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内奸
秀林一直被拖出大门之外，欧阳宓才将他放开，道：“你可以走了，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秀林上了轿子，没有说话。轿帘放下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要做的，已是做到了完美，剩下的，就看林放他们了。想起欧阳宓对自己的轻视和羞辱，他笑了——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欧阳宓，一旦发现自己中计，将会作何反应？
想法与笑容皆是一闪而过，旋即，他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震惊百里，不丧匕鬯”，若只是矫情镇物，又焉能到得了如此境界。
秀林轻声叹了口气，他并非以此为苦，只是觉得有些累了。他闭上眼养了一会儿神，渐渐觉得一股强大的困意向他袭来——那就睡一会吧。此念一生，人立刻陷入沉睡。
可他睡得实在太沉了。到了衙门，轿夫喊他下轿，一连喊了好几遍，竟也没能把人喊醒。这下轿夫们可慌了神，连忙把他背了进去，并叫来了苏汝默等人。
众人闻讯赶来，见到面色惨白，双眸紧闭的秀林，均是担忧不已。此时苏汝默正在为他号脉，脸上十分难看。
“大人，他到底怎么了？”梦铎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受了严重的内伤，”苏汝默道：“不过，他昏睡不醒，却非因伤所致。”
“那是为什么？”
“他中了飞虎帮的迷魂针，”苏汝默道：“虽无姓名之忧，却会让人昏睡不醒。”
“那怎样才能救醒他？”
“唉……必须要有飞虎帮的独门解药方可。若用其它方法，恐怕会有危险。”
“欧阳宓！”梦铎咬牙切齿道。
“赵捕头，”关小山道：“以欧阳宓之心狠手辣，使用迷魂针而非直接下杀手，说明他暂时还不想取秀林的性命，如此，我们尚有转圜的余地。而且，这是个阴谋，我们必须从长计议，小心行事。”
赵梦铎似有所悟，对关小山道：“什么阴谋，请关姑娘说得详细些。”
小山道：“他将秀林弄昏，便是要诱我们去飞虎帮讨解药，然后再抓住我们。没有解药，秀林会一直昏睡下去，可即便如此，欧阳宓也如芒刺背，必除之而后快。秀林若死，他自然也不会让我们活着。”
“以欧阳宓的功力，要杀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赵捕头难道忘了刚才听到的话了？”
“刚才？你是说……”梦铎恍然道：“是啊，那人虽然没有明说，但也猜得出来：欧阳宓杀我们的确是易如反掌，但如此一来，必会引得伍逍遥前辈出手，对于伍前辈，欧阳宓毕竟是有几分忌惮的。所以这一次，他也不会亲自动手，而是设好圈套，然后……”说到此处，梦铎声音一沉：“他会设计什么圈套呢？我们要如何应对？”
关小山没有回答。她默默注视着昏睡中的秀林，心中暗叹：若是你能醒来，该有多好！
正在梦铎等人忧心不已，无计可施之时，兰若则对着林放大骂欧阳宓。林放看她越骂越气，越气越骂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你都骂了半个时辰了，累不累啊？”
一听这话，兰若终于停了下来，往凳子上一坐，叹气道：“累啊，我都快累死了！”
“累成这样还骂这么带劲？”
“可我生气啊！”兰若语气中犹带着几分愤愤之意：“我都快气死了！”说着，她拍了拍林放的肩膀，道：“我看你到坐得住，怎么，你就不生气？”
“气啊，我也快被气死了。”林放道：“不过，就算真被气死，有些事情也还是要想的。”
“比如？”
“是谁给欧阳宓通风报信的。”林放道：“否则，他怎么会去县衙埋伏？”
“这事其实我也在想——”兰若道：“我觉得……应该是赵梦铎。”
“他？”林放讶道：“你怀疑他？”
“其实你也这样想过吧？”兰若看着他道：“只是，这对你来说，实在太难接受了。”
林放叹了叹气，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兰若也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愿相信，可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你，我，秀林，关姑娘还有他。你我被困在这里，自然不可能，秀林与欧阳宓有不共戴天之仇，更不可能。关姑娘出生娼门，怎敢去招惹飞虎帮？至于梦铎……他可疑之处，实在不止一条：他先后在成尧经和范同手下做事，难道二人真的没有察觉他的意图？他刚去吴县，就发生了这个案子，难道只是巧合？他将尸体交给谢雪国，范同却没有追究，难道姓范的真有那么傻？秀林不懂武功，都能看出死者并非范刚所杀，为何他竟然看不出来？还有，他领回谢冰的尸体，尸体马上就被烧掉了，依他的个性，竟不去找范同讨个说法，实在有些蹊跷……”
