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神兽劫道

　　“缘儿！”全心投入伤口缝合的蒙不伤，忽然发觉火折光亮有些晃动，抬头正看到蒙缘那略显呆滞仿若醉态的痛苦模样，心下明了，于是再次喊一声，“缘儿，掌好灯！”

　　“是，爹。”蒙缘猛然惊醒，心内虽还有些晕眩不适想要呕吐的冲动，但依然还是努力的将火折拿在手中。

　　“缘儿，你要记住，世间一切皆皮相，人也不过和我们猎杀的鹿、熊、野猪一般，剖开肠肚皆是一般模样，看透这一切，你便敢于动手，不再会害怕，心便会立于万物之上……”言语间蒙不伤已然缝合了伤口，拿出水壶冲了冲手，又从艾雯琪所携带的绣花荷包中翻找了片刻，由女孩用的乱七八糟东西中寻出几粒丸药，送到鼻前嗅了嗅，皱了皱眉，“这丫头带的怎都是增加功力的药？艾轩纪怎会如此不爱护这个女儿？”

　　最终还是从中挑出两粒捏碎洒在伤口之上，这才接过蒙缘手中的火折抖手熄灭，咳了几声问道，“缘儿，现在你心里想到了什么？”

　　“爹，缘儿想吐……”紧张了足有一息时间的少年终于再也忍不住，俯身到一边哇哇大吐了起来，一天吐了两次，腹中已没有了东西，满嘴都是苦味。

　　蒙不伤扶住蒙缘有些虚软的身体，淡然开口道，“当年，爹爹也像你这般大的时候，被你爷爷第一次带上战场，看到那些血流成河的场面，看到那些残肢断体，也像你这般大吐特吐，几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数日水米不能进，要不是你二伯每日强行给爹爹灌下稀粥，那爹爹或许……”

　　“爹爹上过战场？”蒙缘提起些许兴致，但面色依旧苍白的瘆人，“小缘怎么没见过爷爷呢？”

　　“你爷爷他可是……”蒙不伤忽然收住话头，暗怪自己最近总是不由自主的念起往事，这些都是应该永远烂到肚子里的事，是绝不能让孩子知道的，可自己……难道真的老了么？

　　蒙不伤摸摸蒙缘的头，“不说了，都是些陈年往事，你哥哥回来了，看他采回了什么药，咱们要给她敷药了，这小丫头伤势不轻，虽然缝合了伤口，但若没有药物消毒，总归不好。”

　　蒙缘回头，发现蒙燃正捧着数株草药快速跑来，忙挣开父亲的怀抱迎了上去，“哥哥，你采到了什么药？”

　　蒙燃急着救人，并未理会弟弟，直接奔到父亲身边，气喘吁吁，“爹，我采到了九瑾花，这是古书上说治疗外伤的神药，没想到竟然被孩儿采到了。”

　　“九瑾花？”蒙不伤忙接过那株不足巴掌大的柔弱草儿，甩亮火折仔细观看，九片叶子成九色，其顶端一朵娇艳欲滴白色花朵，这的确是九瑾花，只是可惜了，九色叶子已成却才只生成一色花，若是九色花朵齐绽，那将是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

　　“这山坳竟然生有九瑾花？传说这些天材地宝皆生于天地灵气汇聚之处，每每都有通灵凶兽守护……”蒙不伤想及此处猛然一惊，忙问，“燃儿，你是在哪里采到这九瑾花的？可遇到什么凶兽？”

　　“就在那边半山腰一个山洞旁。”蒙燃向着那在初升的月光下仅能看清轮廓的矮山一指，“是孩儿无意中发现的，并没有什么凶兽守护……”

　　蒙不伤向着矮山张望，“是了，此药尚未长开，灵气不甚充足，再加上此处人来人往，可能还没有什么凶兽发现此药吧，不然一个孩子怎么能采得？”

　　但他心里总还是有种不安，仿佛下一刻便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只是此时在孩子面前不能显露，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蒙不伤摩挲着九瑾花沉吟了一下道，“据药典古籍记载，九瑾花百年生一叶，千年开一花，九叶九花需要九千九百年光阴，燃儿，你采到的这株九瑾花已生一叶，盛开了第一朵花，最起码已生长了一千多年，药效虽不如九花齐绽，但救治这女娃已是绰绰有余，如果……唉，世上哪里有如果呢……”面上现出些许凄苦之色，刹那间咳的更猛了。

　　“爹，这九瑾花能救她么？”蒙燃盯着父亲刹那数变的脸色喏喏问道。

　　“当然可以救她，帝国皇家藏书《龙魂药典》对这九瑾花有详细记载，其白色花药性最为温和，尤对外伤有奇效，有了此药这丫头的命算是保住了。”

