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山坳截杀 下
此时，蒙不伤暗暗皱眉，回头看一眼躲在巨石后痴呆模样的蒙燃，不由冷哼一声。再转向艾雯琪越看越不顺眼，尤其看到她先声夺人的策略，虽然潜意识里赞一声不错，但这丫头作为一个女子，年纪如此之小，手段还是过于毒辣了些。他出身王侯之家，并不轻视女子，但心中多少还残留着些许大男子主义。
走出隐藏之地的吴四满头黑线，急速思索对策。长期生活在落华镇，他要考虑的不仅仅是一次的任务，还要考虑长期生存下去，作为老大吴铭风手下的第一干将，其头脑当然不会像猥亵的外表那样简单。只是，他所带领的兄弟却不这么想，那大汉的遭遇激起了这帮凶人的杀性，一声怒吼“剁了她！”十三条大汉十三把明晃晃的刀扑向弱小的身影……
“你们……”艾雯琪猛然发现情形不对，自己根本就没有镇住那群亡命徒，他们真的拼命了！怎么会是这样呢？传奇剧本里可不是这样说的。
与这些凶恶匪徒一对一，她有着绝对的自信，但一对十几人，心下不禁慌乱起来，回头看一眼蒙不伤，那样子似乎并未将这些人放在眼中，心中才稍稍安定许多，深吸口气，凝神，出剑！
然而，艾雯琪毕竟不过十多岁年纪，招数虽精妙，但这一群穷凶极恶的悍徒却是不将道理的，出手便是搏命打法。开始时，艾雯琪尚能凭着勇气将长剑施展的凌厉异常，几招过后便明显疲于招架。对方拼的是生死，每一刀都欲要人命，她心中那脆弱防线便立刻崩溃的稀里哗啦，动作已严重走形破绽百出，本不擅长的长剑更似千钧之重，仿佛下一刻便会被砍翻在地，血溅当场！
而蒙不伤却并无准备救援的举动，似毫无关联之人兴致勃勃的看着一场游戏……
艾雯琪左支右撑凶险异常，她心里慌乱的实在厉害，她真的不明白，家族中人人都夸自己武功高，在家族中每每与人比武，都是漂亮取胜，怎么就打不过这些坏人呢？她哪里知道，家族中与她比武之人谁敢对她下狠手？长辈宠她，更舍得让她苦练基础？女子是要富养的，骄傲一点没关系，关键是以后要卖个好价钱。
蒙不伤淡然看着艾雯琪的招式不断摇头，在他眼中这女孩子施展的招数全是破绽，那些凶徒如果眼力再好点，数十招便可要了她的性命，如果是自己出手一招而已。她所缺乏的是那种凤凰涅槃一往无前的气势，柔柔弱弱，根本就不知道凤鸣九式的精髓，与这群实战中血拼出来的亡命徒相比，全然是不实用的花架子。就凭这点华而不实的功夫，硬要做行侠仗义的侠女？
他心间暗笑，唇角无意中翘起，眼前人仿佛变成了曾经撅着小嘴，气鼓鼓对他翻着白眼说着“你不去，我去。”然后冲进一群驱赶乡民的恶奴间拳打脚踢的少女，那时光是多么美妙，连被人暴追慌不择路跳进河里大口灌水都是清新的。
“紫菱……”蒙不伤眉宇间露出浓浓的笑意，只是他笑意尚未完全绽开，便被一声尖锐的痛呼惊醒，抬眼正看到艾雯琪被一名亡命大汉抓住机会，一刀劈在后背，鲜血瞬间迸射而出，惨叫之声刹那震惊了整个山坳……
艾雯琪被那一刀的巨大力道带起，身体向前飞出摔落草丛间，鲜血瞬间将周边荒草染红，那散乱的长发，苍白扭曲的花容，无不让人惊心。
蒙不伤目光一寒，他再怎么看着艾雯琪不顺眼，但毕竟是曾经得力属下的女儿，与自己孩儿一见便如胶相粘，怎么算都是有些瓜葛的，尤其是在两个孩子面前不能见死不救。
手中扁担霍然飞出，砰的一声撞在恶狠狠扑到艾雯琪身前，正准备补上一刀的名亡命徒后背，巨大的力道伴着骨骼与内脏破碎的声音将那恶徒身躯撞飞数丈之远，摔落荆棘丛中，口鼻中喷出数块破裂的内脏，身子颤抖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刹那的惊变让凶恶徒尚未来得及震惊反应，蒙不伤已然在扁担飞出的同时飞掠而出，于空中抬手抓回扁担，一招简单的横扫千军，格开数柄大刀，将重伤倒地的艾雯琪护在身后，如电目光扫过面前十多名凶徒。
那是什么样的目光啊，仿若洪荒凶兽盯住猎物，那些自诩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们从内心深处泛起股股浓烈的寒意。
暴怒！绝对的暴怒！自己虽不喜这女子，但也不是这些宵小之辈能在自己面前杀人的理由，那绝对是自己的耻辱！
