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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之子于归


  郑克生求婚不成,早憋了一肚子闷气,想到:“订婚证书都已经签好了,世上居然还有悔婚的道理。别说爷我要钱有钱,要长相有长相,你他妈就算要天上的星星,爷都摘下来给你,爷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还不识趣呢?哼,你姓沈的好了不起么?我堂堂郑家二少爷还你还看不上眼了。你好得意,我看你得意,得意个鸟啊!”想到恚怒处,不禁燃起熊熊怒火,耳听得树上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心下好烦,捡起一块砖头,“咚”的一声朝树梢掷去。

  树上的鸟儿一惊而散,但扑腾了两下翅膀,又都飞了回来,俏立枝头,欢欢喜喜的歌唱。郑克生大怒,戟指骂道:“他妈的,连你也来跟爷做对,你配么你!”转头大叫:“王艋,去把那鸟窝给我拔了!”王艋连声答应:“拔拔拔,小的这就去拔。”缩着脖子,双股打颤,畏畏缩缩的往树上爬,心里边就想不明白了:“哎呦喂,我说二爷交给我的都啥差事儿啊,这要是不小心摔了下去,脑袋瓜子岂不开花?”十根手指紧紧掐住木梯扶手,小心翼翼的往下窥,但见整个身子都悬在半空中,头脑中一阵晕眩,冷汗也冒了出来:“你发你的鸟脾气,干吗拿我开刀?”

  心中正叫苦不迭,忽听得树下慵懒一声:“大清早的,发啥鸟脾气呢,干吗拿鸟开刀?”王艋也正想到了这一句,一愣之下,旋即醒悟:“谁骂老子是鸟?”斜眼往树下看去,但见郑仲南腋下夹了份报纸,一手端着茶杯,悠悠闲闲的走进后院。

  王艋一见是大少爷,心头的不爽登时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虽人在梯子上,仍尽量弯腰鞠躬,高声招呼,显得热情洋溢:“大少爷好啊,大少爷早!”喜容满面,浑忘记了自己头一秒还在恐高。郑仲南悠闲迈步,正眼也没瞧他一下,自顾自的捡了张休闲椅坐下。

  郑克生气冲冲的转过头来,脱口便道:“都说是鸟脾气了,不拿鸟开刀,拿你开刀啊?”郑仲南一笑,知道二弟生来蠢笨如牛,说话全不经过大脑,受他顶撞一句,也不生气,揭开茶盖悠悠的抿了一口,笑眯眯的问:“还在想沈家那小妮子呢?”

  郑克生一听之下,登时横眉怒目,恶狠狠的道:“我想她?呸!鸟才想她。”郑仲南含笑,也不辩驳,展开手头报纸,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神色悠闲的开始阅读。郑克生怒吼:“再拿不下来,你他妈也别给老子下来了!”王艋还正伏在树杈间,凝神听二位少爷讲话,冷不防骇了一大跳,迭声答应:“来来来……马……马上就来!”心知二少爷说到做到,当了他这么多年的跟班,基本上每天都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额上惊起了冷汗,手忙脚乱去端鸟窝。

  郑克生处在气头上,当真看什么都不顺眼。飞起一脚将面前的茶几踢翻,几上的茶杯茶壶“哗啦啦”的碎了一地。他撒了一阵子气,本以为郑仲南会出言宽慰,却哪知他正专心读纸,嘴里哼着小调,显然对自己的行为漠不关心,先自按捺不住了,说道:“哥,你咋就不问我为什么生气呢?”

  郑仲南眼光不离报纸,郑克生什么性情,做哥哥的难道还不知情?就知道他心里藏不下一丁点儿事情,不说他自己先就要憋死自己,当下只淡淡的“嗯”了一句。郑克生一听他有回应,登时提起了精神,满脸的愤恨不平,连连叫嚷:“我他妈就是想不明白了,我有哪点配不上她?你说沈家那口子高傲个啥劲儿啊……”

  郑仲南嗤之以鼻:“哼,不知天高地厚……”郑克生一呆,脸色登时不豫:“嘿,我说哥,我才是你的亲弟弟啊,你这帮着外人骂我呢?”郑仲南回过神来,说道:“哦,没说你。”郑克生一把将他手头报纸抢过,按在桌上,气急败坏的道:“我都快要急疯了,你不赶紧帮我想办法,还有心情在这里看报纸?你是不是存心想看我气得半死不活啊……”

  郑仲南打了个哈欠,听他絮絮叨叨,还当真没完没了了,拉长了声音道:“急什么?你说,有什么好急的?啊,不就是婚约作废了,这事儿常见着呢,有啥大不了啦?”

