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谈判
“赵兄，”秀林道：“对方计划周密，我们不可贸然行事，必须从长计议。况且，关姑娘在此，也不安全。不如先将关姑娘送回府衙安置，再商量救人之事如何？”
“也罢。”梦铎道：“趁着天黑，我们先送关姑娘回去。”
于是三人连夜赶路，走了一夜，直到天明，方到府衙。此时梦铎对小山道：“关姑娘辛苦了，这几日姑娘先在兰姑娘那里住下如何？”
“多谢赵捕头照顾。”小山道：“敢问兰姑娘房间在何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待会叫花婶带你去吧。”梦铎道。
“这个先不忙。”秀林道：“关姑娘，秀林有话要问，请到书斋一叙；赵兄，请你先去高士轩等我。”说罢，秀林不由分说便向书斋走去。二人无法，只得如他所言。
赵梦铎走入高士轩坐下来，注视着房间的天花板默默出神。高士轩的主人，并不是高蹈远引的隐者，而是一名世俗幕僚。而且自己与秀林相识、相交、相谈论，也全是世俗之事。他从不认身处世俗可独为高士的——文人的天真，有时候他会忍不住如此形容。而这个时候，秀林总会笑着回答他：“岂有忘世之高士。”
梦铎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走着神。但他毕竟不是个能坐得住的人，等了这许久，不禁焦躁起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踱了一会儿，还不见人来，忍无可忍地跑去书斋找人。
来到书斋，推了一下门——什么？书斋竟然锁着？这个秀林，在搞什么！梦铎越想越怒，使劲砸门大喊：“开门！快开门！”
叫了半天，门终于开了。梦铎余怒未息，厉声道：“白日锁门，岂是君子所为！”
秀林的脸色本已十分难看，闻听此言，脸色愈差，但他却并没有为自己辩白，只是说道：“赵兄既然来了，何不进去看看？秀林相信，赵兄自有明断。”
梦铎的愤怒瞬间化为疑惑，他没有动，只是默默地看着秀林。
秀林一如既往的平静：“秀林的确不够坦荡，但也不想对赵兄有所隐瞒。”
梦铎正欲进门，忽见花婶急匆匆地朝这边跑来，将一封信塞到秀林手中，道：“真是怪事！刚才我正走着，忽然天上就掉下一封信来，我喊了半天都没人吱声，拿起来一看，写着你的名字，这不就给你送来了。诶，信上写的啥啊？”
就在花婶絮絮叨叨说着话的时候，秀林已将信看完，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又是董南枝在搞恶作剧呢。”
“这样啊。”花婶道：“那你可得好好说说他，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玩笑都开到衙门来了。”
“一定，一定。”秀林答应着。
“到底出了什么事？信是谁写的？”花婶一走，梦铎便急切问道。
秀林面色凝重：“是欧阳宓。他掳走了林兄和兰姑娘，并约我到走马山庄见面。”说着，将信递给梦铎。
梦铎接过一看，不禁皱眉道：“你要去么？”
“当然。”
“你一个人？”
“正是。”
“可是……这太危险了。”
“我和欧阳宓这一面，是免不了的。”秀林道：“赵兄不是也想救他们么，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走马山庄，至于刚才的事，关姑娘自会告诉你。”
梦铎见他去意已决，也只得道：“那你自己多小心。欧阳宓……不好对付……”
秀林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向高士轩走去。过了好久，方见他出来，了轿子，往走马山庄去了。
小山目送轿子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方对梦铎道：“赵捕头里面请，小山有事相告。”
在小山与梦铎说事之时，秀林亦来到了走马山庄。站在这里，旧恨新仇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这里，便是飞虎帮的大本营；这里，本是父亲设计建造的杰作，也正为这里，父亲竟遭奇祸……而今日，自己也到这里来了……
秀林一步步走向正厅，欧阳宓就在厅堂里注视着他，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
“坐。”欧阳宓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
秀林坐下，道：“你要怎样才肯放了他们？”
“你答应我一事，我就放了他们。”
“天下竟有欧阳帮主办不到的事？”秀林语带讥诮。
“秀林不必逞嘴上功夫。”欧阳宓道：“我要做的，一定要做到，而你，却别无选择。”
秀林心中怒极，却无任何反应。他知道，那样只会招致更大的羞辱。
欧阳宓见他如此，反倒笑了：“秀林果然好修养。若是令尊有这般修养，又何至……”
“说罢，什么事！”
欧阳宓微微一笑，道：“我要三样东西：飞虎令，金库钥匙，走马山庄的图纸。”
