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病的不轻啊!
阴郁的天空中悬浮着巨大的黑色漩涡，搅动着各色光点如风暴般涌入。地面上，赵、燕两国刚刚发生一场鏖战，伏尸百万，血流千里。一只只如小山般的各种巨兽的尸体散落在战场上，死去的两国士兵更是不计其数。
此刻，无论这些人或者兽的尸体上，都飞出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光点，大的如蚕豆，小的如米粒，尽数飞扬而起，投入到黑色的漩涡当中。随之而来的是黑色漩涡逐渐凝聚一处，最终化作一道纤细如针的黑色细线向虚空中激射而走。
……
燕国的都城，颍上，大街上人流如织，熙来攘往。一条大河随着街道延伸向远方，河面已然结冰，如一条晶莹的玉带躺在地上。
街道一旁的河面上，有座宽大的木桥，桥边有两名小乞丐正跪在那里乞讨。其中一名满脸漆黑，看不清模样，一条腿露在外面，此腿细如竹竿，一看就是残疾；另一人十二三岁，同样是脏兮兮的，大冬天里裸露着半边身子，本该生着手臂的地方只剩下小半截胳膊，令人触目惊心。
忽然，一道常人无法瞧见的黑色雾气翻滚着从天而降，其中裹挟着一道纤细黑针，黑针认准目标，一闪没入独臂小乞丐的天灵，小乞丐周身五色光芒一闪，身子随之直挺挺的倒下，一动也不动了。
“萝卜！萝卜？你怎么了？快醒醒啊！”这下可吓坏了一旁的瘸腿小乞丐，不住的大声呼唤着。
浑浑噩噩中，独臂小乞丐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那是……他的一生。
小乞丐本名叫齐霜，出生在东山村，当时已是四月，初夏时节，那一天却天降寒霜，其父灵机一动，就给儿子取了这个名字。齐霜家中有父母，姐姐，和外公，一家人虽然清贫，却也快乐。
时光匆匆，这一年齐霜九岁，赵国大军杀入村子，爹爹与村民奋起反抗，娘为了保护姐弟俩，惨死于敌人的屠刀之下。后来为了保护姐姐，弱小的齐霜以手臂抵挡敌人的钢刀，失去一臂，就此晕倒在血泊中。
醒来后，齐霜发现自己被逃难的陈家人所救，并且被他们一直带到颍上，从此与家人失散。
陈家有一对兄妹，陈浩和陈娇，二人对齐霜诸多照顾，加上年纪相仿，三人渐渐成为朋友。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三人一次外出去买包子时，遇到一个胖子，胖子想要抓走陈娇，陈浩与齐霜自然不答应。为掩护陈氏兄妹逃走，齐霜奋力反抗，最终却被那胖子打晕，带回到一座破庙。
破庙里有很多小乞丐，在胖子等人的威逼利诱下四处乞讨，每天都要完成相应的任务，否则就会招来一顿毒打。像这种吃不饱、穿不暖，整天还提心吊胆的日子，一晃就是三年。
……
死了吧，死了就能得到解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再也不用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齐霜在迷迷糊糊中有着最强烈的愿望，他不愿求生，但求一死。
另一边，瘸腿小乞丐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齐霜拖回破庙，换来的却是一阵臭骂。
“直娘贼！你把他带回来作甚？没看出来他有病吗？快快快，抬走，传染给大伙儿你担待得起？”说话的是一名十六七岁的灰衣少年，也是这些小乞丐的直接主管，小桂子，大家都叫他“桂哥”。
瘸腿小乞丐苦着脸，哀求道：“桂哥，您就高抬贵手。要么这样，暗格！我带他去暗格，您看成吗？”
一旁的小乞丐也有人帮腔：“是啊桂哥，就让他们去暗格吧。”、“是啊桂哥。”
这……小桂子略一沉吟，也不愿在此事上犯众怒，于是点头答应到：“那好吧，只能待两天，两天后要是还不好，就扔到乱葬岗去。”
瘸腿小乞丐闻言心中一凛，只好答应：“好！”说完一使眼色，有其他小乞丐过来，七手八脚的将仍旧昏迷的齐霜抬进去。
所谓暗格，乃是破庙中巨大神像背后的一处暗室，这里密不透风，平时若有哪个小乞丐犯了错，就会被关在此处，不给饭吃，甚至不给水喝，说白了，这就是破庙里的一处监牢。
将齐霜抬到暗格之中，又取来破旧被褥，瘸腿小乞丐默默坐在黑暗之中，小声叨咕着：“萝卜啊萝卜，你可一定要好起来啊。”
不久有人送来米汤，瘸腿小乞丐摸索着给齐霜喂下，还好，他还能喝下去，这就意味着还有救。
齐霜的身体原本就瘦，但个子却比较高，看上去就像一条晒干的萝卜，所以大家都叫他“萝卜干”，后来因为麻烦，干脆改成萝卜。在这间破庙里，大家都有这样的绰号，例如这瘸腿小乞丐，因为走起路来总是一蹦一蹦的，所以大家都叫他“蛤蟆”。
夜深了，蛤蟆依旧没睡，他担心齐霜有事，二人在一起搭档三年有余，这期间建立起来的感情，远非他人可以理解。