  郑克生一跳而起:“你说得轻巧!婚约废是废了,可你出门打听打听,现在整个南京城里还有谁不知道我郑克生被她沈宛筠给甩了啊?我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出门,你叫我面子往哪儿搁?噢,我堂堂一个郑家二少爷,还求不来她这尊活佛大菩萨了,心高气傲的样子做给谁看哪她……”

  郑仲南听他在耳边滔滔不绝的谩骂,始终心平气和,脸上不露半点怒气,待到郑克生污言秽语,将沈家祖宗十八代全都骂完,骂人的语句中再无新意,连旧意也都重复了一遍,这才慢条斯理的道:“别一口一个‘他妈的’,多难听哪。人家沈大小姐的美貌在南京城里可是出了名的,就你那点鬼把戏,想搞定她?痴想!”

  郑克生气愤愤的道:“是,我就是鬼把戏了怎么着?那她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我郑家是好惹的角儿吗?还有沈家那老不死的,呸!我看他就是脑袋少根筋,定下来的事情有他这样反悔的吗?还京城四大商贾呢,就他家那破样儿,竟然跟咱们家齐名,我想想就觉得恶心……”郑仲南心中一凛,忙打断他话,正色道:“这个可别出去乱说!”心里盘算着:“一事还一事,生意还得继续做,千万不能因为二弟私事而坏了大局。”

  郑克生咬牙切齿,一拍花园栏杆,满脸愤恨道:“我这就跟爸说去,咱们姓郑的跟他姓沈的一刀两断,势不两立,从今儿起,我见一个收拾一个……”郑仲南听他越说越浑,忍不住好笑:“你跟人断绝什么关系啊?人家现在巴不得离你远远儿,早还跟你断绝了关系呢,可笑。再说了,沈老爷膝下无子,就沈宛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有谁不知道她从小便是被当儿子来宠的?沈宛筠那小妮子说一,那老东西还敢说二?”

  郑克生一呆:“你……你啥意思啊?不是那老东西不同意,是……沈宛筠她不肯嫁给我?!”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简直难以置信。郑仲南斜睥他一眼,摇摇头,心中无语:“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也想不通?”郑克生怔好一会儿,总算是反应过来,抓挠着头皮道:“好像真是这个道理哇。难怪我每次见着她,她都垮着马脸,一副我得罪了她的表情。嘿呀,这小妮子,难道我还小看了她不成?”

  郑仲南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复又拿起桌上报纸来读。郑克生殚精竭虑,可谓是绞尽了脑汁,仔细回想昔日种种,呆呆的立在原地,连手指头也不敢动一下,生怕这么一动,好不容易冒出来的思维就又飞走了。王艋辛辛苦苦的取来鸟窝,天幸老天爷保佑,我还没被摔死,欢天喜地的捧来,第一时间呈上:“二爷,您瞧,您要的这窝,我都给您完完整整的取来啦!”

  郑克生眼神怔怔的望了鸟窝两秒,忽然间“嘭”的一拳往王艋顶门上砸去,怒斥:“叫你个头啊叫!没瞧见爷正在想事情呢?他妈的,唉唉……我这都想哪儿去啦?想哪儿去啦?”心下愈加烦躁,不由分说,拳头耳光劈头盖脸的往王艋身上加去。

  王艋被少爷责打,又不敢还手,双手紧紧护住头脸,弯腰屈膝,痛得哇哇大叫,心下就不明白了:“哎呀的我的老天爷,我上辈子是造了啥孽啊,哪点又惹着这小祖宗了?”郑仲南也不管,自顾自的看着报纸,对王艋杀猪也似的叫唤声充耳不闻。郑克生余怒未消,顺手抄起两枚鸟蛋,劲道带风,对准老鸟定去。

  安居在树上的老鸟巢穴被毁,无家可归,盘旋在上空,眼睁睁的看着窝中羽翼未丰的小鸟,恋恋不舍,却不舍就此离去。两枚鸟蛋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砸得稀烂。郑克生打得尽兴,口中喃喃骂道:“我让你叫,我让你叫……”将鸟蛋一枚枚的掷出,听得老鸟长声悲鸣,心下登时畅快不少,得意洋洋的叫嚣:“你叫啊,你叫啊,你怎么不叫啦?你不是有本事得很吗?爷让你叫,听到没有?”他口口声声骂的是鸟,心中所思所想却全都是宛筠:“你今天傲着犟着不肯嫁给我,明天我要你哭着闹着求我来娶你!”想到此处,不禁长出了一口恶气,捻起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狠狠的摔落在地,一脚过去,顿时将之踩得血肉模糊。

  郑仲南见此情景,心念一动,站起声来,喝道:“二弟,你一个人跟鸟儿置什么气,放了!”郑克生一脚踩死一个,昂首道:“我喜欢,你管得我?”王艋鼻青脸肿,灰溜溜的从地上爬起,歪着嘴角,流着鼻血,连声附和:“爷喜欢,好得很,好得很,我们大家都喜欢。”

  郑克生状甚得意,拍了拍手掌,弹去西装上灰尘,斜飞眼角道:“听着,明儿把这院子里的所有鸟窝统统给我拔了,只要漏了一窝……”王艋惊道:“啊,保证一窝不漏,一窝不敢漏!”郑克生满意的“嗯”了一声,继续道:“再去把南京城里所有的鸟儿都给我买下来,先拔光了毛,再扔进江里边喂鱼。哼,爷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傲慢东西!”