“这，这人，我们都看走眼了。”处在悍匪最后端的吴四仅仅被那目光一触，便已然明了今日伏击或许是自己一生最大的错误，面前那病弱的男人一下子仿若百丈巨人一般，那气势迫的自己几乎不能呼吸，那凛冽的目光若不身经百战杀人如麻是绝不会有的……
“漂亮姐姐……”就在艾雯琪被劈出，蒙不伤出手的同时，躲在巨石之后的蒙缘早已忘了父亲的嘱咐，一声惊呼便跳了出来奔向艾雯琪。另一名少年却是瞬间脸色惨白，目光直盯着倒在草丛中的艾雯琪，仿若呆滞一般，握着弓箭的手因用力而苍白，一缕鲜血由指间流出，顺着弓背滴滴而落。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向那娇弱的身躯，蹲下来，伸出颤抖的手指欲触摸那苍白凄美的容颜，却又害怕……
“撤！”吴四反应还是极快，一声惊呼拔腿就逃。但那十多名亡命徒并没有听他的，他们已经疯狂了，从自己的兄弟被人瞬间秒杀便疯了！在吴四逃跑的同时，他们却是向着蒙不伤一拥而上，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有自己肆虐杀人，哪里能让敌人活命，并且这人先前还是那种病弱可欺之人。
“给老六报仇！”
“老六，看着哥哥一定将仇人碎尸万段……”
蒙不伤一声冷哼，扁担挥起，嘭嘭的肉体相撞的声音立刻响彻山坳，身躯几个闪动，那十多名亡命徒已然倒在地上，鲜血飞溅，眼见没了性命。手持扁担立于鲜血中间，蒙不伤左手捂在唇前轻咳了几声，微微摇头轻叹，“就这种本事也来学人家劫道，现在的劫匪也越来越不济事了。”便再也不看地上之人，向着才逃出不过几十丈距离吴四飞掠而去……
“啊——”吴四正仓惶奔跑间，眼前一花，便发现那恐怖的猎户已然站到自己身前，仿佛盯着猎物一般，惊的肝胆欲裂，心仿佛立刻要蹦出来一般，“你，你，你不要杀我……”
“给我一个不杀的理由？”蒙不伤微笑着轻咳，目光却是冰冷的。
“我，我，我老大是帝国南部七州**总瓢把子，你要是杀了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哼，好大的势力啊，不过，这不能成为理由。”蒙不伤冷笑，向着吴四迈出一步。
吴四立刻汗如雨下，脚下踉跄着往后退，想与对方保持距离，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近。此时的吴四心中除了恐惧还有恼怒，对方明显是肥羊，但突然间变成了铁板，还是要人命的铁板，看对方施展那一击必杀的招数，杀人连眼都不眨一下，那绝对是在杀人场上练出来绝顶高手。他自忖是绝对接不下对方一招的，也已然明白对方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但求生的本能让他还存有最后幻想。
“别杀我，别杀我，”吴四满心是苦，几近哀求，“我给你钱，给你钱，在淮州金水河龙王庙巡海夜叉塑像脚下，小的藏有四万两银锭，还有，还有，在云州飞蝗城东门外小树林那棵歪脖柏树下五尺深埋着一万两银锭，再有，再有，再有就是落华镇你老卖皮毛的小店石磨之下藏着五千个金币，就这些啦，小的全部家当就这些老，全都给你……”
“你倒是藏了不少私货。”蒙不伤淡笑着，“如此看来，你手上的血并不少。”
“不，不，没，没有，”吴四看着面前死神一般的男人，脸色苍白，撕声嚎叫，“您老就饶了小人吧，都怪小人有眼无珠……”
“你的确是有眼无珠，”蒙不伤面上露出森然的微笑，右手一抖，那条扁担便在吴四惊恐的眼神中轻轻抵到他胸前，内力顺着扁担缓缓催发，“嘭”的一声，吴四后背处便炸开一个碗口大窟窿，鲜血和碎肉崩的满地皆是。
蒙不伤收回扁担，咳了两声，全然没有胜利的喜悦，迈步向着来路走去，过了好久吴四的尸体才缓缓倒下……
从出手到结束战斗不过眨眼之间，当蒙不伤走回艾雯琪倒下的地点时，蒙缘小手正轻摇着艾雯琪软软的手臂，满脸泪痕，“漂亮姐姐，漂亮姐姐，你快醒醒……”
“嘤嗡”一声，巨大的疼痛让艾雯琪晕过去又醒来，看到蒙缘那泪珠滚滚而落的小脸，又看到蒙燃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努力的想挤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扭曲的难看“我，没事，没事的……”
“你，不要说话，我一定会救你的，”蒙燃慌忙握住艾雯琪另一只手，柔软又火烫，“我，一定会救你的……”