黑暗中，齐霜的脑海中依旧不断闪现着各种画面，似乎要将他这短暂的一生都重演一遍。儿时家的温暖，母亲的慈爱，父亲的关怀，姐姐的疼惜。那时的天很蓝，山很青，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只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后来便是一幕幕凄惨的画面，母亲倒在血泊之中，自己为救姐姐失去一臂，而后流落他乡，饱经苦难……
死了吧，一了百了，再不用忍饥挨饿，挨打受骂，齐霜心如死灰，不愿醒来。忽然，远处的黑暗中一个女子声音缓缓传来，“霜儿，霜儿……”
嗯？齐霜心中一怔，这是？……
“霜儿，快起来，不能睡，去找你爹和姐姐，他们都在等着你。”
声音渐渐清晰，齐霜心中惊骇，“娘！娘！……”
“萝卜！你怎么了？快醒醒啊。”黑暗中，齐霜直挺挺的坐起来，一只手在身前乱挥，蛤蟆上前拉住他，大声呼唤，这才将齐霜拉回到现实中来。
四周一片黑暗，分不清是什么地方，好在蛤蟆还在。齐霜满头大汗，茫然的望着他，“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见齐霜醒来，蛤蟆大喜过望，连忙答道，“暗格，咱们在暗格，不过你别怕，你醒了咱们就能出去啦。”
“哦。”齐霜答应着，脑中一片混乱，想来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吧。
“我好累，浑身没力气，需要睡会儿。”
“嗯，那你睡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你吃吧……”说着齐霜便躺下睡了。蛤蟆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这才放心，同样躺下去睡了。
……
第二天，颍上终于告别连月来的阴霾，迎来一个大晴天。齐霜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暗格里，对此大为不解。我犯错了？怎么会被关起来？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啊！……头好痛，痛的快要裂开。齐霜没有能力去想，只有一个念头十分清晰：回家，去找爹和姐姐，他们在等着我！
暗格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蛤蟆手里端着一只破碗，一瘸一拐的走进来。“你醒啦，快来喝碗糙米粥。”
齐霜还是有些发愣，询问道，“我昨天是不是晕倒了？他们怕我得病，这才让你带我来这里。”
蛤蟆点点头。齐霜没再言语，接过碗慢慢粥喝，虽然这糙米粥里大部分都是糠，十分难以下咽，但此时喝起来却十分味美，齐霜一口气喝完，忍不住问道：“还有吗？”
蛤蟆颇为无奈，“没了。不过没关系，你身子刚好，需要营养，我们去吃包子吧。”
包子本是齐霜的最爱，不过这次他却不置可否，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他忽然问道，“蛤蟆，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八、八百。”蛤蟆心中一颤。
齐霜笑了，“真是八百？”
蛤蟆挠挠脑袋，“那好吧，是一千八。”
齐霜知道，这个守财奴依旧没讲实话，但一千八这个数字已经够了，所以不再深究。
“拿一两给我。”
“一两？那可是一千文，你要那么多干嘛？你看啊，昨天咱们没能讨到那么多，已经亏了一百多，还有啊，你身子刚好，需要补补，但一千这么多，也实在……啊，对吧？”
齐霜知道，在蛤蟆这家伙手里拿钱，势必登天还难，但正因如此两人的钱才由他管着。不过今天却不同，就在刚刚，他的脑袋里忽然生出一个主意，那主意令人怦然心动，难以抗拒，那是一个……能赚钱的主意。虽然齐霜也说不清它是怎么蹦出来的，但他知道，这个主意不错，很可行。于是认真对蛤蟆道：“不开玩笑，你现在给我一两，不出三天，我还你十两，怎么样？”
十、十十……两？蛤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人如此了解，齐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继续道：“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就是十两。”
蛤蟆伸出手，摸摸齐霜的额头，嘀咕着，“这也不烫啊，怎么还在说胡话？不行，还是得找个郎中给你瞧瞧，这病的不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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