林放默默听着，听着她一句句，一件件地说着赵梦铎身上的疑点，始终一言不发。也是啊，他能说什么呢？他无法反驳，因为兰若之言句句在理，这一桩桩一件件，他也不能无疑；可他亦难以赞同，因为在他心中，赵梦铎始终是那个急公好义甚至有些愤世嫉俗的朋友……
也许，是明白了林放的心思，也许，她自己的心思也是一般，兰若也停了下来，默不作声了。
二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一阵。对于他们来说，刚才的话题有些沉重，可是，在这种处境之下，沉默无言却更加沉重。于是二人又开始聊天：
“你说，我们能不能出去？”兰若道。
“应该能吧。”林放回答得模棱两可。
“唉，算了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那你还问我干啥？”
“我不问，怎么知道会白问？”兰若反唇相讥：“你以为我是神仙啊？唉，我要真是神仙就好了，也不用被困在这个鬼地方……”
“哈哈……”林放被她抢白一番，反倒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没事没事，”林放边笑边道：“许久没斗嘴了，小兰子还是这么厉害，佩服，佩服！”
“油腔滑调……”
二人说得正欢，忽听“吱”的一声，门开了。二人立即向门口望去——一位女子走了进来。女子黑衣黑裙，不施粉黛，却自有一番窈窕俊秀之态。
“你是谁？”兰若一脸警觉。
“兰姑娘，是我。”
这声音……啊！对了！兰若立刻明白过来，脸上也露出欣喜之色，叫道：“韦姐姐！”
女子笑了：“妹妹竟还记得我？”
“那当然。姐姐的相貌我虽未见过，但姐姐的声音，却牢牢记下了。”兰若一边说，一边端详着她：“不过，今天姐姐的相貌我也记下啦！”
虽然之前没打过交道，但从对话之中，林放也已猜出，来者正是韦明月。韦明月也已注意到他，笑道：“这位就是林放吧？”
“正是林放。”林放道：“韦姑娘，幸会了。”
明月也想说“幸会”，却又觉得不太妥当。兰若看出了她的心思，道：“韦姐姐，别理他，他这人，就是不会说话，哪有在这里还叫幸会的？”
“再会说话的人，遇到你也成了不会说话的啦！”
“好啦，姐姐就别取笑我了。”兰若道：“对了，韦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飞虎帮的地盘，而我是飞虎帮弟子，自然会在这里。”
见兰若还是满脸疑惑，韦明月继续道：“看守是我师弟，这人脑子不太好使，我告诉他，是欧阳宓叫我来的，他就信了。”
“那……韦姐姐，你有没有办法救我们出去？”
“这个我也没有办法。”韦明月道：“不过，我会找秀林他们商量一下。”
兰若轻叹道：“秀林若是有办法，又何必来此受欧阳宓之辱。”
“秀林来过了？”韦明月道：“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只说了一句‘任何人说来救我们，都不能相信’，然后就被欧阳宓拉走了。”
“原来如此。”韦明月道：“其实我想说的，也是这句话。”
“韦姑娘的意思是……”林放问道。
“今天早上，我见有个人来找欧阳宓，”韦明月道：“欧阳宓对他说，让他待会来找你们，就说来救你们出去，然后趁机杀掉你们。”
“那人是谁？”
“赵梦铎。”
二人没有做声。其实发问之前，他们已然知道答案会是如此，只是在内心深处，却还抱有一丝幻想。可问过之后，便唯有沉默了。
见二人都不说话，韦明月道：“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很难接受，但事实如此，不要耽误时间了，赶紧做好准备吧。我就呆在门外，若是你们敌他不过，便大叫一声，我就进来帮你们。”
“多谢韦姑娘相告。”林放道：“姑娘高义，林放感佩，至于赵梦铎，我与兰若足矣应对，怎敢再麻烦姑娘？”
“是啊，韦姐姐，”兰若也道：“我么两个对付他也就够了，若是姐姐出手，得罪了欧阳宓，给姐姐带来麻烦，我们如何过意得去？”
二人既如此说，韦明月也不再坚持，对二人道：“也好，那你们要小心，明月告辞了。”
韦明月出了房间，低头沉思片刻，还是留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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