是被男子迅速地捕捉到。
他收起了书,站了起来。掀开挡在床和书桌之间的珠帘。他走到了牙床旁,睨着床上的女子。在层层的被褥间,女子苍白的脸越发显得精巧,她的眉头紧蹙,含糊不清地呢喃了两句,嘴唇干裂,声线喑哑。
她挣扎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地睁开了眼睛。蹦进脑子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她竟然没死?
劫后余生的画桥醒来的第一感觉却是觉得身体好沉重。她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奈何四周的光线太弱,她只晓得自己是被什么东西罩在里边,越发显得朦朦胧胧。
动了动不是很灵活的手指。等身体终于不再那么难以控制时,幽幽的烛光中,她努力了一会儿,才看清自己头顶的黄色的纱幔。
她颤巍巍地坐了起来,双手触及身上穿着的丝绸制浅蓝单衣,觉得事情依旧很大条。
来不及看清周围的一切,她就被突如其来的冷气激得打了好几个的喷嚏。长久的昏迷过后,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不过是打几个喷嚏的后劲就让她的整个后脑勺都隐隐作痛着。
画桥拉高身上的被衾,将自己的身子牢牢地掩住,直到确定不会再受寒时,她才努了努鼻子,等着头痛的那股劲散去。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嗤笑声。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画桥吓了一跳。
还有别人?
她眨了眨眼,朝着声音的发源地看去。转头的瞬间,朦朦胧胧的纱幔却被人从外边掀起。
烛台在他的身后,导致他的脸上笼着一层的阴影。那人却笑着说了一声。
“你可醒了?”
声音竟是出奇的好听。
画桥咽了咽口水,正不知该如何回答之际,丫头就已经捧着一盏盏的油灯来到了她的床边。
光线充盈在两人之间。画桥坐在床头,仰起头来看床边站着的人。
面若白玉,眉目含笑,鼻翼高挺,相貌堂堂。但天生的桃花眼未免显得多情过度。这种阴柔过度的小白脸的长相原本并不是画桥所推崇的,甚至还有些不齿。但是,他的举手投足之间却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让人不敢小觑。不得不说,他真是画桥有生之年看到的第二好质感的男子,第一好质感的是山洞中的那个。但转念一想,这样下结论好像也有点粗浅,毕竟画桥在这个世界见过的人实在有限,过早下定论,似有不妥。
男子见画桥一直不说话,尽是拿眼睛瞅着自己,不仅失笑道。
“看你这副样子,就知你并不是这时空里的人。”
他话一出,画桥便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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