　　听到父亲的断言，两个少年均面露喜色。蒙缘摇着哥哥的手，“哥哥真棒，等漂亮姐姐醒来，我一定告诉她是哥哥采到神药救了她的……”

　　蒙燃只是淡淡一笑，悄悄摸了摸摔的肿胀木然的右腿，心中暗自欢喜，“为了她，做什么都值得。”

　　正在此时，蓦然一阵狂风由那不远处矮山处刮起，漫天风沙刹那遮蔽了半边天空，一团暗云以极快的速度压了过来，其间还夹杂着龙吟般的怪兽怒吼声，瞬间而至。

　　“不好，一定是守护九瑾花的灵兽外出归来，现在追来了，快走！”蒙不伤神色一紧，迅速将九瑾花揣入怀中，右手抓住蒙缘，左手提起艾雯琪，将二人夹在腋下，叫一声，“燃儿，快跟上！”便迅速向前逃去……

　　虽然蒙不伤反应迅速，但那追来的灵兽却是更为神速。他们刚刚奔出不足百丈距离，一团云雾裹着一头巨大的怪兽挡在面前，那怪兽似是愤怒之极，吞吐的气息如洪流一般在身前形成团团旋风，刹那飞沙走石。

　　蒙不伤父子被拦住，看着月光下那云雾中若隐若现的绿色巨影头皮发麻。

　　“渺小的人类，快把不属于你们的东西交出来！”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直接从父子三人脑海响起。

　　蒙不伤神色一凛，暗道这怪兽已开灵智，今次怕是逃不掉了。

　　“妖怪？”此时的蒙缘听得突然响自脑海的声音，举目四下寻找，终于看到那云雾中影影绰绰的兽影，并未感到害怕，反而有上前触摸一番的冲动，“你，是妖怪？”

　　“咳。”那灵兽一窒，瞪蒙缘一眼，很不满的哼了一声，“本尊是神兽，神兽！天地间最为精纯的混沌灵气孕育而化的神兽！是这个世上最强大最无敌最玉树临风一朵梨花压海棠的神兽！小家伙记住住了，本尊可不重复第二遍。”

　　“缘儿，莫要乱说。”蒙不伤紧张的盯着神兽，只怕它暴起发作。

　　“还说不是妖怪，兽类哪有会说话的？”蒙缘低声自语道，“以为俺年纪小，便想耍骗小孩子的把戏，骗鬼啊……”

　　对面那头神经和记忆本有些混乱的神兽听得蒙缘自语，差点就暴跳起来，自己堂堂神兽竟然被认为是那些低等妖怪，是可忍孰不可忍！但脑海中却被不伤凡人的戒条牢牢束缚，只气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蒙不伤眼见机会难得，正悄悄握紧拳头准备一搏时，但那个声音又一次在脑海响起，“不要试图反抗本尊，你们不是对手。”

　　蒙不伤很是泄气，为了背后的一双幼子，他不介意拼一把，即使对手是超越人类的强大神兽，即使今日战死于此也在所不惜。但是，双方实力的差距让自己在对方注视下，竟然毫无一丝胜机可言，甚至连逃走都不能，这不由得让他心中充满无力之感。只是对面神兽似乎并无意伤害凡人，这便给了他们生存之机。

　　“你们，快把不属于你们的东西交出来！”云雾中神兽颇不耐烦，“莫要等本尊发作！”

　　蒙不伤将一双幼子及昏迷不醒的艾雯琪护在身后，深吐一口气，凛然道，“你是凌驾于天地的神兽，今次却来阻拦我们凡人索要物品，不知神兽是否想过，蝼蚁也能咬死大象。”

　　“哼。”那神兽冷哼一声，“本尊对你们这些凡人已是够容忍了，你一个还未踏入先天境界人类武者，呃，好像是先天境又降下来了，不管了，你这个渺小的人类还敢威吓本尊，如若不是本尊遵守不主动攻击凡人的臭规矩，你们，早就死在本尊神威之下了，你们这些凡人太弱了。”

　　蒙不伤默然，以凡人之力是难以对抗天地间最为强大的神兽的，难道就这么受其威胁？脑中急速思考脱身之策。从来不知害怕为何物的他，此时已是汗桨淋淋。

　　“快点交出九瑾花，本尊守护了近百年，抽取了此地方圆十里的地气精华来浇灌，才长成现在的样子，你没看到这株九瑾花长的是如此壮硕，如此可爱么，可是，却被你们这些蝼蚁般的凡人盗取，让本尊功亏一篑，真是气煞本尊了。”那神兽传入蒙不伤脑海中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怒火，却又不得不隐忍不能发作，颇为郁闷。