  王艋点头哈腰,当真是郑克生说得有多快,他答应得便有多快:“知道,知道。爷放心,您放宽了心,小的知道该怎样做……”待得郑克生说完最后一句,王艋“同仇敌忾”,也跟着气呼呼一句:“就是,最看不惯这些傲慢东西!”

  郑仲南一念之间,立时意识到是自己太过紧张,眼见郑克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你叫我竖着走,我偏要横着行,看谁还能拦住我”的无赖模样,哑然失笑:“二弟除了搞这些恶作剧,还会什么,还能怎样?也真是好笑,我又何必怕他?”警觉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旋即换上一副笑眯眯的面孔,走上前来,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拍着郑克生肩膀道:“得了,得了。南京城这么大,还怕找不着女人么?走,哥带你到悦舞门找乐子去,那儿的娘们啊,那叫一个标致!保准你看过之后,百病全无,烦恼尽消,再不去想沈宛筠那小妮子,走走……”

  二人正欲走出后院,忽听得前厅传来阵阵斥骂之声,管家的连声阻拦中,夹杂着一个愤怒的男声:“滚!”紧接着“乒乒乓乓”一阵乱响,有器皿摔碎之声,更有众小厮“啊啊”、“哎哟”、“快去禀报大少爷”等呼痛求救之声。一个护院小厮跌跌撞撞的冲进后花园里,慌里慌张的道:“大少爷,二少爷,不好啦!那外面不知道是谁……哎哟,拦都拦不住,进来打的打,砸的砸,真是拦都拦不住……”郑仲南听他语无伦次,额角也破了块皮,想是吓得怕了,眉头一皱,问道:“有多少人,都什么来历?”

  那小厮舌头不住打颤:“不……不知道啊,是一男一女……”郑克生脱口便道:“他妈的,谁那么嚣张,才两个人就敢来跑爷府上来撒野?走,跟爷看看去!”说着挽起袖子,一扬手臂,便欲冲进前厅里去看个究竟。郑仲南略有沉吟,拉住他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郑克生一愣:“曹操?谁是曹操啊?哥刚才说什么来着?悦舞门,对,就是悦舞门,敢情哥的老相好都找上门来啦?可怎么还带了个男的?哎呦喂,难不成还是有夫之妇?嘿,这下可有好戏看了。”这么一想,登时眉花眼笑:“哥,你惹下的风流债可还真不少啊。这些娘们也还真有点儿本事,还拦都拦不住了。以前嫂子在的时候,都没闹得这么凶过……现下还争得都打起来了,你们说好笑不好笑?”说着一个人哈哈大笑,开心无比。王艋和那护院小厮尴尬的立在一旁,你窥我一角,我瞟你一眼,既不敢笑出声来,又不敢板着脸不笑,表情奇怪已极。

  郑仲南白了郑克生一眼,他生平以娶了夏源莉为耻,旁人在他面前向来提都不敢提,郑克生却不知好歹,数次拿出来说笑,沉声道:“不是我的老相好,是你的老相好。”郑克生愕然,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我哪来的老相好?”猛听得王艋抢着叫唤:“啊哟,是沈……沈……沈宛筠那小妮子来啦?”

  郑克生经他一提醒,恍然大悟,大喜之下,说话也都结巴了:“她……她来干吗?”心中登时存了一线指望:“难不成她想通了?难不成她求我娶她来啦?”他对宛筠一片痴恋,求婚不成,便恨她入骨。恶毒的誓言立了无数个,沈家的祖宗十八代也被他前前后后辱骂了无数遍,但一想到能见到她面,自不免心神俱醉,什么赌咒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王艋斩钉截铁的道:“那小妮子来肯定没啥好事儿……”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脸颊上已经吃了郑克生狠辣一掌。郑克生怒斥:“你刚才叫她什么来着?‘小妮子’是你乱叫的么?”王艋痛得“哎哟”直叫唤,捧着脸颊,点头如小鸡啄米:“是是……不,不是,是姑奶奶,不是小妮子!”郑克生勉强满意,指手画脚,教训道:“这还差不多,下次学乖点,别满嘴的脏话。人家沈小姐可是文化人,懂不懂啊你?别总是给我丢脸!”王艋连声称是,心里边却暗暗叫屈:“你自己不就这么叫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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