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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燕燕于飞


  芷缨因曾收到过章炳银的玫瑰花,在病中还一度猜想神秘的送花之人会不会是他,是以心中对他的厌恶之情已不似先前厉害。又想绍彬在畔,章炳银再大的胆子,也不会当众欺辱自己,因此才未加防范躲避。哪知章炳银生性就不知好歹,他跟女孩子调笑惯了,便觉得绍彬也跟他是同道中人,见二人神态扭捏,少不得要上前帮个忙,自以为还做了件大好事,摆出一副沾沾自喜的神态,等着向人讨赏。

  只因章炳银这一下实在是来得太突然,待二人反应过来,芷缨的手已被他牵在了手中。绍彬脸色阴沉,厉声喝道:“放开她!”章炳银笑笑:“哎哟,我说你干吗那么紧张啊?兄弟嘛,好东西是要一块儿分享的,我又不强占了你的,借用一会子,别那么小气嘛!”使劲捏了捏芷缨的手背,但觉手感肿胀,微觉有异。芷缨被他当着绍彬的面调笑,一惊之下,怔了两秒,全然不知如何反应。此刻忽觉手上一紧,伤口吃痛,这才猛然醒转过来,“啊”的一声呼痛,眼望着二人,又羞又急,简直要落下泪来。

  绍彬一把提起章炳银前领,右手一拳过去,章炳银立时被打翻在地,鼻孔中鲜血长流。馥贞暗自叫好:“这才像个男人嘛!”双手捧着脸颊,花痴一般的望着绍彬:“好帅啊!我怎么就遇不到一个呢?哎,芷缨真是好福气!”

  章炳银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哇哇大叫:“你干吗……干吗打人啊?你郭少爷好了不起吗?我……我还是章大少爷呢,哼,哼!”他口中不停的叫嚣,却也不敢当真上前动手。绍彬理也不理他,奔至芷缨身畔,拉起她的手,细加查看,神色关切至极:“你没事吧?”芷缨摇头,忽然就好想哭,想到自己每次一对别人少了防范之心,立时便会受到欺负,源莉是这样,章炳银也是这样,真不知是这世界太险恶,还是自己太过于无知。

  绍彬见了她委委屈屈的神态,哪里还能忍?冲上前去,便要拿住章炳银狠狠的教训一顿。二人都是陆军学堂学生,章炳银平时游手好闲,拳法搏击倒没学成两样,眼见绍彬盛怒追来,吓得脚底抹油,“啊啊”大叫:“喂,兄弟不打兄弟,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我错啦!喂,别打……我再不招惹她啦!我招惹不起啊……”抱头鼠窜,围着喷水池团团转圈,绍彬疾追在后,一时却也奈何他不得。

  馥贞见了章炳银逃窜的鼠样,自言自语:“乌龟果然还是老的硬,不敢跟人家正面打,逃倒是逃得挺快的!”此言一出,又忙着“呸呸呸”连吐了三口唾沫,这样说不单骂了章炳银,连绍彬,芷缨以及她自己不也都算了进去?伸袖抹去嘴角边的唾沫星子,赶着纠正:“他是老乌龟、臭王八,我可不是!”

  章炳银不住叫喊,绕着许愿池飞快的兜圈,他见绍彬是玩真的了,打又打不过,心中那叫一个惶恐至极。正没命的狂奔着,忽听得“嗤”的一声细响,一枚拇指大小的石子迎面激来。章炳银侧头避过,大喊大叫:“啊,君子动口不动手,动手不施暗器!”绍彬也注意到了那枚石子,心下一奇,不知是何人投掷,停住了脚步不追。

  章炳银眼神惶恐的环顾左右,四周风拂树梢,空寂一片,压根不见人影。心中顿怕:“该不会是遇到鬼了吧?”忙安慰自己:“怎么可能,这里是教堂不是?大白天的,哪儿来的鬼啊!准是哪只飞过的鸟儿携来的石粒儿,见爷我长得帅……”忽听得娇叱一声:“着!”章炳银一听之下,心头大惊:“戴馥贞?”不及细想,赶着抱头蹲地。

  芷缨走至绍彬身畔,见他额头见汗,掏出怀中巾帕,低唤一声:“彬哥……”想要递给他,却又终觉不敢,心中左右为难。绍彬见了她诚惶诚恐的模样,心中明了,微微一笑,从她手中抽过手帕:“多谢。”

  章炳银蹲了两三分钟,四周风吹树叶,沙沙作响,除此之外,再没半点动静。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伸长脖子张望了两圈,心中好不奇怪:“我刚才明明就听到声音了啊,难不成是幻听?”绍彬也觉得奇怪,那一声“着”乃人所发,确切无疑。芷缨伏在他耳边,轻声提醒:“是我同学。”二人相视一笑,都远远的站开,不再多话。

  章炳银奇了怪了,正自不解得厉害,又是一声“着!”章炳银赶着下蹲抱头,可等了将近一分钟,四周又再没了半点声响。如此三番,章炳银如惊弓之鸟,像个傻瓜般被人玩弄于鼓掌,不由得勃然大怒,站起身来,冲口骂道:“死丫的,搞什么鬼?要打你就打,不打就别乱叫!他娘的,我章炳银还怕你了不成?”