　　蒙不伤沉吟半晌，终于放弃了要动武的冲动，缓缓由怀中掏出那株九瑾花，捧在手中，“这九瑾花是极品灵药，若九花齐绽可夺天地之功，不论对神仙、灵物还是凡人都有逆天改命之效，我自认为福薄缘浅必不可得，但此九瑾花只绽一色，其药性只对凡人外伤者有效，更何况此药已然采摘，断了根茎，不可能再植活，不知您再取回何用？不如就此做个人情送给我们，我们必当感激非常，您也可就此离去再寻其他天材地宝……”

　　“胡说！你怎知植不活……”那神兽一语之后戛然住口，“你们这些蝼蚁般的凡人一个个都太狡猾，差点就骗本尊道出了天机，就像当年本尊遇到老和尚……咳咳，你无知的凡人还真当天材地宝是青菜，到处都是么，你又哪里知道天材地宝难寻，出现一棵便会引来一场火拼……”它显然气急，暴怒的挥舞着爪子，云雾间收收放放满是影影绰绰，形成的风吹起山间林木哗哗作响。

　　那神兽裹着云雾一步步向着父子三人逼来，每一步踏下轰轰作响。

　　蒙不伤脸色刹那骤变，护着三人急速向后退却，但那神兽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步伐瞬息便与他们近到咫尺，鼻息吞吐的雾气吹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就在那神兽立刻就要发威之时，它忽然心生感应，蓦然回头，发现身后一道气息锁定了自己。

　　“是人类修仙者！”它莫名的打了个寒噤，一腔怒火立时消弭殆尽，身子瞬间缩小，卷起云雾收敛气息，扭头毫不犹豫投入山林消失不见，让原本无路可逃准备拼死一搏的蒙不伤莫名其妙。

　　玉琳缓缓由林间步出，看一眼那劫道神兽逃去的方向并未作何表示，天地间的灵物，尤其是神兽级别的灵物除非自愿是很难抓到并驯服的。因此，心态淡泊的她并不像其他修行人那样见到灵物便双目冒光，恨不得立刻收入囊中，她只是将对方惊走，不让其祸害凡人即可。

　　“我佛慈悲，白日里可是檀越在向贫尼传音？”玉琳看向蒙不伤，眼前男子面上布满沧桑之意，堪比历经数劫的修行人。

　　蒙不伤看到玉琳，忙上前去弯腰行礼，“仙师，弟子冒昧传音打扰实有不情之请，还望仙师不吝成全。”

　　“哦？”玉琳微笑，“檀越且说说看。”

　　蒙不伤再次一礼，双目满含期待的盯着玉琳，“弟子向仙师打听一人，仙师可认识一位法名唤作玉慧的高僧？”

　　“玉慧师兄？”玉琳一怔，“檀越怎认识玉慧师兄？”

　　蒙不伤听得玉琳言语，顿时大喜，“仙师可知玉慧仙师现在何处？”

　　“檀越是……”玉琳并未回答，只惊异的看向蒙不伤。

　　“弟子原名唤作金蒙，因故改名蒙不伤，三十余年前曾与玉慧仙师有过数面之缘，当年弟子还是龙魂帝国一名军人，在与息桐帝国大战间得遇玉慧仙师，仙师欲收我为弟子，但那时弟子性子执拗，并未随仙师而去。仙师许弟子一语，困顿之时到玉琴山寻他，但玉琴山实在广袤，弟子寻找十余年并未得见，因而便向仙师打听……”

　　玉琳听得蒙不伤之言沉默少许，“玉慧师兄佛法高深，时而云游时而隐修，贫尼也不能确定师兄所在……”

　　蒙不伤满怀希冀的脸色刹那苍白。

　　“这样吧，”玉琳虽然脾气火爆，但心地颇为良善，见不得他人凄苦，“贫尼就要回山去，如果玉慧师兄在门中，贫尼便将檀越之事转告，师兄自会寻你，如何？”

　　“多谢仙师成全。”蒙不伤又是深深一礼。

　　玉琳再次看一眼神色颇为激动的蒙不伤，以及正用惊异目光看着自己的一双少年，还有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艾雯琪，目光一凝，便由怀中摸出一支玉瓶递给蒙不伤，“这是贫尼行走天下之时配置的一些伤药，给那个女娃用吧。你那九瑾花虽名贵却未经炼制，药效难以发挥，恐一时难有保命治愈之效。”

　　“多谢仙师。”

　　玉琳看一眼远处隐现的尸体，叹息一声，“贫尼临行前还有一语告知，世间虽多有恶人，但恶人也是众生，我佛慈悲，还望檀越少造杀孽，多以善念感化……”

　　“谢仙师教诲。”蒙不伤神情恭敬再拜，却并未将此语听得心里。

　　玉琳似看出蒙不伤所想，再次叹息一声，步入山林不见了踪迹。

　　“原来爹爹原名叫做金蒙？原来爹爹就是那个死鬼所说的金蒙……”

　　蒙缘则是有些奇异的望着父亲，一时陷入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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