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初涉人世

　　玉琴山脉位于龙魂帝国南疆，山之阴为龙魂帝国，山之阳为炽烈帝国。山中奇峰巍峨，风过林涛汹涌，虎啸猿啼，风景端的是壮丽无限，蔚为奇观。然而，如若踏入山中，便可见处处云雾缭绕瘴气密布，数千里的宽度据说飞鸟难渡，成为两大帝国不可逾越的天然屏障。

　　龙魂帝国环玉琴山共有淮、扬、云、梁、聂五州。其中，云州为龙魂帝国三十六州中地域最广的州，地处五州中间位置，其辖境一半与玉琴山脉接壤，境内以山地丘陵为主，又有无数山泽星罗棋布点缀其间，风景迤逦，但人流过客匆匆皆为利来，谁人欣赏？

　　云州赖以闻名于世的是丰富矿产与冶炼锻造业，只要你出得起价，古崖大陆上几乎所有矿产种类在这里都能找得到，且产量占到整个大陆四成以上，故而吸引了无数的资源商贾、冶炼锻造名家巧匠汇聚于此。

　　云州以一州之地几乎垄断了龙魂帝国九成军备器械的采购和帝国近八成的民用金属器具买卖，并以此形成了十城百镇的格局。所谓十城便是由龙魂帝国国家控制的采矿和冶炼锻造之城，采取军事管制，而百镇则是以制造交易民用金属器具为主而形成的百余座堪比十城的繁华城镇。

　　落华镇正是这百镇之一，位于十城之一的云幻城正南十五里，紧靠玉琴山脉，以出产铁器闻名，并且还是竖穿云州直上帝都的民用驿道起始之地，交通便利，是以堪比府郡繁华。

　　落华镇的掌权者为两大家族。其一为齐氏家族，齐家数代子弟在朝为官，朝野上下拥有众多门生子弟，尤其是现在还在世的齐凤尚老太爷，曾位列九卿，官拜左相、内阁次辅大学士，权盖朝野，门生遍布天下，如今虽已七十高龄，仍然在朝野上下享有很高的威望。

　　齐老太爷的九女齐若纤正是当今天子宣宗的妃子，六位国舅有四位在朝为官，其中大国舅齐逡舟为现任吏部侍郎，三国舅齐逡舷掌管帝国漕运河政，四国舅齐逡舯执掌刑狱，唯一一个武职官员便是五国舅齐逡舫，他正是当今的云州府刺史，都是绝对的肥差，两位没有出仕的国舅齐逡舸、齐逡艀支撑着齐氏家族的生意，保证了家族的基石和财源的长盛不衰。

　　齐氏家族可谓是权倾一方、富甲一方，一时无人能及，只是齐凤尚老太爷比较念旧，卸任归隐之后拒绝了子弟在京安家的好意，坚持回到祖居落华镇。

　　另一个家族则是以武起家的艾氏家族，前代曾有人做过帝国殿前御林军都骑尉将军，至今在帝国军队下层军官中多有艾氏子弟，但艾氏数代家主却在保持尚武之习的祖训下正逐渐向着书香门风转变。尤其是现任家主艾轩纪，更有过远征西方栖桐帝国立下大功、受封十三子爵少年将军的经历，但他却在官运亨通蒸蒸日上之时，被父亲艾凤和一封家书召了回去，并就此由军中退役，让与其一起出生入死的袍泽不解，甚至许多朝中大臣都为其扼腕叹息。

　　虽然艾家少有人为朝廷高官，但其家族在根基之地云州这一方却有绝对的话语权，整个云州府的商业有三成把持在艾家，可谓富甲一方，尤其是艾家开设有艾氏武馆，仅仅百余年时间，便培养出数十名在帝国颇具名气的高手子弟，已成为艾家保证家族势力的重要支柱。

　　齐氏、艾氏两家都是随着龙魂帝国的崛起而强势成长起来的家族，传承数千年，盛极一时，但比起龙魂帝国那些真正传承了数万年根深蒂固的家族门阀，其底蕴终究还是差了一些，在帝国内也不过堪堪排得进前百。

　　在那些老牌家族看来，像齐氏、艾氏这样的新兴家族还不具备与他们平等对话的权利和资格，也因此如齐艾这样新兴的家族与老牌家族门阀之间，既有共同的利益，也有很难化解与调和的矛盾，他们只能在老牌家族薄弱的领域谋求发展，攻击性极强却总是与之力量对比相差了太远，即便是帝国的统治，在很大程度上也需依赖那些古老的家族。