  忽听得一声细响,一枚石子当头钉到,章炳银一侧脑袋,轻轻巧巧的躲过,心道:“就凭你这点微末技俩,也敢来挑战爷?”得意之情还没挂上眉梢,几个石头同时击到,章炳银“哎哟”一声大叫:“妈呀,谁叫你一把扔的?慢点,慢点!我接不住了啊……啊……”他躲闪虽然灵便,但在馥贞天女撒花般的攻势下,终究抵挡不住,“嘭”的一声,额头上被一枚石子砸中,顿时皮破见血,痛得他挤眉弄眼。

  章炳银大叫:“戴馥贞,你给我站住,我吃了你!”眼中布满红血丝,朝着石子的飞来之处,不要命的扑了上去。馥贞惊叫一声:“噫呀!”危急时刻,还不忘先扮个鬼脸,吐吐舌头,这才蹦蹦跳跳的躲开。

  芷缨看着章炳银的狼狈模样,忍俊不禁。绍彬揩拭完汗水,顺手将手帕揣在了怀中。芷缨脸上不禁一红:“他拿我的手帕干什么呀?”想是擦过了汗水,不便直接送还,微微一奇,也就不再去多想。绍彬拉起她的伤手道:“走,我带你去包扎一下。”

  宛筠处理完捐赠一事,领了门牌钥匙,便要去找寻分配医室。左脚刚跨出一步,一个身形瘦小的中年妇人忽然抢着拦在她的面前,弯腰颔首:“请问,您是沈宛筠小姐吗?”宛筠一怔:“是啊,你是……”那妇人听她自承,极是欢喜,忙鞠躬道:“沈小姐,请您跟着我走,由我接引您去医室。”

  宛筠略一迟疑,打量着她的装束,但见她棉衣棉裤,神态谦恭,直与家中的仆妇无异。心中暗暗纳闷,问道:“怎么不是修女来带我啊?”那妇人不答,礼貌的伸出左手相送:“您请。”宛筠心道:“难道是医院感念我的捐赠之德?”她是沈自清的女儿,从小便多享特权,想到此节,便不再多虑,向那妇人略微点头,跟着她朝医院深处走去。

  那妇人在一扇雕花木门前停下,低垂着脑袋,神态谦卑:“沈小姐,您请进。”宛筠一路走来,见此间与前面那些医室大为不同,光是门面便已豪奢许多,想是自己来得晚了,普通医室都已被分配完毕,念及时间不早,忙掏出钥匙,推门而入。那妇人毕恭毕敬的守在门前,却不跟进。

  门扉开处,一阵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甚是刺鼻。宛筠秀眉一紧,伸手在面前挥了一挥。此处分明是医院,病房内却充斥着如此不和谐的气味。宛筠心下厌恶,捏着鼻子,刚想拉开窗帘,散尽屋内香味,一侧脸,却见一双蹬得油亮的黑头皮鞋交叉搭在床尾,顺着那皮鞋往上看去,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人手执半截报纸,神态悠闲的躺在床上,看那痴痴迷迷的神情,不是郑氏的二公子郑克生是谁?

  宛筠大惊:“你……你怎么在这儿啊?”郑克生一抹头顶油光的毛发,笑道:“沈小姐,来得早哇!”神色间颇有些耍小聪明后的得逞之意。宛筠怀疑的打量他一眼,但见他无病无灾,精神健旺得简直有些过头,哪里又有半分病人萎靡不振的样子?微微一怔,想到那仆妇,再看看周遭豪华的陈设,已然明白其理,笑道:“郑公子真是有钱啊!”

  郑克生见了她嫣然含笑的样子,当真有如美玉生晕,异花初胎。一双眼睛牢牢的定在她身上,拔都拔不出来,头脑中晕乎乎一片,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全然没有听出宛筠话语中的讥讽之意,还一个劲的谦虚道:“哪里,哪里……”

  宛筠扑哧一笑,柔声提醒:“郑公子,报纸拿反啦!”郑克生一愣,手脚慌乱,忙着将手中报纸倒置过来。宛筠心道:“郑伯伯行事厉害,连爸都忌惮他三分,没想到生出个儿子却这样脓包。”她向来看不起游手好闲,不思上进之人,摇了摇头,轻蔑的瞪了郑克生一眼,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郑克生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急道:“哎你干吗?上哪去啊?”宛筠头也不回,冷冷道:“出去。”郑克生道:“不准你出去!”口中振振有词:“你是这医院里的义工不是?病人躺在床上,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你不管谁管啊?”得意洋洋的瞟了宛筠一眼,索性靠着床头的软垫躺下,口中作□□之状:“我怎么就觉得有点渴呢?”

  宛筠气鼓鼓地回转身来,她是沈氏的独生爱女,从小到大被周围人像公主一般的捧大,何时又受过这等闲气?越看郑克生那无赖的模样,越瞧他不顺眼,忍不住顶嘴道:“敢问郑二少爷,您老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是未老先衰还是半身不遂?”她家教甚好,素重礼仪,像今天这般不留情面,开口骂人,实在还是生平头一遭。

  郑克生也不生气,见她被自己惹得眉眼含怒,俏脸晕红,更觉她娇美难言,艳压群芳。宛筠白瞪了他一眼,受他数次纠缠,心下当真厌恶。甩下手中的纱布药品,夺门便出。郑克生急叫:“哎,你别走,别走啊……”宛筠理也不理。郑克生从床上翻身而起,抢着拦在她身前,双臂大张:“谁同意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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