秀林道：“飞虎令和金库钥匙都在伍前辈那里，欧阳帮主为何却找我要？走马山庄的图纸，先父临终前已将其焚毁，如何给得了欧阳帮主？”
欧阳宓道：“只有你和宇文俊能见到伍逍遥，比起宇文俊，他显然更相信你，自然是你才要得来；至于图纸，即便当真被毁，难道你会画不出来？”
“欧阳帮主太抬举秀林了。”
“你到底肯还是不肯？”欧阳宓已有三分怒意。
“飞虎令和金库钥匙，秀林可以一试，但走马山庄是先父一生心血，秀林难以从命。”
“你明明知道，”欧阳宓冷笑一声：“没有图纸，找不到金库和祭坛，飞虎令和钥匙只是无用之物而已。”
“欧阳帮主，秀林难以从命。”
“你是个读书人，我本不愿对你用强，可你若执意不肯，休怪我手下无情。”
这已算得上是最后通牒了。秀林依旧是那一句：“难以从命。”
秀林话音刚落，欧阳宓十指已搭上他肩，内力暗送，用上了分筋错骨手。
秀林文弱书生，很快便吃不消，冷汗一层层漫上额头。
欧阳宓住手，道：“如何？”
“难以从命。”
欧阳宓没再说话，一掌按上他胸，略一使力，秀林便身子向前踉跄，哇的吐出一口血。
欧阳宓瞧了瞧他，手上又加了三分力，见他仍没有屈服的意思，便道：“秀林果然有骨气。看来，这招对你没什么用。不过我于那三人无所求，下手可不会这般克制，万一把他们弄死了，不知秀林作何感想。”
一阵沉默。良久，秀林说：“我答应你。”
“很好。”欧阳宓松了手。
“但你也要告诉我一件事。”
欧阳宓睁大眼睛瞪视着秀林。他显然没有料到，在这种情形下，秀林竟敢对自己提条件。所以，他反倒很想知道，秀林要说些什么——
“什么事？”
“欧阳帮主，是谁将抢亲之事告诉你的？”
原来是这个。欧阳宓心中暗道：连这个都想不出来么？人说秀林智士，看来也不过如此！想到此，欧阳宓嘴角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恕难奉告。”
“那么，我想见见林放和兰若。”
“你见他们做什么？”
“欧阳帮主，”秀林道：“秀林孤身前来，还能有什么企图？之所以欲见二人，实因秀林与诸位朋友对二人甚是挂念，急欲相见一表朋友之情罢了。”
欧阳宓并没有立即回答。原本，他有意羞辱秀林，所以打定主意不论秀林提什么条件，通通不答应。可此时此刻，也须是秀林略显卑微的言辞令他感到得意，他忽然想改变主意了。略一思忖，道：“你求我，我就答应你。”
秀林也没有立刻回答。屋子里光线昏暗，欧阳宓无法看清秀林的神情，但他可以想见，秀林那一向平静的脸上一定写满了愤怒、不甘与无可奈何。想到此，他的嘴角再次漾起一个稍微明显的微笑：“看来你所谓的朋友之情，也不过如此。”
“欧阳帮主，求你……让我见见他们。”秀林终于开口了，虽然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无力。
“好，好。”欧阳宓道：“秀林果然是义士。不过，既为义士，便不能称智者。比如你的父亲。难道你不怕蹈他的覆辙么？”
“先父求仁得仁，也算死得其所。秀林若能如此，乃无上之幸，又何惧之有。只是不知，欧阳帮主殒命之时，又将作何想？”
欧阳宓一惊，色厉内荏道：“到那个时候，你早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又怎知我做何想！别那么多废话，跟我走！”说罢，便出了门。
秀林掏出汗巾，将嘴边血迹拭去，随他走了出去。
二人来到一所间门口，欧阳宓对守门的弟子道：“把门打开，让他进去。”
弟子开门，对秀林道：“进去吧，可别耍什么花样！”
欧阳宓微微一笑，道：“我倒很希望你能耍点什么花样。”
秀林进门，没有理会欧阳宓。这里的光线稍好一些，所以他刚一进门，兰林二人便认出了他，惊呼一声：“秀林！”
“林兄，兰姑娘。”
二人看看他，又看看欧阳宓，问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是欧阳宓让我来的。”
“他在要挟你！”兰若道。
“秀林，欧阳宓有没有为难你？”林放道。
“放心，我应付得来。只要你们没事就好。”秀林话音刚落，忽然脸色大变，吐出一口鲜血。
二人见状大惊，忙道：“秀林，你怎么了？是不是欧阳宓……”
秀林点点头，掏出汗巾准备擦掉血迹，可谁知却又接连吐了两口血，将汗巾染得一片鲜红，秀林看着这片鲜红，感到一阵头晕，手一颤，将汗巾掉到地上。
二人将他扶住，林放掏出了自己的汗巾。秀林接过，擦净血迹，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二人大怒，对着欧阳宓大吼：“欧阳宓！你欺人太甚！”
欧阳宓毫无反应，显是没将众人放在眼里。
“听着，”秀林终于说出话了，虽然声音十分微弱：“任何人说来救你们，都不要相信，一定……”
“够了！”欧阳宓忽的断喝一声，一个箭步冲进来，拉起秀林就往外走。二人眼见秀林就这样被拖走，又气又急，却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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