　　这便是龙魂帝国当前众多矛盾中的一种，也是最难弥合的一种，虽然表面平静，但在这种看似风和日丽的平静克制之下却是暗藏很大的危机。

　　齐艾两个新兴家族双双进将驻地根基选在一个范围不慎宽阔的落华镇，并且还能共存，这不能不说是个异数。但据民间说法，落华镇正处在玉琴山脉一条龙脉分支的脊梁之上，占据龙挺之风水，能延续其家族万年荣光。

　　两大家族虽因利益问题也时有摩擦，但在大面上无数年来却一直相安无事，甚至还多有结亲之举。整个云州形成了官家超然，以齐氏、艾氏两个家族为首，无数小家族、商业团体共存的局面。

　　这一日，夏日朝阳尚未升起之时，一名猎户挑着担子带着两名少年来到了落华镇。猎户年约五旬，脊背微微佝偻，脚步略显虚浮，其面色黝黑中略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苍白中仿若刻满风霜，偶尔传来几声瘆人的咳，让人觉得此人病的几近膏肓，但若仔细观看，那颇为沉重的担子在其肩上却没有一丝不堪重负的样子。

　　猎户身后跟随着一双少年，大的约有十四五岁、小的仅有七八岁模样，皆着粗布短衣，斜背黄杨木短弓，虽是山野猎户打扮，却生的粉雕玉琢一般，白嫩的令人怜爱。这两名少年跟在父亲身后，亦步亦趋，遥遥望着镇子，眼中透露着渴望之色。

　　这三人正是蒙不悔与初次踏足红尘的蒙燃蒙缘兄弟。

　　“爹，镇子上人多吗？”蒙缘满脸都是未脱的稚气，与先前与对手纠缠之时判若两人，他第一次真正出得深山，看着周围的一切都觉新奇，一双眼睛早已不够用了。

　　“当然多了，是吧？爹。”蒙燃却抢着回答，“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小缘，你都问过一百多遍啦，烦不烦啊。”

　　“我就是想知道么。”蒙缘毫不相让，“我问爹，又没有问你。”

　　蒙不悔回过头来，正了正担在肩上的数十张毛皮和一头百余斤大小的野猪，伸出手去，爱怜的抚慰着一对幼子，“燃儿，弟弟还小，你是哥哥，到了镇上你要看紧了他，尤其是人多的时候，要紧跟着爹。”

　　“知道了，爹。”蒙燃嘻嘻一笑，“小缘，听到爹的话没，到了镇上要跟紧哥哥，到时候走丢了可别哭鼻子。”

　　父子三人一路说笑着进了落华镇，瞬间便引起了镇上人们的注意。虽然此地人来客往，每日都有陌生面孔经过，但猎户却是少见。镇上最常见的人就是衣着华贵的客商和本地做生意的店家、工匠、矿工，以及趾高气扬的镇卫，因此，装束明显异于常见之人的三人才走进镇子，便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对于落华镇，蒙不悔也是第一次来，这其中很大的原因便是为隐匿身份，十几年来每次出山换取米粮都是在较远而又不同的镇子进行，每次都要多走数百里路。但这一次鉴于要带着两个孩子，不便走得太远，才选择了较近却从未到过的落华镇。

　　父子三人才走进镇子不远，便有眼睛闪亮的店家主动迎上搭话，“这位猎户老哥，是第一次到我们落华镇上来吧？”

　　“哦？”蒙不悔一怔，“这位兄弟怎么知道？”

　　“来来，老哥到这里来坐。”店家满面笑容，将父子三人让到自己店铺门前，坐到台阶上，呵呵一笑，“其实，看出猎户老哥第一次来到镇上来很简单，咱们落华镇附近的人们除了熟面孔便是做工匠和矿工的，很少有人会去做危险性高还难填饱肚子的猎户这个行当，更何况还跟着两个长相这么貌美的小公子。”

　　那店家似乎很随意打量着正四处好奇观望的一双少年，笑道，“两位小公子生的如此貌美俊俏，真是好卖相，令人见而尤怜啊。”

　　蒙不悔听得此语，微微皱眉，但还是很客气的向着那店家说道，“俺家世代住在山里，这是俺第一次带着娃子出山到大镇子来看看，娃儿大了，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山里，总要出来见见世面。”

　　“好说好说，老哥为孩子考虑的还真是周到。”店家敷衍两句，再次深深看一眼蒙燃蒙缘兄弟，便转向蒙不悔所担的毛皮和猎物，转变话题，“老哥，这毛皮和猎物是准备卖的吧？这样吧，兄弟我出五个铜币怎样？”