艾雯琪因失血过多而蜡黄的唇角微微抽动，还想说什么，但背后的剧痛让她再次晕厥了过去。
“爹，你一定要救救她。”蒙燃抬头，正看到手持扁担奔回的父亲，立刻跳了起来。
蒙不伤微微皱眉，“要稳重，你要记住，真正的男人雷霆临头色不变。”
“是，爹，可是……”
蒙不伤摆手止住还想说什么的少年，蹲下去将艾雯琪翻转过来，顺着刀口撕开沾满鲜血的小袄，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呈现在眼前，从脖颈往下直至臀部，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肉翻腾，鲜血止不住的流淌，将雪白的肌肤染成了深红色。
蒙不伤皱着眉小心的查看伤口，猛然出手在艾雯琪周身数十处穴道点下，然后深呼口气，向着蒙燃吩咐道，“燃儿，你带着小缘到附近采点草药来，爹教你辨认草药的方法可还记得？”
蒙燃一怔，有些恋恋不舍的放开艾雯琪的手，“还记得，爹，需要采哪些草药？”
“事出突然，有什么就采什么吧，最好能采些三七、白及这样的止血药，一定要快。”
“恩。”蒙燃再次看一眼艾雯琪那蜡黄毫无人色的脸，招呼蒙缘一声便扭头向一旁山丘上奔去。
蒙不伤看一眼少年远去的背影，再看一眼身前重伤的少女，又咳了几声，眼中蓦然寒光一闪，挥掌便向少女后脑斫去，但手掌几近贴上少女之时却被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硬生生止住。随着哥哥蒙燃奔出很远的蒙缘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气喘吁吁的样子，“爹，你一定要救救漂亮姐姐，小缘和哥哥一会就采药回来……”
蒙不伤表情有些僵硬，心中暗自叹息，伸手捏了捏蒙缘粉嘟嘟的脸蛋，“相信爹，爹一定回救她性命。”
“嗯。”蒙缘学着大人模样点点头，“爹，小缘去给漂亮姐姐采药去了。”
“去吧。”
“爹。”
“还有什么事？”蒙不伤才一回头，却发现这个小儿子再次折了回来。
“爹，小缘不想看着姐姐……”小小的脑袋微低着，一副乖乖祈求的模样，但一双眸子却是闪烁不定。
“……”蒙不伤无语又无奈，仰面望向天空，夜色渐浓，数点寒星洒下淡淡光芒，心中再次叹息，“罢了，后辈的事就由他们去吧，丫头，今日不杀你，希望日后莫负了燃儿。只是燃儿，你与她才一见面便被其迷倒，以后……唉……”
蒙不伤将蒙缘拉到怀中，抚摩着他柔软的长发，“缘儿，以后爹爹教你和哥哥读书习武的时候，可不能再偷懒睡觉了，以后再遇到此种情况还能帮上爹爹。”
“爹，小缘一定好好学，像爹爹一样认识好多的草药，学会医术，还能猎杀大灰熊。”蒙缘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父亲，夜幕中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蒙不伤将幼子紧紧抱在怀中，脸贴着脸，“缘儿，爹要救治漂亮姐姐，给她缝针，很血腥，很骇人，你，怕不怕？”
蒙缘一挺胸脯，“不怕，爹不怕，小缘就不怕。”
“好，爹爹现在就救治漂亮姐姐，缘儿，你在一旁好好看着。”蒙不伤将幼子放到一边，伸手拉过甩在一边的包裹，从中拿出火折和一根细长的钢针在燃着的火折烤了烤，又从布匹上抽出一条长长的丝线穿在针上，然后将火折递到蒙缘手中，“缘儿，帮爹爹照着光亮，爹要给她缝合伤口。”
“恩。”蒙缘点着头蹲在艾雯琪身边紧张的盯着父亲手中的针线，那针线如同绣花一般在艾雯琪后背伤口上翻飞行走，原本绽开的皮肉便在这针线的缝合下慢慢合拢。只是如此场面比之白日里大战死伤之人又让蒙缘感到血腥许多，随着缝合的进行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刚才因心系艾雯琪安危尚未觉得如何，此时平静下来，幼小的身体便随着那翻滚的血肉颤抖起来，不想去看，但又忍不住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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