　　“五个铜币？”蒙不悔再皱眉，眼中怒色一闪而过，淡淡道，“店家，这可都是硝制的上好毛皮，你看看，这两张是罕见的极品红狐皮，还有这五张金丝貂皮，至少值一百个银币。”

　　“一百，银币？”店家一惊，听言语本以为对方是个未见过世面的山野之民，随便给几个钱便可捡便宜，岂料对方一句话便报出了市场价格，再看这猎户那似乎土不拉几的打扮，肯定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于是讪讪干笑两声，“我说老哥啊，现在的毛皮在咱们这小地方可不好卖，兄弟收了这毛皮也要运到大城里去，关税路费是少不了的，兄弟也是小本生意混口饭吃，你看兄弟这吴家杂货铺，破破烂烂的哪里像有钱人，老哥能不能……”

　　蒙不悔爽朗一笑，“那好，俺看兄弟也是个实在人，九十个银币，都给你好了。”

　　“四十银币，兄弟我全要了。”

　　“八十银币，少一个都不行。”

　　“五十银币，今天老哥的早饭兄弟请了。”

　　“七十银币，已经便宜到不能再便宜了。”

　　“一口价，六十个银币。”

　　“成交！”

　　蒙不悔接过店家递过的一袋银币，轻轻一掂，也不点数便放入怀中，一抱拳笑道，“店家，镇上的坊市怎么走？”

　　“坊市啊，顺着这条街走到第三个街口向右拐，再过两个街口就是。”店家笑呵呵道，“老哥来的可真凑巧，今日有炼器大师徐若素于坊市开炉炼器，据说是咱镇上齐、艾两家采矿得了一块玄冰寒铁，于是联手花重金聘请炼器宗徐大师前来炼制神兵，老哥若有兴趣可带两位小公子前去一观。”

　　“多谢指点。”蒙不悔只是扛起扁担拱手告辞，而身边小兄弟俩却是面露惊奇。

　　“爹，什么是炼器啊？”蒙缘奇怪的问道。

　　“炼器啊，就是，”蒙不悔晃了晃肩上的扁担，“打个比方，炼器就是将铁打成扁担这样的东西，没有什么好看的。”

　　“不就是铁匠打铁么？书上有说过的，我还以为很稀奇很好看呢。”蒙缘咕嘟着嘴。

　　那店家听得此语一个趔趄，再看远去的父子三人直惊为极品。直到那蒙不悔父子隐入人流不见了踪迹，目光忽然一寒，面上露出一丝狞笑，骂声土包子，转身步入店铺喊道，“老四！”

　　内室门帘一挑，一个尖嘴猴腮的干瘦男子慌忙跑了过来，点头哈腰，很是猥亵的样子，“大哥，有事您就吩咐小弟。”

　　“吴四，刚才那个猎户，你看到了？”店家坐到柜台后，端起沏好的香茶，轻轻缀了一口，“有把握吗？”

　　“大哥的意思是？”吴四凑了过来，右手在脖子上一抹。

　　店家点点头，“先吊上，然后找几个兄弟埋伏在路上，一定要里镇子远一点，千万别让那些讨厌的镇卫给发现了，虽然我们不怕他们，但在他们面前杀人总是不好交代的，这个你懂得，要是搞砸了，哼，到时候就算是我也保不了你。”

　　“大哥你就放心瞧好吧，这事兄弟又不是第一次干，那个病怏怏的猎户不会费事，还有那俩小崽子，更是一刀一个，一定将那六十银币一个不少的给大哥带回来。”吴四将胸脯拍的啪啪响。

　　“嗯？你有没有长脑子，老子再不济在也不会为了六十个银币去杀人！”店家眼皮一翻，“吴四，别忘了咱们是指啥吃饭的，给老子记住了，老子要的是那俩小崽子，那么俊美的娈童，木世子一定会喜欢的。这次齐艾两家得了大块玄冰寒铁，又如此高调请人炼器，估计能炼出一两柄利器，这东西有太多人惦记，我们就不要妄想了，我们只要将消息随时通报给木世子就是大功一件。不过，在木世子到来之时，我们若能送上这两个娈童，那一定是锦上添花。”

　　店家点指着吴四额头，“记住，老子只要那俩小崽子，事成之后那六十个银币你们哥几个拿去喝酒。”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小弟这就去安排人手。”

　　“嗯。”店家点点头，看着就要迈出门去的吴四又道，“这次你亲自给老子盯着，事情办好了老子还有重赏。”

　　“好哩。”吴四身子一震，脸上露出更加猥琐的笑容。

　　人心竟然险恶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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